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司韵这几日都住在香火不兴旺的寺庙里，听闻这座庙曾是破庙，后来被整修，但来上香的百姓并不多。
这里也略显冷清。
两日前，她打听到寒郡王镇守北疆无诏不得入京。
她思索再三与其等着不知何时寒郡王才会被诏入京，不如她买匹马前往北疆。
程司韵把身上能当的首饰全当了，从典当行出来，拿着银子前往马市。
到了马市，老板看她一个弱女子一身灰衣，遮掩着面容身后却背着一把价值不菲的剑。
老板边打量着边问：“这位姑娘买马是要去何地？”
马市老板，唐乐生膀大腰宽，面相不和善，全京马市，赌马场都被他垄断，在溯城要买一匹马就要经过他的手。
程司韵压着嗓音：“去找人。”
唐乐生哼哼两声。
“买马可以，不过老夫的马可不便宜，姑娘有银子吗？”
程司韵听出其中暗讽之意。
她拿出钱袋道：“我知道一匹马要7两银子，这里正好七两。”
唐乐生接过钱袋，点了点里面的银子，收起来揣到怀里道：“以前的价格确实是7两银子，但姑娘有所不知，前几日马匹涨价了，现在要14两银子，姑娘还差7两。”
程司韵看见唐乐生地皮流氓样地收了她的银子，摆明了就是临时加价。
“做生意讲究诚信，临时加钱以后传出去谁还来找你买马？”
唐乐生听见她稚嫩的话，不屑嘲笑：“姑娘，你问问我这里的伙计，我的马匹是不是早就涨价了？”
程司韵：“那我不买了，银子还我。”
唐乐生手掌一摊，马市伙计涌上来站成一排。
程司韵这才知道她现在到别人的地盘，毫无势力，这下被敲竹竿如果补不齐剩下的7两银子，她给出去的7两也拿不回来了。
唐乐生走上前围着她绕了一圈道：“姑娘若是实在拿不出银子了，可把身上这把剑留下换老夫一匹马。”
见程司韵纠结，唐乐生精明地笑了笑补充道：“一匹马和一把剑哪个重要，姑娘自行定夺。”
程司韵解下剑拿在手中，这把剑在这几日给了她很大的安全感。
看到这把剑就能想到那日相救的男子。他说不能对仇人手软。
她要找到寒郡王报仇，首先就需要马才能到北疆。
唐乐生看着她手中的剑两眼放光，程司韵瞧见了，她后退一步道：“一把剑换一匹马，先把之前的七两银子还给我。”
她紧紧把剑握在手中。
唐乐生从怀中拿出钱袋给她，随后让伙计牵了一匹马出来。
“这诚意如何？”
程司韵看了看马匹，她儿时跟着大哥二哥骑马狩猎，骑术很好，对马匹的挑选也略懂一二。
这匹马不算是上等，但算得上中上等，从溯城到北疆快马加鞭大约五日，她照顾好马匹，放慢速度估计在十日能到。
程司韵用剑换了马匹，唐乐生把剑给一旁伙计后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的脸问：“姑娘可认识程家姑娘，程司韵？”
程司韵头皮一阵发麻：“不识。”
她灵活翻身上马，赶紧离开马市前往出关方向。
—
到城关口，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关闭了，而此时人潮却莫名的拥挤起来。
程司韵牵着马被推嚷着朝前走，她将头巾包裹的更掩饰了些。
突然官兵上前挡在前方。
人潮陡然哀怨声沸腾。
“退后退后！官府要查嫌犯！”官兵手拿剑挡在前面逼迫布衣百姓后退。
有个穿着贵气的人对面前的官兵大吼道：“你们要查，关我们百姓何事，先放我们出关。”
官兵瞬间拔剑，将剑驾到穿着贵气的人脖子上：“上头的命令，如有人违背，立刻杀！”
穿着贵气的人瞬间生怯，手开始发抖求饶。
周围人见到这场面后都吓得连连后退，各个闭嘴，哀声一下消失。
程司韵握着缰绳的手指紧了几分。眼神深幽地望着前方。
排队出城的人多，队伍长。
一个妇人的头上戴着的帷帽被官兵一把掠下，仔仔细细打量了妇人的面孔，才将妇人放出去。
程司韵额角汗水渐渐冒出，就在快要轮到她时，一男子从官兵后方走来，官兵抱拳恭敬对男子道：“督查使，由我们小的来查嫌犯便是，怎么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官兵在溯城被杀，今上万分气愤重视，本督查应当亲力亲为。”宋寂澈亲和道。
官兵们都对宋寂澈的负责连连点头称赞，宋寂澈是国公府嫡长子，有着小公爷的头衔还能这样上进，谁不感叹一句老国公家风好。
程司韵看见宋寂澈温文尔雅的谈吐举止，她眼中不知怎得噙了一丝泪。
可能是被宋寂澈发现她的目光了，宋寂澈转头看了过来。她没有移开视线然而宋寂澈眸光中却带了震惊。
突然耳边有一阵劲风，她被一股力道抓住胳膊，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把捞上马车，疾驰冲关。
