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你拿着，里面子弹不多……万一，我没来得及，”他虚虚睁了下眼，疲惫一笑，“那你就自己动手，活命的机会捏在自己手里，总比捏在一个外人手里来得强。”
冯筱筱把药剂盒子里的碎冰全部倒了出来，一把捂在他的脑袋上，试图让他神志更清醒一点。
她拿了针剂给他看：“这个就是我说的，百分百有效率疫苗，你会静脉注射么？”
冯筱筱沉默了一瞬，破罐子破摔：“你要是不会，那我只能给你打屁股针了……据说那里皮糙肉厚，没有什么静脉不静脉的区别。”
昆陆盯着那支药剂看了一眼，眼底深沉一片，他自己的身体什么状态他自己有感觉，到了这个时候，拿什么旁的药剂来骗他已经没有用处了。
末世之中，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将死之人。
而一个已经把身上剩下的最值钱的东西给出去的将死之人，也没有更多余可供人利用之处。
人死了，一了百了。
所以这个时候，她没有必要骗他。
昆陆垂了眼，忽而轻笑了下：“你知道吗，你这支药剂如果放在基地，至少能换来上千万的粒晶。”
“——如果有效率真的是百分之百的话。”
“可那又能怎么样呢？”冯筱筱抽了针剂上的针套，缓缓将针剂内的空气推出，“幼童抱金于怀，招摇过市……”
“交易最重要的一个前提就是良好的市场环境与规则，而当秩序崩坏，那么次要前提就是彼此之间势均力敌的强强联手，否则一旦实力失衡……”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她抬眸轻笑：“谈条件，不是靠你手里有什么，靠得是你背后有什么。”
“背后什么都没有的人，没有上谈判桌的资格。”
“它存在本身的意义，就是为谈判桌上真正能够谈条件的人，再多加一枚筹码。”
“一枚，可能会决定整个谈判桌上新一轮利益分配的……筹码。”
“所以……”冯筱筱微微低头，打量着手里那支针剂，朝着昆陆晃了晃，“与其把握不到自己手里的筹码让出去，不如让它在我手里，物尽其用。”
她笑了起来：“毕竟，你是把自己的这条命都卖给我的人。而他们，只会更想要了我这条命。”
“那……你现在这条命，还卖么？”
昆陆沉默了一会儿，忽而笑了起来：“……卖，为什么不卖？”
他滚烫的手覆盖上了冯筱筱的手腕，另一只手从冯筱筱掌心拿走了那只药剂：“毕竟，活下来，占便宜的，是我。”
针头刺入皮下，针管中透明的物质被昆陆缓缓推入上臂静脉。
随着那股药液的注入，一股沸腾滚烫的疼痛感便在体内蔓延开来。
炙热的火焰仿佛从体内烧灼而起，宛然一场燎原之火，仿佛要烧焦了他的皮肉，烧化了他的骨髓，将他浑身骨肉一寸寸煅化成灰。
“呃啊——”
冯筱筱眼疾手快，从他手上夺过那支空掉的针剂，避免他不小心间扎到自己身上。
然而不过这么一错眼间的功夫，昆陆整个人便挣扎扭曲着在床上团成一团，青紫色的血管犹如蚯蚓又似是裸露在地面的细密树根，突兀地在皮肤上虬扎盘错。
血管暴突，肌肉鼓胀，甚至还能感觉到肌肉内里包裹着的神经也在不断痉挛抽搐。
有轻微的噗噗声在昆陆身上响起，声音很小，像是快要没气了的气球突然被人剪开尾端的放松声，然而连绵不绝。
随着这股声音一道出现的，是昆陆带着几分汗液油光的皮肤上开始弥漫淡淡的血雾。
血雾极小，一从毛孔里喷出来，便和男人身上细密的白毛汗混作一处，弥漫成一片淡粉色的混合液体，最后被他身下铺着的被褥吸收掉。
但血雾的颜色渐渐浓了起来，空气中，来自血液的血腥味也渐渐加重。
然而附着在男人体表的那层血雾却渐渐改换了颜色，那是灰黑色充斥着一股恶臭的存在。
一开始只是淡淡的灰色，随着分泌物的增多，颜色也渐渐加重，眼见着颜色已经由一开始的淡灰逐渐朝着污黑过度。
空气中，似是尸体腐烂后的尸臭，又似是混了鱼虾闷在阴暗潮湿下水道发酵了的腥臭味混在一起，几欲使人窒息。
到了这个时候，昆陆是否清醒已经看不出来，只能听到他不时传来的闷哼声与牙齿之间不断的磕绊颤抖声。
似是冷极，又似是痛极，又更像是身体将要承受不住、即将基因崩溃的前兆。
冯筱筱后退一步，胆战心惊：“系统，这什么情况？”
