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为从窗口翻身而入，双膝跪地：“殿下！”
他一直在屋梁上看着却无能为力，他的主人这么高傲，怎么能允许他亲眼目睹他的狼狈。
东方颜尔擦去嘴角溢出的血，抬起手：“扶我起来。”
乐为小心翼翼地将人扶到床上，东方颜尔已然没了力气，整个人恹恹的躺了下去。
“她想让我死在北辰，”东方颜尔眼角留下一滴泪：“我以为她会留我一条命。”
乐为跟了东方颜尔五年，第一次见他哭，原来在殿下心里对太皇太后还是抱有希望的，只是这一刻梦终是醒了，也好，皇家本是绝情地，为了权利，父子手足相残的故事屡见不鲜，更何况是一对假母子。
“殿下，您看明白了也是好事。”乐为心中像是堵了一块石头：“花似锦说的可是真的？”
颜尔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快死了么？也许吧。”
“丛霜姐会想办法的，毒药是她师父配的，她一定会有办法的。”
“也许吧。”
颜尔累了，疲倦地闭上眼睛。
沈柏灵回了越桃轩把自己关在房里，越想越生气。
东方颜尔和时云知这两个人竟然敢合起伙来欺负她，想当初在盛京向来是横着走的，自打时云知任了大理寺卿是出门也不方便了，闹市不让骑马，宵禁不让出门，跟她爹一样。
“我爹也不管我啊！”沈柏灵愤愤不平，在床上一个人絮絮叨叨。
还有这个东方颜尔，自从遇见他就坏事连连，还真是克星。
“不行！我沈柏灵向来是别人的噩梦！”
沈柏灵小鹿似的眼睛眨了眨，抄起房内的长剑，换上一身夜行衣，
屋脊上一道黑影掠过，沈柏灵偷偷溜出了府。
东方府的布局与沈府一样，东方颜尔是主子，他的别院肯定与她爹的别院是一个方位。
在一处屋顶上落脚，沈柏灵蒙着面，打开一片琉璃瓦，漆黑的房间里什么也见不到。
一道月色从屋顶上直射下来，床榻上的颜尔猛的睁眼。
沈柏灵摸摸脑袋，心里琢磨：里面没人？还是这么早就睡了！
东方颜尔幽冷地盯着屋顶，手里握着飞刀，今晚他体力损耗过大，来者一定是个高手，难道是花似锦来杀他了？不管她是谁，想要杀他还没那么容易，颜尔无声地下了榻躲在暗处。
屋顶却没了动静，半柱香时间。
东方颜尔以为人已经走了，屋顶又开始了细碎的脚步声，谁家的杀手会闹出这么大动静？肯定不是花似锦。
正疑惑，窗户倏忽被打开，一个黑影穿了进来。
沈柏灵第一步就是靠近床榻，在床上用剑鞘抵了抵，原来真的没人。
于是吹起了手里的火折子，房间顿时亮堂了不少，东方颜尔站在阴暗的衣架旁，正巧挡住了沈柏灵的视线。
沈柏灵环顾一周，将视线定格在了衣架方向。
东方颜尔手里的飞刀蓄势待发，二人在黑暗里四目相对，只要沈柏灵再靠近一步，颜尔手里的飞刀一定会刺向她的心口。
“还真是东方颜尔的房间！让我猜对了。”
沈柏灵窃喜，跑到床榻打开一个布袋子，只听“蛙”的一声，三四个蟾蜍落到了被褥上。
“嘘嘘”沈柏灵冲这些蟾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们不要出声，不然就被发现了。”
这一声“蛙”叫，东方颜尔眯起了眼睛，这个女人在干什么？
沈柏灵拽过锦被，上面的温热传来，她却脊背一凉，这屋里有人！
反应迅速的沈柏灵立刻转身，已经晚了，一个强横的手臂抵上她的脖颈，将她按倒在床上，火折子落地熄了火。东方颜尔另一只手上的飞镖离沈柏灵的眼睛只有咫尺距离，只要她再动，飞镖就能戳瞎她的眼睛。
这双眼睛东方颜尔再熟悉不过：“沈姑娘大晚上来暗杀我？”
沈柏灵眼睛睁的大大的，他怎么认出她来的，明明蒙了面的，身体僵硬片刻沈柏灵摇摇头。
东方颜尔已是强弩之末，此时床上的哇声响起，身下这个女人一点杀气也没有。
“你在我床上放了什么？”
沈柏灵老实回答：“金蝉，”
东方颜尔眼神肃杀：“放金蝉做什么？”
沈柏灵感受到对方气势在减弱，臂膀束缚的力道也在减小，于是手脚并用，把颜尔踹出好远。
没有一丝力气的东方颜尔就这么被她踹到了地上，小腹隐隐作痛，还好没有踹在要害，沈柏灵也不敢往他要害处踹，万一踹坏了她可就完了。
东方颜尔跪在地上，一手撑地，一手指着沈柏灵：“你这个女人真是恶毒，半夜跑来害人。”
沈柏灵觉得奇怪了：“你不是会武功吗？怎么会被我一脚就踹出去了？”
“谁告诉你我会武功？”
“那日你接住了我的花环。”
“巧合罢了。”东方颜尔半跪着：“沈姑娘平日里就是这么捉弄人的？一个女人偷偷潜入男子卧房里放蟾蜍，想吓唬我？”
沈柏灵一脸坏笑，掀开被褥，徒手从床上抓了一只蟾蜍，健步如飞地递到颜尔眼前；“你怕不怕？”
蟾蜍在东方颜尔眼前“蛙”了一声，肚子鼓鼓的。身上的皮看的人四肢发麻。
