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砚之正要上马车，就见程司韵提着裙子跑来：“郡王，可要出门？”
他凝眸静立看这姑娘夸张表演。她身旁的云花已是抖成了筛子，眼睛左顾右盼的。
她是让云花打听他的行踪了吧。
程司韵明亮的眼睛弯着：“能不能带着我一起去？”
霍砚之微眯眼角，看透了她为了让他带她出去装乖的笑眼。
他稍停顿，收回视线：“不行。”
“……”
话音甫落，霍砚之长腿跨上马车，他掀开帷裳躬身进去时，程司韵像是松鼠似得一下钻了进去。
何虎握着缰绳看到这画面原本豆大的眼睛变得如鸡蛋大了。
这程姑娘也太胆大了，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霍砚之会把她扔下车吧。
何虎怎么等着，但好久都没动静。
车厢内，霍砚之紧蹙眉头，语气冷漠：“下去。”
程司韵端端正正坐着，乖巧怡人。
她并没有打算听霍砚之的话。
“我都上来了，郡王人那么好，不会那么冷漠吧。”
此时十分安静，两人相对而坐，霍砚之眼长眉浓，冷峻的神情雍容俊逸，乌青色的长袍穿在他身格外英气严肃。
突然感觉霍砚之特别威严，比她二哥生气的时候还严肃。
不对，魔头怎么能和她兄长相提并论。
程司韵怕这腹黑魔头把她给推下去，思觉还是不要在他的雷区蹦跶了。
识时务为俊杰是好。
然而就在她装着哭唧唧地可怜样准备自己下去时。霍砚之沉着声说：“要跟着可以。”
“不过……”
程司韵眼睛闪闪发亮：“不过什么？”
“不准乱跑。”
“好，绝不乱跑。”她回答得是极快。
程司韵水嫩嫩的脸一笑天真又浪漫，怕大魔头反悔，赶紧对外面的何虎说：“我和郡王坐稳了，快启程，快启程！”
隔着帘子的何虎听到后目瞪口呆。半晌没反应过来，这就搞定了？
“郡王，什么时候这么没有原则了？”怔愣着拉起缰绳。
随后马蹄抬脚拉动马车。
马车大约走了一个时辰，车厢外渐渐热闹起来。
他们到了北疆的集市，马车在一家酒楼前停下。
云花从后面的马车下来，跑上来扶程司韵下马车。
云花小声说：“程姑娘，这里就是集市。”
程司韵眼神一亮，点了点头。
她左右望了望：“和溯城还挺不一样的。”
溯城街头摆摊的街贩几乎看不到，她听说街贩没有店铺就要交摊位费，有些街贩交了摊位费还会被巡逻的官兵“占便宜”，街贩做小本生意又要交摊位费又要请巡逻的官兵喝酒，根本无法负担。
渐渐在溯城就见不到摊贩，能见到摊贩都是和官家沾亲带故的人。
而北疆这里的摊贩各个都热情满面地吆喝着自个儿的生意，全然没有怕被官兵驱赶的神情。
程司韵还在想着这里的摊贩为何看着如此幸福，霍砚之就对她说：“想逛逛就在这周围逛，别乱跑。”
程司韵望着他：“我不逛，我跟着你就行。
”
霍砚之这次并没有由着她，脸瞬间就冷却下来，转头让人看着她：“何虎，看好程姑娘。”
何虎微怔：“是，郡王。”
程司韵看着霍砚之转身往酒楼进去，她神色凝住。
抬脚欲跟，何虎一脚跨过来拦在她面前：“程姑娘，您还是听郡王的话吧。”
云花也拉了拉程司韵：“姑娘，别去了。”
程司韵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还想查霍砚之是指使的谁在溯城对她家下杀手的。
她家被蒙面的“官兵”抄家的那天，霍砚之也刚好在溯城，还刚好救了她一命，他要是知道她是程家的人是否就不会救她了。
可他知道她是谁为何又要救她，将她带来北疆？
难道想戏弄她，就像是猫抓到了老鼠，不会立刻吃掉老鼠，反而会选择慢慢折磨死后才会吃。
从对处罚监狱的犯人的方式来看，这像是霍砚之的作风。
看来她决定让霍砚之先爱上她，再杀了他，这样没错。要让他虐心虐身，她才可解失去亲人的痛。
何虎看她僵着不动，侧身轻声提醒：“程姑娘，请。”
程司韵朝酒楼里蹙眉看了眼，缓然转身跟随何虎在集市闲逛。
她现在心思全在霍砚之与谁会面上，没有心思看这里的集市。
一旁的云花说：“集市比之前奴婢跟着舅母来的时候还热闹了。”
程司韵听到云花声音有些忧伤，她侧眸问：“你多久和你舅母来的啊？”
“去年的元宵节。”云花垂眸，“那天舅母把奴婢卖给人牙子了。”
程司韵明白云花为何总是很小心行事了。
她牵起云花的手，柔和地含着笑容：“云花，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
云花抹掉眼角的泪，连忙摆手：“姑娘不要为奴婢破费了。”
“我们情同姐妹，我想送你一样礼物。”程司韵把身上的银子拿出来，嘻嘻笑了笑，“我这里还有七两银子，幸好方才带出来了。”
云花说：“程姑娘的银子在这里用不出去。”
“啊？”程司韵突然想起来，溯城和北疆的货币不相通，她转头看向何虎，“何大人，能否帮我换个钱？”
