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不能细想，越想越让人胆战心惊。
再说这位懿女官的身份也尚不明确，闻意还不能准确把握对方是敌是友来者何意，便只能暂时将心中的滔天骇浪隐藏起来，静观事态发展。
那边又起了些骚动，原来是掌教听见有人打架急匆匆赶来制止几人，接下来又是常见的训斥处罚平息一条龙，当然，这位掌教师傅也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修。
元嘉顿时自觉没趣，百无聊赖地叹了口气。
此时已是夜深，有亮着烛火的宫灯星星点点游立在游廊庭坊中，为暗沉的黑夜平添了一丝宁静的安谧感。
向来准时作息的白椿应景地打了个哈欠，专门负责带路的懿女使这时候也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轻轻摇晃了一下手中明亮的花鸟纹黄灯笼：“前方是府内重地，夜又已深不好打扰了，不过我记得后边拐角处有一方温水池，各位贵客不如移步换景，前去看看？”
元嘉元理听到有新乐子了自然别无二话，季文莱更是高兴：“还可以泡温泉！”
不过念着更深露重，白椿又确实困的不行，闻意于是扬手捻了一道青云剑意，专门负责护送人安全到家。
困得找不着北的白椿被送走了，比她还小两三岁的懿却还要勤勤恳恳继续上值，闻意自然没有错过眼前人一闪而过的艳羡目光。
她在羡慕什么？如果是因为一整天跑上跑下觉得劳累她们自然会放她离开，毕竟修仙之人不食谷不入眠，她们大可以自己找地方闭眼修炼；可如果懿是因为对白椿所用的仙法感到羡慕…这或许是她们探索荆州辛秘的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闻意将心中疑惑通过天听通尺传递给碧落元嘉等人，当下几人便兵分两路，还在最前头宴会里应付舒依禾荆方观的宴楼玉话题一转，询问起了荆州现有规模，碧落也默契的上前几步，似不经意地问懿：“你，困吗，小妹妹？”
询问很生硬，但懿女官的反应很给力，她努力瞪大双眼，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流转着不知名光亮，像刺破黑暗的萤火。
“我不困的，一点也不！”
懿女官活力满满的向前冲了几步，忽然又贴心地停下来等几人，是还未经过世事的小女孩模样：“我一直睡得都挺晚的。”
她踢开挡路的各色小石子，一面辨认方向为大家带路一面转过头来说笑：“幼时是害怕不敢睡觉，屋外黑洞洞的，总让人疑心有吃人的恶鬼。”
元嘉的目光于是也柔和下来望着她，确实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儿家呢，连玩笑话也是一团孩气。
她接着说：“后来稍稍长大一些终于敢自己入眠了，却又发生了那等事，每夜每夜都要等轮值的姐姐们回来，为她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譬如换衣啦洗漱啦扶人上床啦，但因为还有其她妹妹，所以并不算孤单。”
那等事…
哪等事还需要侍奉的婢女们终于可以休息了，却手脚无力连上床都需要人扶？
这意思不言而喻。
闻意心中一凝，不免往最坏的方向猜测事情经过，为了最大程度证实自己猜想，她还是笑着去逗故作老成的懿女使：“懿女官小小年纪看起来就是一把年纪呢，能独当一面了，真厉害呀。”
“对了，”她弯下身子给懿整理因跑动而坠散的黑发丝，慢慢问她：“你有几个姐姐，几个妹妹啊？”
“嗯…最开始只有十几位姐姐，可是后来住进来的姐姐就越来越多了，现在可能得有这个数了。”懿比了一个“八”的手势。
“那妹妹呢？她们的年纪肯定都比你小吧，姐姐们去上工的时候大家肯定会害怕吧？”
“妹妹…妹妹们都很勇敢的！”
“大一点的妹妹会负责照顾小妹妹们，我就负责照顾大妹妹们啦，姐姐们也会尽己所能的照顾我们，我们是一家人！”
…所以荆王府应该有很多婢女，可是一路上，除了这些领路的女官，闻意再没见过其她正当年龄的女孩子，就连陪在舒依禾身边的也是位中年嬷嬷。
“诶，姐妹们只负责服侍主人家吗？”
“也有些其它的活计…但这个我不能说！”懿跳了起来，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闻意安抚地对她笑笑，拿出白姜还在秘境就炼制的话梅丹，亲密地投喂了懿女使一颗。
“最后一个问题，你喜欢仙法吗？”
