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镇损失惨重，房屋倒塌将许多百姓埋在废墟中，大地裂开一道口子后又合上，很多人在这场灾难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姜莹、阿春阿喜三人拖着舜华往安全地方走，所经之处扒拉砖瓦搜寻亲人的人比比皆是，断瓦残垣中不断传来孩童的号哭。
这场面让舜华心怦怦直跳
无人跳出来责怪她，也无人知道这一切发生都因她。抹掉她所做的一切，县丞连同翠娘等人全部都死在地震中。
越是这样，越让舜华挺不起胸膛。
当碧萝还回精魂让她清醒过来能正常看这个世界时，她问自己这样做，跟纯狐把所有苦难强加在她身上的样子，有什么区别？
恶人是该杀，可她选择这条路的结果，如今已看到。云无散去一身神力也无法救所有人，这灾后种种更像是对她的一种审判，一种考验。
“阿姐，快去救救阿爷！”在她再次陷入沉思时，前方传来哭喊声将她唤回，她茫然抬起头，见是姜莹收养的一个小弟满身是伤地跑来。还没等姜莹问，他着急地抓住姜莹胳膊往来时路上扯，嘴里哭喊着，“房子倒了，阿爷埋在底下，弟弟妹妹们挖不出来。”
此话一出，阿春阿喜疯了般朝半山腰跑去。
姜莹浑身颤抖，抬起脚就要往前走，又想到手里还牵着茫然不知东西南北的舜华，她抬手擦干泪水，直接将舜华背起来朝半山腰上跑去。
场景从眼前掠过，哭声渐渐远去。
山石滚落到山脚下将山路覆盖，哪还能分得清半山腰在哪？孩子们哭着不断扒拉着石头想找到姜阿爷。然而这么多碎石，得找到什么时候。
姜莹将舜华安置到一块平整石头上让阿春坐在她身旁照看她，随后跟着孩子们一块扒拉碎石，想将山路重新清理出来好找到姜阿爷。
阿春想跟着大家一起搜寻阿爷，然而牢记姜莹吩咐小手时刻握紧舜华手掌，坐在一旁佝偻着瘦弱身躯，在舜华看不见的一侧无声哭泣着。
这时她另一只手触碰到石头底下的一株藤蔓上，这根藤蔓源源不断地告诉她这里发生过什么。一抹亮光随之出现在眼前。
地动山摇震醒山中巨兽犼，姜阿爷奋力抵抗犼苏醒，然而他自身灵气太少实在阻拦不住凶兽现世，只能用最后一丝灵气将山上生灵与孩子送到山脚下，随后与姜阿娘以身镇压凶兽。
人世间需要神灵时，它们义无反顾地出现，更没有留下一句话让世人歌颂它们的牺牲。你说它们这样散去一身灵气，为人守护这世间值得吗？
这个问题舜华不清楚，但她想，这些神应该不会后悔做这些。
神护住这些孩子不求回报，只想她们日后能茁壮成长灿烂度过这一生。
可孩子们拼尽全力想要找到他，哪怕山脚到半山腰有几千米远，哪怕他们根本不知道对方究竟在哪里，哪怕双手鲜血淋漓他们也不放弃寻找。这何尝不是一种回报？
“在这，往这里找！”舜华站起身冲到光亮闪现的地方，伸手扒拉。见她这样姜莹攀着石头往上，朝舜华所指方向刨石头。
随着时间推移，山脚下聚集来一群人帮姜莹等人搜寻姜阿爷。
“姜老爷子多好一人啊，哎真是可惜。”有人感怀。
“你们偏要住这半山腰，老的老弱的弱，遇见事躲都躲不及！”有人埋怨。
“哎哟可怜见的，但好在还活着，活着就好！”有人庆幸。
“可怜这姜老爷子，拉扯这些个白眼狼只顾自己跑。”有人责怪。
“天灾**，顾得住自己都算不错了，你少说两句。”有人安抚。
所有人想法各异，但做法却一致，他们不断清理沙石，帮姜莹这一家找姜阿爷的尸体。
这就是人性啊，舜华听着这些话，心中再次翻江倒海。
云无说，善者会作恶恶者亦会从善，人要面向光明看清黑暗，这番话在此刻具象化让舜华清晰地看到。
“拐杖！是阿爷的！”阿喜惊呼一声，加快扒拉动作将埋在石头底下的拐杖取出来。
“阿爷呢，阿爷在哪？”其他孩子一拥而上，看清真是姜阿爷拐杖后，发疯般往周边挖掘。
这根拐杖带给孩子们希望，让她们不知疲倦地继续搜寻着。暮色深沉，前来帮忙的大人们纷纷离开。
姜莹瞧见几个小的手指鲜血淋漓，却还在不断扒拉着石头，她咬紧下唇克制着心中悲痛，叫阿春阿喜将孩子们拦住，“我们翻不开整座山，”她喃喃道，悲伤让她这句话说得格外困难，脑袋控制不住的一点一点，“能找到拐杖已经很好了。”
听她这番话，所有孩子围拢将她抱住，纷纷哭成个泪人。
“阿爷平日里一直说，活着才有希望，”她抬起胳膊擦掉眼泪，继续说道：“山里野兽多，晚上不安全，我们得找个栖身之地。”
这一刻，看似心智不全的姜莹一夜长大。她带着孩子们在山脚边找到一平稳之地，随后让几个男孩子去找枯枝树叶，让阿春几个人去找水源，又喊阿喜守着舜华，将火生起来。她则钻进山路两旁的树林里找吃食。