何虎连忙拱手：“在下惶恐，程姑娘叫在下何虎就行。”
随之何虎拿出钱袋道：“程姑娘想买什么买什么便是，在下跟随其后付钱。”
程司韵缓缓点头，之后还是将七两银子塞到何虎手里。
“我给人送礼怎么好用别人的钱，你算一下七两银子在这里值多少，你就替我付多少。”
何虎愣了下，眼皮微抬：“晓得了，程姑娘。”
——
酒楼包房，幽然静雅无人叨扰。
霍砚之阔腿坐着，平静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对面的男子，郑宏青道：“我查到当年给老侯也做尸检的仵作，起初仵作不承认老侯爷的死有蹊跷，在对他用刑后，他才说出老侯爷是中毒身亡。”
霍砚之神情沉冷。
他放下茶盏道：“若是中毒，皮色应有异常，程家人看到后就没提出疑议？”
“或许有人根本没让程家人见到老侯爷的遗体。”郑宏青说，“你让我去调查此事后，我便查遍了当年的案件卷宗，卷宗上做的干干净净，丝毫没有一个程家人的口供笔录。”
霍砚之转动指间戒指。
谋叛这样大大事，不可能不审问程家人。
能有删改案件卷宗权利的人不多。
霍砚之：“查枢密使了吗？”
郑宏青眼眸略闪：“你是怀疑枢密使做了手脚，可他是……”
霍砚之手搭在桌上。
“是国公府的嫡长子。”
郑宏青：“你知道？”
霍砚之微抬眸。
郑宏青神色纠结片刻后道：“具我所知国公府的小公爷与忠永侯府家的三小姐有婚约，而且两人是青梅竹马，可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青梅竹马？”他冷笑端起酒盏。
“怎么？不是？”郑宏青端起酒盏与他相碰。
霍砚之黑眸深沉，似笑非笑喝了一口酒没回答。
不过他也只是猜测是宋寂澈做的。
但宋寂澈拦他马车那日那样着急让程司韵随回溯城，确实不像是心思深的人。
可人心叵测，谁能说得清。
——
程司韵拿起一只蝴蝶流苏步摇，在阳光下璀璨生辉。
她问摊主：“老板，怎么卖的？”
摊主热情伸出五个手指道：“五个铜钱。”
云花眼睛一直盯着一条红玛瑙手串，程司韵放下自己手上的，拿起红玛瑙手串牵起云花的手给她戴上。
“就要这个吧，云花。”程司韵转头问摊主，“这条手串多少铜钱？”
摊主比出双手：“十个铜钱。”
程司韵问何虎：“我的银子换算了能够吗？”
何虎为难，他说：“差一点，没关系，程姑娘在下给您付了就行。”
何虎拿出钱袋要付钱。
“诶，这怎么行。”程司韵拦住。
云花摘下来，对程司韵说：“姑娘，不要破费了，十个铜钱太贵了，我不值得戴这么贵重的东西。”
程司韵看着云花：“我说你值就值。”
随后程司韵给摊主讲起价来：“老板，我是溯城过来游玩的，身上没带多少钱，您尽个地主之谊，稍微便宜点儿行吗？”
摊主是个中年男子，他挠了挠头随后大气道：“溯城来的啊，咱是老乡啊，行，成本价七个铜钱。”
程司韵又看向何虎意思问她的七两银子够不够七个铜钱。
何虎表情复杂，意思是不够。
程司韵又继续给摊主砍价：“老板能不能再少一点？我们诚心买的。”
摊主愁容：“姑娘这是小贩能给你的最低价了，在低就亏本了，你看着红玛瑙质量多好，真不能在少了。”
云花感觉收程姑娘的东西本就不好意思，何况这么贵重的手串，她赶紧道：“姑娘，咱走吧。”
程司韵看着放在绒布上的手串，长叹气，这里的铜钱怎么那么贵啊。七两银子连七个铜钱都换不到。
何虎说：“程姑娘，郡王方才让在下跟随姑意思就是让在下跟着付钱的，您不必觉得有负担。”
程司韵正要开口，摊主突然八卦问道：“郡王？姑娘您早说啊，郡王的人不用钱。”
摊主笑着拿起手串包起来恭敬地递给程司韵。
程司韵满脸问号。
“为何郡王的人就不要钱啊？”
难不成霍砚之恶劣到这种程度？让平民百姓不准收他的钱？
她正这么想着，转眼看摊主嘴角就没放下来过，摊主说：“姑娘有所不知，我和妻儿在溯城日子不好过，所以举家一路迁移到此处，原没有文牒，按照今上所规定的律法北疆城不能放行入城，但郡王却收留了我们这些没有身份的流民，还让我们在这里做生意，”
“每月只需交一个铜钱就有固定的摊位还没有官兵会驱赶我们，能在北疆城过平稳的小日子，这还要托郡王的福，所以只要是郡王的贵宾来买东西一律不收钱。”
程司韵将纸袋接在手中，摊主说到寒郡王时笑容大开，看上去一点不掺假。
这让程司韵不经地想，霍砚之被百姓这样拥护，他真的对她家下杀手了吗？
她七两子银子能换算成五个铜钱。程司韵让何虎付给了摊主。
总不能让摊主太亏了。
返程时，程司韵想着摊贩的话一直很沉默。
在北疆城，霍砚之好像比今上更受百姓爱戴。为何在溯城却将他说的无恶不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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