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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第 81 章

黄沙像千万颗像素拼成人形后缓缓躬身,传音混入风里从四面八方传来,形成震荡心神的共鸣之音:“巫师逐术,拜见炽仞殿下,请战神殿下原谅之前见面时的不得已,未能与您相认。”

林守岁提唇一笑,就在万曈曈以为他要装装样子,和逐术叙上什么旧时,林守岁掌心的碧婆萝却毫不犹豫向那团黄沙冲去。

“都是天神殿那神心倾轧的地方走出来的,跟我你扯什么岁月静好!”林守岁毫不犹豫甩开碧婆萝,将那团迷惑心神的黄沙瞬间击碎。

万曈曈:“您老骗人也挑挑对象,不用真身现身能是什么好东西,就跟用马甲小号聊天的能有什么好男人一样,你还想跟他来这套,切。”

张牙舞爪的碧婆萝将黄沙追得漫天飞舞,林守岁道:“你是博物馆旧馆里的档案管理员,和凌芸私下见面,告诉她你可以让庄凤至不为光阴祭殉命,帮助白羽鸢的另一个男人,也是你,对吗?!”

“炽仞殿下,你是不是也觉得,凡人真的很好骗。”逐术的声音被风刮拉得尖锐凄厉,可他却始终保持着慢条斯理,不急不缓道,“就连掌印大人,不也被念曲这老沙弥骗的团团转,他可想过,这晨昏簿传人若是有朝一日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造出来的,还会不会感激他。”

“你在说什么?!”万曈曈怒不可遏,万棱镜从领口飞跃而出,挣脱开挂绳冲了出去。

被碧婆萝打散的黄沙又被万棱镜一路追击,在街头四处飞散划出了无数诡异妖风般的弧线,但沙粒很快就将林守岁和万棱镜的攻击力量逐一消解,在昏暗的晨间街道上空很快又聚拢在一起,那人形又庞大了几分,探魂璧遥遥照来,逐术魂魄在璧石中清晰显形,同时出现的,还有那沙形人怀里另一个魂魄。

“守岁!”万曈曈望向探魂璧,“是弥纱!”

“看见了!”林守岁眸色沉静望向那如烟似雾的魂魄,掌心翻转,召唤破蒙,利剑从撕裂的藤蔓间飞驰而出,林守岁腾空而起手握破蒙,凶狠利落一剑劈下,那黄沙人形一分为二,散落在魂魄两边成两堆废土,很快消失殆尽。

林守岁上前刚要将魂魄收回掌心,谁知那薄雾般的魂魄忽然间“魂飞魄散”开去,辽阔天空里布满的黄沙又落下一把又一把,飞沙如金蛇缎带肆意飞舞,一条条穿进酒店前方空地上一排电子广告牌中,形成一幅巨大沙画,画中高山立世,层峦叠嶂,绕山的河流蜿蜒远去,所到之处生出一个又一个山上族人的点点身影。

林守岁呼吸凝滞,望向那栩栩如生的逼真沙画,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用洒、抹、勾、点、划的精湛技法描出那座大山万年前隐秘的过往。

一瞬间,黄沙从画中边缘的尽头往回涌去,倒流着路过来时的山脉,一路不断吞没那星星点点黄沙勾成的飞鸟走兽和模模糊糊的人影,山间忽然被点划着拨开,像是山川被层层撕裂,从中冲出一直高鸣的凤凰。最后,那凤凰、山川和点点滴滴渺小的人和动物都被融在了一起,沙粒最后又被化成一片汪洋大海,如果那沙有别的颜色,那海应该会是红色。

血和火焰,都是一样的颜色。

林守岁看着那丝丝缕缕的沙粒从沙画又变回了人形,刚刚勉力引来地下黄沙的反噬之力又趁着他心神不稳再次将他折磨地吐出一口血来。

“守岁!”万曈曈冲了过去。

“逐术,这攻心祭法的雕虫小技也拿得出手,万年来你就剩下这点能耐了?!”林守岁抚去嘴角边的鲜血,那血只一恍惚是红色,很快便挣脱障眼法,变回了原本的蓝色血液。

林守岁掐指于目前,用破蒙划开手指,蓝色血脉在指尖释出,蓝色战神血如攻击的锁链飞快穿入那人形黄沙之间,蓝血粘稠凝固住那黄沙让它不得分散开来躲避攻击。很快,蓝血与黄沙纠缠在一起,那人形被禁锢得动弹不得,被林守岁一个猛掼,黄沙人形就被撂倒在地。

那黄沙怀中一团轻烟飞出,“曈曈!”林守岁吼道。

“在呢!”万曈曈冲了过去,却被逐术控制的黄沙鱼贯冲来,击得胸口手臂满身是血,万曈曈的愤怒值让他瞬间红了眼,他抬手召回万棱镜,小镜筒般的挂坠在掌心缓缓旋转,缺了日月之光,万棱镜便从内往外将极目灵石之光层层铺开罩住了弥纱魂魄。

街面辽阔,平地起狂澜,渐成光与风的旋涡,所有人都被钉在原地,被掼在地的逐术魂魄终于无法接近弥纱,他抬手一挥,瞬间将遮住朝晖的黄沙狂揽成龙卷风暴朝林守岁冲去,刹那间,在万棱镜铺成的光晕之中,林守岁指尖蓝血成剑,独挑黄沙巨澜,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而这时,铺天盖地黄沙渐渐开始退散开来,暃日祭所凝朝阳之晖渐渐显露,逐术的魂魄——也就是那具沙形人像的手心里忽然生出一根丝线。

“金蚕天丝!”林守岁急于扑向弥纱魂魄,平衡之势打破指尖脱力,他被黄沙风暴卷起横掼出几十米重重摔倒在地,一口鲜血喷出,落在万曈曈引出的光晕之间,那光晕像是被林守岁的鲜血盖住,万棱镜的灵力渐渐平息。

万曈曈刚想冲向林守岁,却听他吼道:“别管我,救弥纱!”

