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屋内，只见顾琰已将餐桌布置好。楚殷旋身坐下，手里便被塞了双筷子。
午膳送上来，虽不很丰盛，倒也新鲜。顾琰夹起一块鱼肉，道：“我本以为梁国人不会给我们吃什么好东西的，还想着到时候就和公子到外面吃。”
“我现在可不是太子了，到外面吃可付不起银钱。”楚殷眯起眼睛笑。
“是啊，公子你还挑食。不过我们玄津卫统共有八十人呢，肯定能为公子赚得足够的银钱，想吃什么吃什么……”楚殷不喜吃鱼，拣了几筷子时蔬夹进碗里，顾琰看了遍便忍不住说道：“公子看着那么瘦，肉也不吃多点。”
“我早就跟他说过几遍了，每次说他都不听，看看，下巴都瘦尖了。”门外传来一道低沉男声，里头掺杂着几分笑意。顾琰听了便跳起来，雀跃道：“秦师父！”
秦越便是玄津卫之首，他辈分足够大，不仅是楚殷当年的师父，还负责训练顾琰这批小鬼。
秦越转进门来，高大的身形抱臂斜倚在门框上，冷哼一声道，“那位李大人亲自打点过膳房，厨子自然用心些。”
“那位李大人是梁帝派来监视我们的，我们表现得安分守己，他也好向皇帝复命而已。”楚殷淡淡一哂，随即眉毛微挑：“师父要一起用膳么？”
“你吃你的罢，我吃过了，还不至于和自己徒弟抢食。”秦越想起今天早上的事还牙痒痒，“那帮兔崽子欺负你寄人篱下，早晚给他们点教训。”
“我现在可不就是寄人篱下么？”楚殷笑了笑，“我就是质子啊。”
“你……唉。”秦越叹了口气，想起楚殷之前的事情，就不禁心有戚戚，“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
楚殷眸色微暗下来，不说话。
“你小的时候，他还是对你很好的。”秦越想到往事，“你五六岁的时候，我在殿前司当护卫，有一次你找不见皇后，到处跑，最后竟然跑到了驾前。皇上当时正和户部尚书议事，被你打断了也没生气，把你举到肩膀上，带你出去找皇后……”秦越的语音低了下来，“后来怎么就变成这样。”
楚殷抿了抿嘴唇，道：“师父，别说了。天家哪有真正的父子，其实我早该明白的。”
秦越凝目看着他的眼睛，片刻之后自唇间发出一声轻叹，“你……之后有什么打算么？难不成真要在梁国待一辈子？”
楚殷沉默了片刻，“师父，你觉得，梁帝会容得下晋国存在么？”
秦越被他那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涌动的眼神看得顿了顿，才沉声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答案自然是不会。
弱肉强食的道理，有什么不明白的。
楚殷没什么胃口地搁下筷子，他身体后倾，肩膀靠在椅背上，目光放空地看向天花板：“当今天下，五国并立，西秦和北狄暂时不会轻举妄动，只要解决北边的大宛，梁国就有足够的兵力挥师南下，攻入晋国了。”楚殷顿了顿，伸出一个手掌，晃了晃，“这个过程不会超过五年，我就算想要在梁国待一辈子也不成，留给我的时间只有五年而已。”
“五年……”秦越皱起眉头，明白了楚殷的话外音。五年之后，晋国若是灭国，也就不需要楚殷这个质子，他会和晋武帝时期关押在这里的众多诸侯送来的质子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梁国的宫廷之中，“你既然知道这些，为何不跟陛下说？”
“父皇会听我说什么吗？”楚殷的脸上露出一丝冰凉的笑意，“他担心的不是我，而是我手上的权势……难道你相信，我会做出弑君的事情来？”
秦越一噎。
“照殿下这么说，可是已经有法子了？”
楚殷面色逐渐平复，闭了闭眼睛，轻声说：“既然梁帝容不下晋国，那就换一位皇帝好了。身在异国，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件事了。”
秦越眉头紧皱。倒不是怀疑楚殷能不能做到这件事，而是因为这件事十分危险，“你打算辅佐谁？是梁国的太子，还是二皇子纪王？他们两人我有所耳闻，论能力都远远比不上你。而且，说服他们的难度，会不会太大了点……”
“梁国又不止两位皇子。”楚殷眯了眯眼睛，意有所指地道，“只是其中的一位皇子不为人知罢了。”
秦越刹那间反应过来：“你想投靠雍都王？雍都王……”秦越皱起眉，“雍都王和梁帝确实父子不合，但他好像也不是什么善茬，你打算怎么说服他？”
顾琰的心思早就不在吃饭上了，对他们所谈论的政事很感兴趣的样子，眼巴巴地瞧着他们。“对啊公子，若是那雍都王也对你不利怎么办？”
“……”楚殷自然不可能说出自己是重生之人的事情，面对秦越和顾琰的质问，竟也一时无法解释，只摇了摇头，暂时不想说。
秦越狐疑地看着他的脸色，不知怎的，忽然从心底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他闭了闭眼，没继续深究：“也罢，你虽然是我的弟子，但在这些事情上，你的判断向来比我厉害，只是一定要记得，我们身处梁国京城，寄人篱下，插翅难飞，做事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一旦给别人落下把柄，梁帝势必不会仁慈。”
楚殷点头，语声温和平静，“弟子省的。”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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