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他弄到哪儿去了?”
唐襄消失之后,李姝也撤去了周身雾气,她还穿着固颂从山下带回来的衣裙。为人时生计所迫,还要兼顾一个幼童,再姣好的颜容磋磨之下也显出一份灰暗平庸,死后反倒归真,脸是不见血色的白,唇瓣深红,鲜明艳丽,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球。只是在固颂身边时,她始终含带着人身所有的几分胆怯,并不惹眼,却会叫人生出保护欲来。
除去别有用心的目的,这张脸大约也是固颂当初留下她的原因之一。
李姝走近了些,“你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化为邪祟后她许久不曾与固颂分开了,大概也是怕宗门有人擅入他的住处被发现他私藏邪祟,故而每次外出时间稍长些,固颂都会带上李姝。
固颂又退两步,才冷声道,“希望你这次不会食言。”
他似是不愿与她靠得太近,李姝眼神一黯。
“对不起,我……我真的,我答应过你,我没想再杀他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
她语无伦次的要解释,却又不知如何说道才能让他不再这样看着自己,失望,冷漠,警惕。
她曾经答应过,也确实在努力放下心结,不知为何只是见了陆殿年一面,席卷而来的恨意便冲垮了她的机智,虽觉得哪里有异,却也说不出来。
固颂却是知道的。
邪祟之所以是邪祟,便是因为死后神智会被侵袭,这并不意味它们会成为某种行尸走肉,它们仍然保有生前的记忆,但某种邪祟的本源会侵蚀掉记忆里的爱恨,开始是混沌,它们还能靠一点残余为人的本能活动,越到后期它们的神智会越清醒,熟知记忆里的善恶却无一丝实感,成了全然纵情纵欲的非人存在。
沦为邪祟后不沾人血不造杀孽的例子虽少也不是没有,所以李姝或许特殊些,但固颂也不在意。
倒不如说这种特殊在事情败露时更能助他脱罪。
窝藏一个害人无数的邪祟并纵它杀了同门,与教习一个新生的,未造杀孽的邪祟,后者自然更能叫人谅解。杀了李姝,他再回去请罪,旁人只会叹他错救一个天性极恶,不知好歹的邪祟。
固颂习惯了做戏做全套。对李姝来说,他只是在自己彷徨无措时出手搭救,对她这样的邪祟也无任何偏见。他爱护师弟师妹,正直良善,性情温和,是她记忆里遇到过,最好的人。她自然待他毫不设防。
之后固颂借口护她周全送她法器,催动她生前最刻骨铭心的回忆,再刻意引她去见陆殿年,叫她去见那个害她的孩子与妖魔一同化为飞烟的始作俑者。
她借那法器隐去踪迹时,躲在角落里,听一队吵吵嚷嚷的少年人兴高采烈的问起那次任务,陆殿年却只是有些不耐的一语带过,“没什么好说的,与往常一样,出剑而已。”
陆殿年足能牵扯住她的全部视线,法器影响之下,她恨到颤栗时,自然不曾注意人群遮挡住的固颂。
固颂牵起话头,便有人帮他引出陆殿年接下来的话,以陆殿年的性子,诛心之语,他向来擅长。
如此乱她神智,杀了陆殿年,实在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结局。
固颂咬牙望着她,“不管想与不想,事情总是你做下的。”
白光一闪,他手中现出一柄长剑,剑尖直指李姝咽喉,任谁都看得出这凛冽杀意。
“与我一道来的那少年,我答应过他,要带他来找你寻仇。”
李姝拧起眉心,有些惶然的焦躁,“你带他来,他若发现你我早就相识,之后回了宗门,你如何自处?”
“他已经知晓了。是我识人不清害了师弟,即便他守口如瓶,我也该回宗门请罪的。”
李姝面色一僵,垂首后眼神也冷了下来,她原想着固颂带自己的内丹回去交差,她一死,胡笙也可以洗脱罪责,无人会再探究固颂与她的联系。
她早该想到的,以固颂的性子,他怎么会对宗门瞒下此事。
怎么可以因为陆殿年与一个无足轻重的邪祟,在他身上烙下污点。
她眼神一亮,抬起头道,“没关系!反正陆殿年已经死了,等我再杀了他,再没人知道此事!届时你要报仇报就是了,杀了我,把我的内丹带回去,没有人会怀疑的!”
固颂摇摇头,他的讶异藏得极好,先前从未见过李姝身上如此果决嗜杀的一面。
“是我的错,就要认。放了他吧。”
也许是沾了血的缘故,李姝身上属于邪祟的特质,似乎正在复苏。
“……你若执意如此,”她面色平静下来,“莫要怪我。”
雾气开始翻涌。
见此固颂当即倒退数丈,却还是晚了些,心里暗恨自己棋差一招,随即失去意识。
李姝接住他倒下的身体,慢慢跪坐在地上,将他环抱在怀里,固颂的长发散落一地,她低声哼着歌谣,一下一下拍打着他的脊背。
徐山将几人送回去后,为他们布好了小型的防护法阵,又留下一个保命玉牌。
“你们待在这就是安全的,切不可离开,我得去帮师兄。”
胡笙也有些担心,只是她如今修为尽失,自然不会去添乱,“知道了。”
徐山腾空而起,隐约可见城北方向的雾气,他疾行赶去。刚一入深林,便有违和之处,有阵法波动。回想起他之前查探到的残余阵法痕迹,正色循灵气运转的方向试探,约过了一刻,他身形一晃,也进了幻阵之中。
李姝动作微顿。
又来了一个,倒是有些麻烦。
她爱怜地挽起怀中人的鬓边碎发,附到他耳边柔声道,“不用担心,我想到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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