“‘双生子的诅咒？’”
听着这个词，叶含真先是讶异了一瞬，随后马上想到了什么，表情逐渐平静下来。
“没错，双生子的诅咒。”齐三脸上浮现出自嘲的神色，“既然二位已经找到了这里，想必也能猜到齐府隐瞒了些什么。”
“师祖他，还有一个孪生兄弟对吗。”叶含真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她能感觉到，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江旻的身体似乎从方才不太自在的僵硬，变得放松了一些。
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但事实上，江旻果然还是很在意静徽的身份。
“没错。”齐三点头，“少爷有一个，晚他一刻钟出生的弟弟。”
“那个孪生弟弟……”叶含真顿了一瞬，才说出那个名字，“就是如今岷州的主人，嵇无恕？”
“……没错。”齐三的眼神闪烁了一瞬。
虽然在发现二人的样貌一样的时候，叶含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猜想，但如今被证实了，依旧还是让她非常震惊。
嵇无恕……居然是静徽的弟弟？
怎么会是这样？
“齐府从来没有对外宣称过师祖有过一个弟弟……也跟方才提到的，‘双生子的诅咒’有关吗？”叶含真接着问了下去。
“……是。”齐三叹了口气，表情逐渐沧桑，看上去像是老了十岁。
“说起来，也并不是什么见得了光的事情……”
“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如今也于事无补，二位就权当个故事听听吧。”
齐三思考了一会儿，才微微垂下眼皮，娓娓道来。
“在齐府还只是岷州的一户普通人家的时候，齐府的第一位家主，沉迷修真之道，曾经历尽千辛万苦，从一位得道高人那里求得了一纸神谕。”
“神谕有言，齐府终会成为这片大陆上屈指可数的修真大家，门庭若市，极尽风光，这让家主十分高兴。”
“但在看到神谕的最后一句之后，家主高涨的情绪陡然沉寂了下来。”
“是跟‘双生子的诅咒’有关？”叶含真问了一句。
“没错，就是这个诅咒。”齐三点头，“神谕的最后一句，白纸黑字地写明了，齐府会在最辉煌的时候，毁灭在双生子的手里。”
“齐府传承了那么多年，期间并不是没有出现过双生子的情况……”
“但外界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回事，就连齐府历代的公子们本人，都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过孪生兄弟这一件事……”
说到这里，齐三停了下来，张着嘴，却不忍心再说下去。
叶含真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接下他的话。
“因为那些双生子们，最终只会剩下一个，对吧。”
齐三没说什么，但也没有否认。
不言而喻，没有出现在齐府中的那些孩子，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一直到少爷的这一代……”齐三继续说了下去。
“少爷天生优越的完美五灵根体质，让老爷十分欣喜，加之又是三十岁后才得的独子，刚刚出生就被老爷抱了出去。”
“夫人也是非常高兴，只是还没歇息一会儿，腹中就又疼了起来……”
“不过一刻之后，夫人就诞下了少爷的弟弟……”
“老爷原想将那孩子带走……但毕竟他是夫人怀胎十月辛苦生下来的孩子，不忍心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
“所以，夫人不顾自己的刚生产完的虚弱身体，苦苦哀求老爷放他一条生路，而老爷原本也因为少爷的出生高兴不已，最终没有处理掉那个孩子，而是将他秘密地养在府内偏僻的别苑里，不让人接触他。”
在听到齐三口中“处理”二字的时候，叶含真的睫毛轻轻地颤动了一瞬。
就算他是嵇无恕，就算他的出生是原罪，但叶含真依旧还是无法理所应当地接受这样视人命如草芥的观念。
齐三没有察觉到这边细微的情绪波动，继续说了下去。
“或许是兄弟间天生的羁绊吧，少爷八岁的时候，第一次在别苑见到了那孩子。”
“那个孩子跟少爷不同，他的身上，没有任何灵根的属性，明明出生在这样的修真大家里，哥哥还是天赋异禀的奇才。”
“那种感觉，就好像，那孩子的能力，都被吸收走了一般……”
叶含真发现，齐三没有称呼嵇无恕为少爷或者小少爷，甚至连名字都没有，一直都代称为“那孩子”。