尘土飞扬，烈马嘶鸣，官兵个个为躲闪而倒地，待爬起身反应过来时，马车已跑了一段路。
有个官兵怒道：“督查，小的马上去追查。”
正要翻身上马，宋寂澈伸手拦住他，独自上马道：“我亲自去追。”
——
马车内，程司韵胸口起伏捂着方才被大力弄痛了的手臂。
转眼瞧见身旁的是那日相救的男子，她才松了一口气。
“多谢公子那日相救，程女感激不尽。”
她其实有些疑惑，她明明遮的严实，他是怎么认出她的。
霍砚之看着她片刻，冷淡开口：“你出关是准备前往何处？”
程司韵：“北疆。”
霍砚之眸色黯然凝住。
随后道：“北疆寒冷荒凉，为何去那边？”
程司韵看霍砚之不像是普通人，万一这个人认识寒郡王，她暴露要找寒郡王报仇的话，还没到北疆就要交代在路上了。
灵光一现，她假装羞涩笑了笑道：“我和寒郡王有婚约，我去投奔未婚夫。”
她说完后，霍砚之眼神复杂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程司韵以为自己被发现说谎了。
然而下一秒，男子冷冷地语气说道：“哦，是吗，那正好我可以送你过去。”
程司韵：“公子也要去北疆吗？”
霍砚之收回视线轻声“嗯”了一声。
她偷偷看了这个男子，他气宇轩昂，美如冠玉，在溯城，她从未见过有这样冷峻美丽的男子。
这时马车突然停下，随后就听见何虎在外道：“这位官爷你可知拦的是谁的马车？”
宋寂澈从马背上下来，走到马车车厢前，没有撩开车帘，对何虎说：“在下未婚妻在马车内，请车厢内的大人放过在下未婚妻。”
车厢内，程司韵听出了宋寂澈的声音。
“程姑娘的未婚夫还挺多啊。”霍砚之语调嘲讽。
程司韵：“……”
自她家变故后，宋寂澈从未承认过他们的婚约，今怎么承认她是他未婚妻了。
“已经作废了。”她顿了顿，“我去与他说明。”
程司韵撩开车帘，微弓着身子慢慢下马车，站到宋寂澈面前。
宋寂澈身穿朱红官服，头戴乌纱帽，仪表堂堂身份尊贵。
他柔和道：“韵妹妹，方才我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以为你已经……”
“死了吗。”程司韵似是洒脱的淡然一笑，“运气好，没死成，但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找你要婚事的。”
宋寂澈：“韵妹妹，我不是那个意思。”
程司韵：“小公爷，不必再说了，如今我无亲无故，我们再无可能，我与你的婚书也在大火中烧成灰烬了，就当从没有过婚约吧。”
她正要转身上马车，宋寂澈伸手拉住她的手腕，程司韵赶紧转身挣开，后退一步。
“还请小公爷与我保持距离，别招惹是非在身。”
宋寂澈听到此话后便知道程司韵是在怪他当时没有帮她查案的事。
他试图解释道：“韵妹妹，当初事出突然我也刚在督察院上任，职位不稳所以才没敢见你，后来我暗中调查了，但并没有查出任何破绽，所以……”
未有破绽……所以认定她家的罪证不敢见她。
她理解，谁敢拿仕途来赌呢？
程司韵沉着冷静道：“小公爷不必放在心上，今后你娶美妻，我嫁良人，互不干涉。”
宋寂澈见她心意已决，愁眉未展道：“韵妹妹打算去何处？是有心仪的人了？”
她沉默着未说话。
“既然没有，韵妹妹跟随我回去吧，今上会妥善安置你的，至于我们的婚约……若是……”宋寂澈后半段纠结着。
程司韵莫名觉得有些可笑，扯了扯嘴角。
这时霍砚之修长的手指撩开车帘，何虎启声：“郡……”被霍砚之一个眼神打断。
霍砚之下马车，神采英拔，宽肩窄腰的身材站在宋寂澈面前优越了几个度。
宋寂澈看见霍砚之觉得有些眼熟。
霍砚之与生俱来的贵气让宋寂澈自然察觉到了他身份不低，可这样身份的人他为何想不起是谁？
宋寂澈抱拳道：“可否询问下这位大人的马车前往何处？”
霍砚之看了眼身旁程司韵，随之看向宋寂澈，眼神并不和善：“北疆，程姑娘要嫁给寒郡王，我顺道护送。”
闻言，宋寂澈黑瞳陡然一惊：“韵妹妹，北疆是什么地方你怎能不知？寒郡王有多么残暴难道你没听说过？你糊涂啊！而且今上对寒郡王……”
宋寂澈看了眼霍砚之瞬间打住了。他满脸愁容垂眸叹气。
程司韵自然是听说过的。
但如今全家只剩她一人，她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不如去北疆拿她这一条命换寒郡王的性命为大哥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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