“当然喜欢！”谈到这个话题的懿像似被打开什么机关似的，小嘴叭叭地讲个不停：“不止是我，我的阿姊们，小妹们，隔壁屋的阿嬷她们，大家都想学习那等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仙法呢。”
闻意便纳闷了：“既然有想法，那为什么不去实践呢？”
据她所知，修真界各大小级别的宗门对弟子选拔一事那都是一等一的重视，五州又不像凡人界那般偏远，因此各大宗门跨界来到此地选拔新晋弟子也算是常有的事儿。
更别提还有五州内部自行组织的天赋试炼，五年一小试，十年联合宗门一大试。
懿和她的姐妹们为什么不去参加荆州本地举行的少年人天赋试炼？
懿的神情于是黯淡下来，说话也吞吞吐吐的：“这…这不是我们不想试呀。”
“此话何解？”碧落敏锐的抓住了懿嘴里的未尽之意。
懿女官叹了口气，意欲拨开前方横肆的花枝，青葱的手指却在抚摸到柔软的花瓣时爱怜的停了下来，她忧愁的说：“主子常说男人是天，是地，是一株娇花所需要的全部养料。”
“我们便是花。”
“是解语花，是含羞花，是化作春泥更护花，总之我们是属于奉献的，因为我们既没有头脑也不会手段，我们只有外表一层漂亮易碎的空壳，就像这娇嫩的花儿。”
花朵在寒风的摧残中颤颤巍巍，懿仿佛是这花的具象化现身，套在不合时宜的衣服里，瘦骨伶仃。
“放他大爷的狗屁！什么玩意儿啊，一群渣滓！”真性情的元嘉听到这段叙述再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什么世道了还搁这搞封建糟粕呢？！
她刚想去靠近这哭兮兮的小妹妹，却被稍远处一阵子刺耳的尖叫吸引住了心神。
“什么情况！”
几人于是急匆匆向那莺歌燕舞的温泉池子赶去，路旁边的懿也连忙提上裙角，捡起掉落的明灯笼跟着跑了。
无人在意的角落，一枝饱受摧残的花儿在枝头颤动，最终徐徐飘落。
鲜花开了又落，那高朋满座宴会却从未停歇过。
前院正是东风夜放花千树的时刻，风箫声动，玉壶光转，满面的熙熙攘攘盛景都不及美人低头捻杯时那一抹似笑非笑的风情。
琉璃杯上映着含情目，龙戏罩中照着高彻神姿，是最傲气的鹤，最出尘的莲。
这副天人之姿看的荆启序如痴如狂，天底下竟真有这等美人，他今个才算真正见识到了，以往那些补身子的都是些什么货色！
就算是个男人他也认栽了！
不行，他一定要得到他，现在立刻马上！
荆启序猴急地踏出宴席，向落座于首位的荆方观请愿：“孩儿自觉与宴仙人一见如故，恳请父王恩准我等私下团聚！”
没脑子的东西。
同样落座于上席的宴楼玉嗤笑一声，没理这只知道□□里二两肉的蠢货。
这小储君真是被宠坏了，半点没有个人样，简直就像没有人教过他礼仪待物似的。
若这宴席接下来还是这般无趣且下流，他可就不顾闻意的嘱托，自顾自甩袖走人了。
还好荆方观常年沉迷于酒色，这时候竟然还反而保持了点清醒，只见他不耐烦地挥袖赶人，沉声骂道：“哪凉快哪呆着去，宴真人也是你能冒犯的？”
“禾娘呢，快将这喝醉了的逆子带下去，别出来丢人现眼的，半点不及你姐姐文静。”
嗯…？
姐姐？
不是独生的储君？
荆家什么时候多了个皇女？
这样疑惑着，宴楼玉附和了荆方观几句，在荆启序被舒夫人歉意地带下去后转而用玩笑的语气问到：“贵府可还有位秀外慧中的皇女？怎么从不曾在外界崭露头角，果真还是我等愚钝，消息滞后了。”
“哪里的话？”荆方观连连摆手：“是她自己不争气，修为低下性子又阴沉极了，像极了她那晦气的早死娘，真是！”
真是有趣。
美人垂眉拂袖，掩去眼底冷光。
冷光割人，衣衫单薄的白椿站立在小船前头，奋力且不熟练地将木桨滑动入水中。
明明临走之前她有听懿女官的话往小路方向原路返回，可不知道为什么接她们走时的大船不见了，只留下两三只小而漏的木船随流飘荡，白椿只好在它们之中随意选了个游走。
可是…她顺着河水飘啊飘，为什么会除了水腥气之外，还闻到了柔软清香的胭脂粉水味？
那隐隐传来的尖叫怒骂声又是何人所呼喊？
白椿决定一探究竟。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说什么，那就给大家提前拜个早年吧，新年好，新年好，恭喜发财～感谢在2024-01-10 22:18:38~2024-01-11 22:51: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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