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彻知道陆衍宁不想见他，只是他三日没来，陆衍宁就把自己弄成这样。
陆衍宁见凌彻似乎要上来，大惊，对着他好一番挣扎，然而他现在胃疼地没力气，推不过强势的凌彻，凌彻便上了床一把将陆衍宁抄进怀里，一手抓住陆衍宁乱动的手，一手揉着他的肚子。
陆衍宁确实消瘦了不少，两只手腕被凌彻握在手中，骨头硌在一起，磨得有些疼。不过对比起胃疼，不足为道。
药很快就送来了，秋公公看着凌彻将陆衍宁锁在怀里，目光一顿，拿着药靠近：“圣上，陆公子的药熬好了。”
凌彻点头接过那碗药：“下去吧。”
秋公公应声退了出去。
凌彻扶起陆衍宁，将他抱在怀里喂药。
陆衍宁犹豫再三，喝了，胃疼真的忍不了，而且，他明天还有事情。
凌彻喂完药，抱着他躺下，陆衍宁挣脱不开，被凌彻抱的难受：“你松一点，太紧了，勒的我难受。”
凌彻闻言，松开了点：“睡吧。”
陆衍宁：“......”
其实这几天陆衍宁也不是真的完全没合眼，有时候实在太困了，不小心睡过去了，梦里梦到的，不是小熙出车祸，就是欢欢被斩首。
他怕了，真的怕了，所以强迫自己不让自己睡着。
陆衍宁虽然被凌彻抱在怀里，却是背对着凌彻的，睁着眼睛躺着，不声不响。
凌彻揉着他胃的自始至终没有停下过，许是被揉的太舒服，也许是真的太困了，陆衍宁自欢欢走后，第一次睡着了却没有做噩梦。
一觉到天亮。
准确的来说，是睡到了中午。
陆衍宁被饭菜的香味叫醒的，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回到了欢欢还在的时候，他看见饭桌旁站着一个小宫女，轻声唤道：“欢欢？”
那小宫女听到陆衍宁的声音，走近道：“奴婢是新派来伺候公子的，公子唤奴婢阿巧就好。”
陆衍宁顿时清醒了过来，移开目光淡淡道：“我说了，我不需要人伺候。”
寝宫的门被人打开。
进来的是凌彻和秋公公，秋公公对陆衍宁道：“哎呦陆公子，你可省省吧，前几日你都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了。”
陆衍宁瞥了一眼坐在桌前的凌彻，哼了一声：“假惺惺。”
凌彻双目一凛：“你说什么？”
陆衍宁走近：“你明明可以救欢欢，为什么当时不救？欢欢死了，你又来补偿我，这算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
凌彻脸色顿时冷了下来，秋公公在一旁道：“陆公子，这话也不能这么说，欢欢若是不死，死的就是你了，圣上这是在保你啊。”
陆衍宁深吸一口气：“我说了，欢欢比我重要，我可以死，欢欢不行。”
凌彻也道：“在朕这里，你更重要。”
陆衍宁一顿，随即又道：“也是，在你眼里，欢欢不过是一个见过几次的小宫女，而我是一颗棋子，好歹还有点利用价值，自然是比欢欢要重要点的。”
凌彻闻言皱眉。
陆衍宁神情疲惫：“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陆衍宁闭了双眸，一副赶人的态度。
凌彻自然不会再待下去平白惹人嫌，少华宫里人退了干干净净，一旁站着的小宫女有些局促，不知道自己该走还是不该走。
陆衍宁眼皮都懒得抬：“你也走吧。”
小宫女这才也离开了。
陆衍宁撑了撑有些晕的脑袋，换了身衣服，没有人会来打扰他了。
他就在少华宫里待着，待到了黄昏。
陆衍宁轻车熟路地和宫人做了交易，跟着采买的队伍混出了皇宫。
刚走到约当铺子，便瞧见那个邑国服饰的少年朝他奔来：“哥哥，你找我？”
陆衍宁听着这个称呼，一怔，随后有些疏离地推开他：“别叫我哥哥，叫我哥哥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公孙侑自然听说了宫里的大事，无奈道：“好吧，恩人。恩人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陆衍宁关上约当铺子的门：“你帮我查一查沈锦程，可以吗？”
公孙侑点头：“可以是可以，不过昱国丞相天下闻名，一直是个谦逊儒雅的翩翩公子，美名传扬，估计查不出什么来。”
陆衍宁自然知道，毕竟是丞相，肯定也有很多人盯着，查他的人怎么会少。
只是，查不出来不代表就真的完美无瑕，他若是真的完美无瑕，又哪里会杀自己呢。
陆衍宁淡淡道：“你只管查吧，不要放过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另外，我还想拜托你把约当铺子的两位主人安置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公孙侑点点头，也没多问：“好，恩人的吩咐，我自当竭尽全力。”
陆衍宁对上公孙侑明亮如星的眼眸，低垂了双眼：“多谢，你回去吧，出来太久会被发现的。”
公孙侑问他：“那你...”