万曈曈转身望去,弥纱的魂魄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而最后一段金蚕丝线却在酒店前一片低矮建筑和广告牌的阴暗之中,暃日祭需要朝阳之光,万曈曈轻轻舒了口气。

可下一秒发生的情形差点让他这口气没倒上来。

朝阳露出光芒直照那半月形酒店外墙,外墙形成的曲面反射将朝日之光反射向大楼前方的空地上,形成约三米乘四米大小的光照区域,而弥纱的魂魄,恰好便落在这块区域内,被暃日祭死死钉在原地。

沙形人像盘腿而坐,枯黄沙粒化成的人形不断拆解成虚无咒语,一段段飘入弥纱魂魄之中,越枝族人的魂魄在暃日祭的咒语之下被朝阳之光逐渐点染,魂魄燃烧成恐怖的鬼魅形态,不断撕扯。

林守岁顾不得自己胸口不断喷涌的鲜血,冲向弥纱的魂魄,暃日祭将林守岁的魂魄也牢牢锁住,无法动弹,林守岁丝毫未有片刻犹豫,将弥纱的魂魄紧紧抱在身前。

这全是逐术设计好的,他知道林守岁绝不会坐以待毙,金蚕丝线要救的只是越枝山人的魂魄,至于是哪个越枝族人,又有什么关系,是弥纱也好,是守岁殿下也罢,金蚕天丝都会引燃自己去救他。

承载逐术灵魂的沙形人已经渐渐变成咒语快要消失,他冷冷笑道:“这暃日祭要祭天的,也许不是弥纱,是殿下啊。”

暃日祭引来日光燃烧着林守岁的魂魄,眼看那金蚕天丝就要飞来救人,可忽然之间,那金蚕丝恍如幻境中的水月一般,晃动一下,在光芒中消失了。

万曈曈:“这……金蚕丝是假的!”

他转头望向林守岁,这凡间景象看不出什么日光火祭,连林守岁护在怀里的那缕魂魄都是虚无之物,只有林守岁那痛苦不堪的表情在万曈曈眼里被烫成一个无法愈合的疤,而天空中的探魂璧上,被日光熊熊燃烧着的战神魂魄正在水深火热之中。

千山万水汇聚成血红色熔岩沿着脑海里的沟壑蜿蜒而去,战神魂魄被暃日祭的咒语层层穿过,林守岁被暃日祭焰一点一滴撕扯着灵魂,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鸣,每一声都像是族人的呼救和呢喃,林守岁怀里紧紧护着弥纱,却像是抱着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无声张了张嘴,眼里只剩毫无意义的一片白光,忽然卸了一股力气,仿佛自己走上了回家的路,那归途里满是绕山而来的苍茫白雪,他踏上去,是梦里流浪时无数次奔向过的那座高山。

林守岁虚弱地开合着双眼,只剩一个念头,千山万水,让烈焰和风带他回去吧,那归途也是他的来路。

可忽然之间,暃日烈焰被严严实实地挡住,那一声声混乱的杂音被一个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替代,同样是一声声,撞击在自己的后背。

万曈曈扑在他肩头的瞬间,烈焰灼身被瞬间挡住,却如万丈高山瞬间崩塌,林守岁支离破碎的耳语飘向身后:“曈曈……走……别死守……着我……”

万曈曈充耳不闻,死死抱住林守岁,十指紧扣住他的肩头,指纹摸索着肩头锁骨,勒出浅白色指印,急促的喘息在林守岁耳边呼啸,那些生死遗言一句也没能说出口,模模糊糊间他听到万曈曈只说了一句不知是对林守岁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别松手。”

这暃日祭并不是越枝灵法,不受战神禁咒限制,**凡胎单扛天神殿祭法,听起来就是凶险万分之事。探魂璧中燃烧的两个人的身影却还是只有一个战神魂魄,熊熊燃烧的暃日灼魂之焰被万曈曈吸走了大半,他扣紧林守岁的手渐渐虚弱无力,万棱镜感知到万曈曈也快不行了,从刚刚的那枚快废了的银饰复苏过来,飞旋至空中射出光白刺眼的神光,那神光与日光对冲,形成一片炸排山倒海的白色光焰,随即那暃日祭引来的朝阳之芒逐渐衰退,最后一刻,逐术最后一缕声音也传了过来:“殿下这点苦吃了不算什么,至少弥纱救下来了,

可……越枝山当年留下来的,又何止弥纱一个呢……殿下,你救得完吗?就像你当年想救更多的人,可结果呢?”

妖风卷走所有黄沙,在逐术轻淡的笑声里逐渐云开天朗。

酒店门口这一场大神间的战斗在凡间也不过经过了十几分钟,无恒跑了下来,看到满身鲜血的林守岁吓得直结巴:“殿殿殿下,你怎么了……”

他刚拔腿冲过来,却见林守岁瞳孔巨震,他扼住万曈曈手腕,虚弱地喘息,却用尽全力道:“不……不对……逐术……没把真的金蚕丝拿出来……他……他的暃日祭,还没完成……”

万曈曈听闻后瞬间抬头望向酒店大楼,忽然听见一个凄惨的女孩尖叫声。

“不好!”万曈曈冲无恒大喊,“别过来!快回去!保护啼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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