也就是说，齐府上下大概率连名字都没有给他取过。
心中蓦然生出一股凄凉的感觉，虽然她并不会因此而同情嵇无恕，但依旧还是因为这样的遭遇而觉得胸口憋闷。
“二人见面没被发现的时候，感情还算不错。”齐三继续道，“不过好景不长，很快老爷便发现了少爷跟他一同玩耍的事情……”
“少爷被罚跪了三天三夜的祠堂，后来就再也找不到那个孩子的踪影了。”
“接下来的许多年，少爷也一直在找那孩子，只是从来都没有发现过他的任何踪迹，渐渐的以为那孩子或许已经死了，虽然心灰意冷，但也毫无办法。”
“直到齐府出事那夜，我与少爷恰巧溜出去看灯会，又被大雨困在了城里，当晚就没有回齐府。”
说到这里，齐三的表情恍惚了一瞬，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浑身止不住地发起抖来。
“前辈？你没事吧？”叶含真关切地问道。
“……抱歉，人老了，脑子有些不好使。”齐三摆了摆手。
“因为怕被老爷责罚，我们二人在城里住了一夜，一大清早就回府了，看到的，就已经是那一片废墟了……”
“不过，在那片恶臭的废墟之中，躺着那个这么多年都消失不见的，与少爷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孩子。”
“只是他衣衫破烂地躺在断壁残垣里，浑身都被那股不知名的黑色雾气围绕，周围的土地都腐烂掉，他的皮肤虽然完好无损，但裤腿空空荡荡，那一双腿不见了，后来我们替他检查身体的时候，发现他腿上的伤痕已经恢复很久了，想必很早就被切断了……”
“我没有办法靠近他，而少爷也是花了好一番力气才能接近他，又不被他身上奇怪的雾气灼伤，那时候，虽然我们满腹疑问，但还是第一时间将他带离了那里，上山找了山洞将他安置下来，才回头调查齐府的事情。”
“但是齐府已经没有了，一夜之间，就这样消失得不明不白。”
“少爷十分伤心，不愿意在岷州呆下去，于是一边在大陆各州游荡，一边调查黑雾有关的事情，成立无极宗，也是后来的事情；而我则留在了岷州，照看那个一直昏迷不醒的孩子。”
或许是说得有些口渴，齐三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润了润喉，才继续未完成的故事。
“少爷每年都会回来看他，但那孩子一直也没有醒，直到三十年前的某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去山洞查看他的情况，却发现他不见了。”
“不见了？”叶含真皱眉。
“对，虽然少爷有在山洞外设置了结界，但我到的时候，已经被腐蚀殆尽了。”
“之后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后来少爷告诉我，他找到了那孩子，但那孩子不愿意跟他回来，不知道他们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少爷似乎对那孩子很是愧疚。”
“然后便是少爷飞升之前，交代了我这里的事情，然后还教了我欲心阵的用法，说是为了考验来寻求答案的人，如果有人通过，就将我所知道的一切悉数告知。”
不过这么一会儿，齐三脸上的皱纹似乎都多了起来。
“人啊，真是不服老不行，不过是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就已经累得不行了。”
“是我二人让前辈不得不回忆这些伤神的往事，实在是对不住了。”叶含真恭敬地对他行了个大礼。
齐三只是呵呵笑了笑，没再多言。
看出来他情绪有些低落，叶含真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不欲再多叨扰他，与江旻起身告辞。
在他们二人临走之前，齐三似乎想起什么，忽然叫住了他们。
“还有一事，不知道对二位是否有用，既然想起来，也就提一嘴。”
“前辈请讲。”
“夫人，也就是少爷与那孩子的母亲，出自郁州嵇家。”
“嵇家……是那个嵇吗？”叶含真的眼神闪了闪。
“没错。”齐三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会选择嵇无恕这个名字……”
“或许是因为，那孩子不愿意原谅齐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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