东方颜尔下意识地往后躲，显然是被恶心到了：“你是不是个女人？”
“谁让你欺负我的，”沈柏灵扔掉手里的蟾蜍，拍了拍手：“你以后要是再欺负我，我就往你被褥里放蝎子，放毒蛇咬死你。”
今夜这气撒的差不多了，东方颜儿被她这么踹上一脚半死不活的模样她甚是满意，准备要走：“本姑娘走了，原本以为你会武功还带了宝剑准备和你切磋一下，想不到你根本不会武功，以后记住了我沈柏灵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不想惹麻烦的话离我远点。”
东方颜尔冷笑：“巧了，我也是。”
“嘴还挺硬。”沈柏灵起身要走。
东方颜尔轰然倒地，昏了过去。
“……”沈柏灵手里的剑也吓掉了：“没那么严重吧，你别装啊，又想讹我！”
东方颜尔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沈柏灵上前探了鼻息：“还好还好，不会是疼昏过去了吧，这么柔弱？”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费力地把人扔到床上和几只蟾蜍共眠之后，沈柏灵火速地离开了房间。
沈柏灵走后，乐为身影从窗户边落下，沈柏灵第一次在屋顶时乐为就发现了她，原本以为是刺杀的刺客，不想人转眼间又离开了。
乐为一路跟随，才发现这个黑衣人是沈柏灵，离开的半柱香她去捉蟾蜍去了，嘴里还念叨着怎么教训东方颜尔。
自言自语中乐为才发现这人是沈柏灵。
鬼使神差地，乐为觉得自己是疯了，竟然会认为这沈四姑娘太可爱了，也期待着自己主子被这么个机灵鬼戏弄一番。
东方颜尔一直以来活的太小心翼翼了，如果有个人能给他生活带点乐趣，乐为是十二分的愿意。
翌日，东方颜尔日上三竿才从迷迷糊糊里醒来。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狭长的眼缝里一只蟾蜍压在他的胸前。头顶的两只圆眼睛瞅着他。顿时三魂七魄去了一半，整个人从床上跳了下来。
心脏差点呼之欲出，惊出一身冷汗。
盯着床上蟾蜍，昨夜与沈柏灵的画面从脑海中闪现，原来不是做梦。
东方颜尔额见青筋暴起，连着脖颈，臂膀接连起了鸡皮疙瘩。
乐为这时破门而入：“主子，你没事吧？”
“你觉得呢？”东方颜尔眼睛猩红：“你昨晚就这么任由沈柏灵戏弄我？”
乐为握紧手里的佩剑，低下头：“属下一时不察，请殿下处罚。”
“一时不察？”东方颜尔一脚踢翻了眼前的凳子：“我看你现在的主意越来越大了。”
乐为跪下：“殿下，昨晚属下一直留意沈姑娘，一时觉得她蠢笨可爱，对您没有威胁，所以就没有出手。”
“所以，你也想看那丫头戏弄我？”
乐为不敢回答。
东方颜尔攥紧了拳头：“沈柏灵你给我等着。”
屋外日头刺目，颜尔扫了一眼：“什么时辰了？”
“午时了。”
“花似锦昨夜出去了？”
“去了齐王世子府。”
颜尔冷哼一声：“不必等了，明日行动。”
乐为惊道:“殿下要不要再等等？齐王与太皇太后的交易还没弄清楚。”
东方颜尔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水，润了一口，干燥的嗓子好了一些，才开口：“从花似锦下手吧，撬开她的嘴，难不成还去撬开齐王世子的嘴？托着也解决不了问题，不如破釜沉舟，死地而后生。”
“是，属下这就通知丛霜，只是这么多尸体要怎么处理？”
乐为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如今大理寺的时云知是个勤劳的渔民，他的网布置的大而密，不说京城治安如何，就是这些尸体被他发现，这又是一桩大案子，不查个水落石出，怕是不会罢休。
“这时云知可不是个善茬。”
东方颜尔满脸不在乎：“那就把这些尸体交给齐王世子处理，心虚的人难道不是掩藏还会去报官？”
“可是，如果这样齐王世子不就知道咱们内部出现问题了？届时，他还会相信我们吗？”
东方颜尔如同看一头蠢猪地盯着乐为，乐为跪在地上皱着眉头，忽然恍然大悟：“是属下太笨，只要不让他知道尸体是哪里来的就好，即便他不知道来源，凭借他们齐王府干的诛九族的大事，怕是也不敢报官。”
东方颜尔欣慰地看着乐为：“那你再说说怎么做才能万无一失。”
“一把火烧了便是，免得留下证据，他自己查到我们头上。”
东方颜尔笑道：“孺子可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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