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靳自深的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
时来还没反应过来，病房里就又进来了一名护士，她推着护理车走进来。
“我来给你身上的其它外伤上药。”
时来点头，配合地解开衣服，只是在褪下时，他下意识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靳自深。
靳自深也在看他，两人就这样目光汇聚，时来心虚地别开眼睛。
他们之间的气氛实在怪异，上药的护士忍不住凑近时来，悄声询问：“需要我帮忙报警吗？”
时来的第一反应是高利贷报警应该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他垂着眼睛，手又习惯性地摸着自己的手腕。
这副可怜无措的样子在护士眼里就变了味，她抬起头，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靳自深。
靳自深回望过去，捕捉到了她眼神中微妙的责怪。
“别怕，如果需要帮忙，我们会帮你报警。”她借着给时来贴绷带时，伏在他耳边轻声道，“这种不算家暴也会被认定为故意伤害。”
“家暴？”时来扣着手指，只抓住了这一个关键词。
他悄悄抬起眼睛扫了靳自深一眼，知道这护士八成是误会了。
“不，不是，我是被别人打的，不是家暴。”时来不好意思地挠着脸颊，解释道。
护士的视线在两人间流转了一下，最后见时来肯定自己没有受到家暴，这才安心离开。
被这个方向的话题点醒，时来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靳自深未问出口的疑惑。
他身上的伤口刚上完药，药膏冰冰凉凉的，慰藉着他滚烫发热的躯体。
时来用舌尖舔过干燥的上颚，小声地解释：“也不是，怪癖。”
“那你为什么又浑身都是伤？怎么，这次又遇到抢钱的了？”靳自深拉过旁边的凳子，长腿一岔坐下。
时来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就像是个被班主任教育的小学生。
他想了想自己遇到的那群□□讨债人，跟被抢钱应该也差不多。
于是时来轻轻地点了点头。
靳自深：“……”
他完全不相信，只是没想到时来撒谎的理由都懒得编一个。
时来发现自己又把天聊死了。
靳自深就坐在一边把玩着金属打火机，病房里安静得只能听见指尖敲打着打火机的声音。
这种氛围让时来坐立难安，他试图找话题：“你怎么知道我上次被抢钱了？”
靳自深原本放空的眼神聚焦，落在了时来的脸上：“你不是这么骗钟术的吗？”
“……”时来确实撒了谎，这回轮到他无话可说。
“那边的治安……”他还想要挽救一下自己撒谎成性的形象，眼神飘忽，“真的不太好。”
靳自深将打火机抛起又接住，他的视线在时来的身上游移，语气随意又戏谑：“是吗？”
时来听出了他的质疑，只好默默低下头，试图把自己伪装成个树墩子，来逃避靳自深的审视的目光。
好不容易把那两大瓶退烧和消炎的药输完，已经快到了后半夜。
靳自深拉着时来上了车，也没问时来的住址，时来看着熟悉的路线，疑惑靳自深怎么会知道自己家的地址。
但是他这次学乖了不少，靳自深不先开口，他就装哑巴。
输完液之后时来就感觉身上已经没那么烫了，也不会一阵阵发冷，就是嘴巴里苦涩难受，鼻子也有些发痒。
他坐在副驾驶憋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捂住嘴巴打了个喷嚏。
靳自深斜睨了他一眼，伸手将车内空调调高了几度。
时来缩在一边，把他的动作都看在了眼里，感到一阵小小的欣喜。
车内温度很高，暖和得时来眼皮都开始发涩。
他脑袋抵着车窗，看着靳自深额头渗出的汗，心想，他那么怕热，现在一定热坏了。
只是没等他提议将空调温度调低点，时来就阖上了眼睛。
靳自深在等红灯的间隙瞥了一眼副驾驶的人，看他身上反披着的外套已经掉了大半，习惯性地伸手将衣服扯了上去。
又顺手把时来拉回来靠在椅背上：“也不嫌震脑袋。”
到了时来家小区门口，靳自深的车进不去，他在小区外找了半天才在一个角落找到一个可以停车的位置。
雨这会又变得大了起来，为了不让时来再上演一次龟速前进，靳自深一开始就拉着时来的胳膊，将他困在自己的身侧。
“车子，放外面可以吗？”时来看着伞面上极速滑落的水珠，有些担心靳自深的那辆豪车就这么露天停放。
“不然呢？请去你家坐坐？”靳自深拉着他避开地上的一处深水洼，反问。
时来眨了眨眼睛，为难地小声道：“……进不去。”
靳自深嗤笑一声，没再搭理他。
到了家门口，时来突然反应过来，他率先走到门口，看了看房门有没有打开的痕迹。
他怕那群人又在家里蹲守，时来抓着门把手，侧耳细听。
靳自深全程皱着眉头在身后看着，不知道时来在搞什么鬼：“家里有人？”
不会是家里有其他的男人吧。
时来被他突然开口吓了一跳，他赶紧摇摇头：“应该没有。”
应该？
靳自深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时来见里面没有什么动静，这才安心开门。
