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池竹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她爹。
倒不是因为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有多光正伟岸，而是他对她寄予的厚望，反映在了他给她起的名里，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要做个像竹一样的君子。
如若她的父亲在此，必然会道，企图像那两人一般，在笔试里作弊走捷径，这种行为不是君子可为。
池竹也必然会反驳一句：“即便是为了达成最终的目的吗？”
父亲非但不会认同，反而会讲起竹的典故。竹茎中空代表虚心，竹子分节则代表有气节……
来来回回几句话，听得池竹耳朵都生茧。
有一次没忍住和父亲起了争执，还是母亲暗里劝解：“真正了解竹子特性的人会知道，竹是一种很霸道的植物，会抢走周围泥土的养分，使附近的所有植物缺乏营养从而没办法生长……”换言之，她也希望池竹像竹子一样，但不是认同竹的谦虚，而是学会无论在什么样的逆境中，都能生存。
正因为将母亲的这番话记在了心里，池竹能够在第一次失败后迅速地调整状态，也可以从善如流地想出伪造身份的办法并实施。
与此同时，当意识到自己同样要面对笔试，比起思考两人的方法有多鸡肋，池竹想得更多的是，这种方法能否让她借鉴。
她的“视力”虽然提升了不少，但远远没有达到可以将芝麻大点的字一一分辨出的地步。
于是，池竹再次盘腿而坐。
或许是因为这次带着想要视力有进一步提升的念头，心里有了清晰的目标，汲取灵气时竟比之前更加顺畅。
感受到阵阵暖流淌过全身，池竹舒服得情不自禁阖上了眼。
却不想，双目紧闭也没有影响她愈发灵敏的视觉。她能看到的范围越来越广，不再局限于天玄山这片区域，而是眺望到更远的地方。
与天玄山相连的百草堂里，沐浴在月光下的灵植正在轻轻摇曳。不仔细看，还以为这些灵植在跳一支悲伤的送别舞蹈，作别曾经的百草堂堂主。
但实际上，它们只是在享受深夜的静谧。
与灵兽相比，灵植的寿命更加长久，因而开启灵智的时间也会相对延后很多。即便是开启了灵智的植物，在其眼中，精心照顾了它们许久的竹清长老，可能不过是味道相对好闻一点的特殊养料罢了。
百草堂主人的更替对它们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真正产生影响的，只有旁人。
池竹察觉到百草堂里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联系之前收到的书信，可以猜测出，他们是来代替逝去的竹清长老照看灵植的。
——从而试图得到百草堂堂主的位置。
但灵植可不管他们内心有多少小九九，它们只在意有没有人浇水施肥。
摇了摇头，池竹决定离开这个容易勾起她失败经历的伤心之处。
天玄山的另一头便是外门弟子的日常起居地。
粗略地目测了下距离——
竟一眼看不到尽头。
虽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趁此机会了解下自己三日后的对手，说不定还能发现主角的踪迹，但一想到对手有近万个，而主角往往都会在最重要的时机出场，池竹当机立断，放弃了去往外门弟子那边的想法。
目光流转，池竹看向了内门。
却迟迟没有移动。
念及丹田里的元婴都受到了影响，她现在又只是个分出来的化身，保守估计自己的实力可能在金丹期。而金丹期，只是内门普通长老的门槛。
若是在这种情况下贸然闯进内门，别说灵识被捕捉，连是谁发现的都无法察觉。
还是先回天玄山养精蓄锐。
然而就在池竹决定沿路返回时，还没来得及动身，一股莫名的恶意猝不及防地从内门的方向袭来——
刹那间，阻挡住了她往天玄山前进的去路。
池竹顿了顿。电光火石之间，意识到这股恶意大概率是某位道友在修炼时无意间放跑的心魔。虽然并非是故意拦她的路，但她目前唯一的选择便是前往内门。
无可奈何地朝着内门缓慢移动的同时，池竹猜测这心魔的主人是戒律堂中人。
除了号称视规矩与天齐的戒律堂，还有谁没事干，会逼着内门之人半夜都不得进出？
虽说内门有宵禁，但大多数人都对这条规定嗤之以鼻。也因此，违反宵禁者和戒律堂发生了好几次小规模的冲突。
与百草堂的情况类似，戒律堂里除了堂主以及几位护法名义上享受内门待遇以外，其余所有的堂中弟子仍归属于外门。
只是戒律堂弟子就算半夜也可以自由进出内门这一点，引起了不少内门弟子的不满。
——凭什么你们戒律堂的人可以在半夜外出？
——因为我们要夜巡，防止有弟子不遵守宵禁。
——那你们这种行为，难道不算是违反了宵禁吗？
——如果每个人都遵守宵禁，我们就无需夜巡。如果不用夜巡，那所有人都不会违反宵禁。但现在的情况是，总有人不遵守宵禁，那戒律堂就不得不夜巡。
……
好一个套娃式问答。
朝着内门龟速移动的同时，池竹蓦地想起了自己作为竹清长老时，整日整夜待在藏书阁的行为。
这算不算是违反宵禁？
不过身为长老，又是对外门弟子相当宽容的百草堂堂主，戒律堂自然不会真跟她计较。
只是——
既然要对内门一视同仁，那长老和掌门就不能被特殊对待。虽然道理人人都懂，但执行起来相当困难。堂主和护法在头衔上好歹高出弟子一节，但与其余长老相比，可不是能够平起平坐的关系。
不说别的，就拿修为来讲，戒律堂堂主虽达到了金丹期，可就连不爱实战的竹清长老，都早已突破金丹期巅峰。
不仅如此，近两次的冲突中，已经有好些人仗着内门弟子的身份开始趾高气昂地施威了，更别提内门弟子中不乏家世优越之人，怎么受得了这种委屈？
到底该不该坚守宵禁的规则，对于戒律堂而言，是一个进退两难的问题。
……也难怪会有人因此生出心魔。
由于情况越来越不妙，戒律堂堂主再三请求完善宵禁的规定，只是各长老事务繁多，又觉得这是件小事，导致迟迟得不到解决。拖着拖着，近日堂主心一横，决定叨扰正在闭关的掌门。
这也是戒律堂递来的那张信纸上，以“本周关入戒律堂的弟子新增四名”做开头的原因。
——想来是戒律堂堂主虽然觉得此事要紧，却也怕背锅，于是交托给了堂中弟子。而不知为何，这位弟子正好是钟离叙。
戒律堂设在内门边缘，心中又想着与之相关的事情。不由自主地，池竹的灵识就进入了其中。
劳动节快乐~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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