天灾**亲人离世，放在从前舜华只会觉得是世道待她不公，长此以往不断陷入负面情绪难以自拔。而姜莹忍住悲伤开始思考怎么解决问题，这让舜华忽然明白何谓，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①。
若姜莹跟她一样，这些事会像座山一样压垮她。可姜莹并没有被压垮，她虽不似常人聪明，但她从来都没否定过自己，反而不断靠自己养活家里人。她不惧困难，守护着这个小家，让自己有个家，更让这些弃童们有处可去，并茁壮成长。
当一个人内心强大，根本不惧任何苦难。
“碧萝，我倒是有些羡慕她了。”舜华坐在角落里，看阿春打来水给几个孩子们清洗身上伤痕，阿喜撕扯旧衣成小布条为孩子们包扎，每个孩子井然有序地等待清洗包扎，大的帮助小的，小的帮着大的。
篝火中埋着几颗番薯噼啪作响，散发着暖意将众人笼罩在光芒中。
“娘子，该吃药了。”不知过去多久面前递过来一颗小药丸。舜华顺着这手望去，见是阿春站在她面前，瘦小的脸蛋上还挂着泪珠。
“你阿姐呢？”舜华朝四周看，不见舜华身影。
“阿姐去找明日的吃食去了。”见舜华接过药丸塞进嘴里，阿春拿着装满水的瓜瓢，想为舜华处理伤口。
平日里活泼开朗的阿春十分沉默，让舜华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找借口出去找寻姜莹。
可她找遍附近都不见姜莹身影。
正准备回去时，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转身朝山脚下走去。越走越近，视线中的人影也越来越清晰，让她心开始抽痛起来。
姜莹蹲在半山腰处，不断从石块中搜寻，一边找一边抬胳膊擦眼泪。
而不光只有姜莹还在寻找着亲人，舜华扭头便见山下镇中火把攒动。
这些人到现在都没有放弃。
“碧萝，以杀止杀是对，还是守护世间是对。”舜华轻声询问着，“人有超越自身力量时，该怎么做才不会伤害无辜？”
微风阵阵，四周寂静无声。
舜华眸底盛满失落，半晌后抬脚朝姜莹走去，在对方诧异目光中蹲下身开始扒拉乱石。那些恶人死是罪有应得，她杀那些人不会后悔。可是当看到无辜之人被牵连至死，她内心深处没有一丝解脱，反而是深深地愧疚。
就在此时，她忽听到地下传来几声叹息。
“这张三郎本该在不惑之年被狼咬死，如今早死，又得轮回一世偿还业债。”
“这王阿婆不敬鬼神爱扯闲话，本该舌生烂疮不治而死，如今这般死得倒是轻松。”
“别念叨，快快锁了魂魄赶快回去交差，死伤众多，命薄得重修，王爷指不定怎么生气呢。”
“你们所说是何意思？”听他们要走，舜华赶紧开口询问。
“哎哟吓我一跳，这人竟然能听见咱们说话？”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惊讶，忙抓紧手中锁链。
白影打量一番舜华，总觉得此人有些熟悉，伸手拉拉身旁黑影，“这人身上有些灵气，莫不是什么地仙？”
黑影一听这话，见舜华确实不似其他凡人，摇头晃脑说道：“既是地仙，怎么连这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前世种因今世得果，生生世世轮回命数，一切按因果来走。”
“你这样说，她听不懂。”
白影打断黑影，朝前一步认真说道：“有人作恶多端却福大命大，实乃前世福报还未享完，待耗尽最后一丝福报，便开始偿还恶果。有人今世凄惨，实则是在偿还前世恶果。如此轮回因果反复。这江宁镇中一些人未偿还恶果便枉死，我俩为此苦恼才说出那些话，地仙莫见怪。”
这番说辞让舜华明白一些道理来，她赶紧又问，“那若是神仙散去神力，它们会堕入轮回吗？”
“那便不关我们事了，地仙问错人了。”黑影白影互相对视一眼，朝舜华摆摆手，身形逐渐隐入地底。
①：传统谚语。
解释（复制百度）：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弱点，弱点往往是人最关键最致命的地方，千万不能一味的发展自己的长处，就像一个木桶一样能不能装水永远取决于最短的那个木板
小提示：如何增加自己的气运，那就是什么事都不要往外说，遇见什么事都不要埋怨，而是积极向上说还不算坏这样已经很好啦！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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