一打开房门，靳自深就被房间里的阴凉气扑了个满脸，他跟着走进去，最先被朝阳窗户上糊的报纸吸引。
难怪房间这么阴潮。
时来把自己的拖鞋拿出来给靳自深换上，自己就随便找了个帆布鞋把脚跟踩下去当拖鞋用。
靳自深看着自己脚上明显不合适的拖鞋一阵无语，他的后脚跟基本是着地的。
时来也发现了，他尴尬地站在靳自深面前，不知道该怎么办，家里没有多余的拖鞋了。
“行了，就这样吧。”
靳自深推着时来往里走，他一边打量着房子的格局，一边下意识地找寻房间里有没有另一个人的生活痕迹。
至少目前从拖鞋来看，时来是独居的。
“睡觉。”靳自深把时来推进了房间。
时来看了看干净的床，又揪了揪自己身上拖泥带血的衣服，犹豫道：“我想先洗个澡。”
靳自深白了一眼：“……还嫌伤口发炎得不够是吧。”
时来摇头，他咬着嘴唇询问：“我就用毛巾擦一擦？”
“事多。”看着时来身上脏兮兮的衣服和打结的头发，靳自深嘴上这么说着，最后还是主动拉着时来去了浴室。
把灯暖都打开，浴室门也关上了，时来看着站在浴室不打算出去的靳自深有些傻眼。
“我帮你举着淋浴头。”靳自深挽着衣袖，微微颔首示意时来坐在事先拿进来的小凳子上。
时来无法，只好听话坐下，看着靳自深调试水温。
靳自深将水温调到合适的温度，冲时来说：“伸头。”
时来照做，感觉到水流流过头发，打湿头皮，暖流熨慰着他一直紧张的神经，舒服得他眯起了眼睛。
他半晌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揉搓头发，只是受伤的那边肩膀实在不好操作，他只好用健康的那边手行动。
靳自深半弯着腰，看着时来艰难地揉搓着单边头发，另一边的头发甚至都没有泡沫，他叹了口气，伸手帮忙揉洗着另一半脑袋。
时来被头发上的另一只手揉得一愣，他慢半拍地意识到那是靳自深的手。
他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自己是在做梦，他小心翼翼地抓挠着头发，手指不可避免地和靳自深的指尖撞到一块。
时来觉得自己被碰到的肌肤都在隐隐发烫。
因为害怕洗太久会引起感冒，靳自深三下五除二就把时来的头发冲洗干净。
时来裹着干毛巾，睫毛上还沾着水汽，眼睛也被刚才冲洗时的洗发水浸得发红。
“洗澡……”靳自深站在雾气蒙蒙的浴室里，不确定接下来要不要他帮忙。
“洗澡，我自己来。”时来倒是很快给了答复，怕他不放心，又补充：“我只擦一擦。”
靳自深点头，打开浴室门走了出去。
他站在浴室门外，手指摩挲着，时来柔软发丝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指尖，还和以前一样。
意识到自己又在追忆过去，靳自深咳了一声，走到了客厅。
他站沙发前，再次审视着这个房子，看着陈旧的家居和少得可怜的生活用品，敛下了眉。
刚刚在浴室也只看见了一套洗漱用品，说明时来真的只是一个人住。
那之前的那个男人呢？
是被抛弃了，所以才会厚着脸皮跑回来装可怜？
靳自深又不受控制地乱想。
他踱步到窗边，视线被一盆蔫了吧唧的葱吸引。叶子枯黄发皱，东倒西歪地耷拉在盆边。
“……”这状态看起来比他主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靳自深捏了捏眉心，今晚不知道第几次无语到想笑。
他忍不住接了一点水给它浇下去，做完时来还没要出来的样子，他又转去了卧室。
时来家就只有一个卧室，卧室的布局也很简单，就一张单人床外加一张桌子，旁边还有一个衣架。
靳自深捡起桌子上还没折完的纸星星，心中生出一股憋闷。
他将纸条丢回桌子，为了转移注意，他又把目光放到了衣架上，那挂着一件明显不是时来尺寸的西装外套。
衣服的款式和版型是那么熟悉，靳自深几乎是一瞬间就反应过来。
虽然没有机会穿过几次，但是当时收到时万分惊喜，所以他不会忘，这确实是时来当初送他的那件。
当初时来一走了之，这件西装他找了很久，还以为弄丢了。
没想到是被时来带走了。
他摸着西装袖口的暗纹，陷入了回忆，那时他在准备学校实习的事，期间被很多心仪的大公司拒之门外，陷入了焦虑和自我怀疑。
时来看出来他的压力，每天变着花样逗他开心，直到有一天，时来拿着一件包装精美的礼盒递给他。
他打开一看，发现是一款制作精良的西装，大四位数的价格，对当时的两人来说是很贵重的礼物。
时来笑得灿烂，丝毫不愿透露自己兼职的辛苦，只用行动诉说着自己满腔的爱意。
后来他穿着这件西装去参加了一家大企的实习面试，很顺利地通过了。
靳自深眯着眼睛，感受着手中衣物的纹理，这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时来趿着他那自制拖鞋站在了门口。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家 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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