1357不知是在忙什么，在她脑海中一直噼里啪啦的敲着键盘，此时听她问话，便跟着往外看了一眼：“没事的宿主，建议你现在退出这个房间，关好门窗，等待他熬过这一阵药效。”
“洗经伐髓丸的功效本身是排毒养颜，能够最大限度的排除人体内肺腑杂质，对人体进行修复，从根本上解决因气血不足、经脉不通、毒素堆积造成的皮肤问题，同时修复人体暗伤以及一些潜在的慢性疾病……”
“所以人体内的杂质越多，使用了洗经伐髓丸之后，排异的反应就越大，尤其是他体内被T病毒感染了大半，已经处于早期异变临界点，”1357顿了下，找了个合适的形容词，“所以对他来说，用洗经伐髓丸排毒就类似于刮骨疗毒。放心，洗经伐髓丸自带修复效果，内含保命成分，不会让他轻易狗带的。”
系统说话这么一会儿的时间，那股臭味便愈发浓郁，听系统说这是正常现象，冯筱筱捂了嘴巴从卧室里冲出去：
“呕——”
该吐的东西昨天早已经吐了个干净，现在胃里空荡荡的难受，却还随着这股气味不住的来回颠簸上顶，扭捏造作着几乎要把整个胃带从喉咙口给吐出来。
再加上虽有好转，却依旧时不时一阵眩晕的大脑，一时间只恨不得将大脑和胃囊一道掏出来扔了。
冯筱筱撑起身子，从浴室里拿了毛巾过来堵住门缝，隔绝了室内外空气的流通之后，这才慢慢缓过一口气来。
她有些脱力的躺在沙发上，开始怀念温热的清茶，甜蜜的小点，甚至是奶油的甜腻与杏仁黄油的芬芳。
她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从来没有！
她照顾了男人一夜，这会儿又困又累又饿，可她可以把那些过期了的果汁喂给昆陆，但让她自己来……除了开了瓶矿泉水之外，她再没有动过其他东西。
泡面……她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不加虾、不加蛋、不加牛肉甚至连蔬菜都是脱过水的边角料的泡面？
饿了吃一包只有酱料包的泡面不是不行，但这是过期了七年的、满是碎渣、甚至隔着包装袋用手捏着都觉得有点软的方便面……
她捂着自己的脸苦笑：她甚至没有条件用热水把这玩意儿泡开。
没有高温消毒，又过期已久，不确定是否变质的方便面，不到最后一刻，她下不了决心把这种东西送进嘴里，然后妄图依靠人体自身的免疫系统，扛过可能存在的食物中毒或是……感染。
在这个世界，她没有经历过末世七年，身体也不存在一些相关病毒的抗性，有些东西哪怕没有T病毒那么可怕，她也不想去赌这种潜在的可能性。
她闭了会儿眼，开始转移自己的思绪：
只要昆陆熬过眼前这一关，那么她以后在这个世界行走，至少有了一点安全保障。
但这么一点安全保障显然不够，她需要更多的筹码来加持在自己身上，从而博取更多的资本——
金钱，能量，物资，武力，人手，话语权……
等等。
冯筱筱蓦然睁开眼：“1357，你之前是不是说过，完成新手任务之后，所有模块将对我进行开放？”
1357迟疑了一会儿：“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但是宿主，因为主系统那边给我的信息采集模拟器我还没有完全装载，所以目前能跟为宿主开放的，只有一部分抽奖奖池和部分的商店商品。”
1357弱弱的道：“系统商店内一部分商品和另外一部分抽奖奖池，需要完全采集模拟器完全装载完成之后，才能完全开放……我本来是想等装载完成之后再和宿主说的。”
冯筱筱揉着太阳穴，叹了口气：“那能开放的一部分，可以先开放出来给我看看么？”
“当、当然可以。”
随着“滴——”地一声系统提示音后，冯筱筱眼前划过的却是万千灯火。
巨大的舞台，镭射的激光，台下挥舞着的应援棒，耳畔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俨然是万人演唱会的现场。
随后，所有的一切在冯筱筱面前静止。
“滴——检测到已开启求生模式，系统转盘能力加成置换中，正在匹配世界信息……”
机械的电子音沉默了一会儿后：“已重新匹配成功，正在为您置换，置换成功，欢迎您的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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