陆衍宁：“不用担心，我自然是怎么来，怎么回，不会有事的。”
公孙侑这才离开。
陆衍宁等他走远了，朝约当铺子的后院走去。
院子里洒满了纸钱，正前方那个小小的屋子前贴满了白纸，挂起了白布，房间里放着一口棺材，一个灵位，上刻着：爱女柳欢之墓。
陆衍宁站在院子里，望着那口棺材，霎时间泪如雨下。
他呆呆地走到灵前，直直跪在地上，那火盆里没烧完的纸钱飘了出来，落在陆衍宁膝边。
陆衍宁就只是望着灵位。
风在轻声呜咽，正如他也在灵前呜咽。
“对不起啊，是哥哥没用，说好的要过中秋的，虽然家里回不去，但是和哥哥过也一样，结果...”
“你还说你做的月饼很好吃，我还没尝过呢，不过既然你说得这么信誓旦旦，那肯定是很好吃了，可惜...”
“...都是哥哥不好，说什么会保护你，说什么会带你出宫，结果都是在骗人，我骗了你，你一定很难过吧。”
“你起来打我吧，哥哥让你打，不过...你这么温柔的一个女孩子，骂人都不会，更别说打人了。”
“...你要是没遇见我就好了，我父亲说我是灾星，算命的也说我的命不好，和我亲近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我还以为来了这里就没事了，是我太天真了，你是不是也后悔呢？你肯定后悔，要是没有我，你也能在宫里平平稳稳地到出宫的年纪。是我害了你。”
“可是，你别不认哥哥，我来这里五年，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我也是，真心想待你好的...”
陆衍宁的眼中蓄满了泪水，簌簌地往下掉：
“欢欢，我想你了。”
柳家父母一直在旁边安静地听着，柳父对陆衍宁哑着嗓子道：“公子，别伤心了，前几日欢欢她回来过，跟我们说过你，说你是个好人，在宫里就你对她好，还说什么心甘情愿的，我当时也没觉得不对，哪曾想惹上了滔天大祸，她一个小孩，扛着苦把我们两个半截子入土的人换了回来，早就做好了去送死的准备呀....唉。”
陆衍宁没转头：“掳走你们的人，二老可曾看清？”
柳父摇头：“可恨啊，就是没能看清那个杀千刀的。”
陆衍宁看向灵位之后的那棺材，里面的人儿正值青春年少，本该无忧无虑。
“你放心，我一定会让沈锦程付出代价的。”
声音很轻，仿佛在说给自己听，柳家父母并未能听见。
祭完灵，陆衍宁告知了柳家父母，下完葬之后会有人带他们离开这里，保他们一生衣食无忧。
陆衍宁准时和采买的队伍汇合，回了宫，走在那条会少华宫的路上，即便两旁皆是宫灯，却照不亮他心里的黑暗。
那写着少华宫三个大字的宫门口，再也没有了那个站在门前等他回来的小姑娘。
也没有人再同他道一声，
“哥哥，你回来了。”
陆衍宁闭了闭眼，走进那满是黑暗的少华宫。
-
兴庆宫。
这寝宫里也是暗得很，似乎秋公公不点灯，凌彻就不会去点。
秋公公拿着一盏宫灯走近，昏黄的光照在凌彻脸上：“圣上，该歇了。”
凌彻摇了摇头：“你说，陆衍宁偷了虎符为何不交给太傅？”
秋公公笑了笑：“自然是陆公子喜欢圣上，不愿让圣上失望。”
凌彻神色淡淡：“是吗？那朕该如何利用他将虎符送给太傅呢？”
秋公公想了想，道：“看陆公子这么伤心，想来是要为欢欢那小宫女报仇的。”
凌彻抬眸：“你是说，他要对付锦程？”
秋公公不语。
凌彻皱眉：“朕会看着他的。”
秋公公提醒道：“该歇了，圣上。”
凌彻脑海中却突然浮现陆衍宁面色憔悴的模样，想起太医曾说陆衍宁积郁不眠……
凌彻起身朝少华宫而去。
凌彻走到少华宫的时候，里面没有一丝光亮，但他似乎就是知道陆衍宁没睡。
-
陆衍宁正坐在床榻边，确实没睡。
他睡不着，只要一睡，他必定做噩梦，其实不是睡不着，而是不敢睡。
深更半夜，门却被人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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