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左右雨停了,五人一起下楼。
胡广山不在店里,一楼大厅的灯也关了。
顾婉婉摸了摸包里锁住霍冉的纸片人。
她习过一鬼术,可以将自己的阴气注于其它魂魄中,短暂将其视作分身。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她不会贸然使用。
去到三层楼房,铁皮门半敞开。
周齐在路上捡了把破笤帚,蹲在墙角往里瞧了瞧:“里面没人?”
说完他把头收回,抬眸看江铭:“我们留在门口,还是都进去?”
江铭逮捕过穷凶极恶的歹徒,可如今面对的东西,他全然不知道是什么。
他将视线落到顾婉婉身上:“顾小姐觉得呢?”
顾婉婉紧盯着院内,眼中透出两分不安:“一起进去吧,有个照应。”
“行。”
江铭和顾婉婉先一步进入院内,随后是鹿沫和贺之淮,两人背后跟着鬼鬼祟祟的周齐。
院坝二十平米左右,地面湿漉漉的,有些打滑。
角落堆放着一些小孩儿的玩具,滑步车之类的。
正中央是堂屋。一般农村自建房的堂屋都会挂些神仙、烈士或是先烈的字画,但这间堂屋并没有供奉此等物品,连一块匾额都没有。
杏色乳胶漆粉刷的墙面干净不掺一丝杂质。
堂屋左右两边各有一间房。
屋内并排放四张床,床尾对面摆放一排雕花衣柜,中间留出两米宽的过道。
靠窗位置放着一张接近三米的木桌。
两间房格局一样,只是方向相反,呈镜像。
床铺整洁,空气里隐约萦绕着一股淡淡异香,其中糅杂一丝甜。
没发现孟婆婆的气息,顾婉婉提议上楼看看。
几人随她上楼。
二楼与三楼的格局也相同。五个房间,每个房间放置四张床,一排衣柜与木桌,全部由褐色原木打造。
在顾婉婉看来,这些中规中矩的床与衣柜,看上去更像是棺材和墓碑。
木桌是放置香火的贡品桌。
而空气里那股香味,是孩子们的食物,也就是保持他们尸身不腐的东西。
所有房间都查看完,站在三楼的楼梯处。江铭脸色一变:“这里没有厨房,也没有厕所,客厅也没有。”
顾婉婉拧眉:“江警官,他们又不是人,不需要吃喝拉撒的。”
江铭摆摆手:“我的意思是,如果这栋房子是由村民修建,肯定会有厕所、厨房。”
闻言,周齐往人群中央靠:“难不成这栋房子是鬼修的?”
“说不定哦。”顾婉婉环顾四周:“我一进这屋子就感觉怪怪的。”
这种感觉比前一日进村还要强烈,她总觉得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有股力量在汹涌攒动。
每当顾婉婉要用阴阳眼去捕捉,它就躲了起来。
可如果这股力量来自孟婆婆,她根本不需要掩藏。
顾婉婉有些想不通。
贺之淮沉默许久,听见她的话,突然说起:“在二楼尽头的那个房间里,我看见有几颗红色珠子。”
他刚刚一直在思考这些珠子是什么东西,以为几个人都看见了,但是现在没有一个人提起这件事。
珠子?
几人齐刷刷地侧头看他。
“什么珠子?”顾婉婉问。
“像是裹了糖的山楂。”贺之淮说
“山楂?”江铭回头问鹿沫:“你看见了吗?”
鹿沫摇头,江铭又看周齐。
周齐说:“没看见,贺总,你在哪儿看见的?”
“门口地上有一颗,木桌上有一颗,床边地上有两颗,”贺之淮回忆说。
顾婉婉:“那我得回去看看。”
说罢,她往楼下走。其余几人也跟了过去,不敢分开。
每间屋子的门都是敞开着,顾婉婉站在二楼尽头的房间门口,将里面的光遮挡些许。
她分别查看了贺之淮说的三个位置,什么都没有。
疑惑问道:“你现在还能看见果子?”
贺之淮怔愣半瞬,珠子确实不见了。
周齐问:“贺总您刚刚是不是看花眼了?”
“不可能。”贺之淮转过身和周齐详细描述起来:“大拇指指甲盖那么大,表面光滑透亮,也没有杂色。”
顾婉婉猜想珠子是小孩儿的玩具,他们故意戏耍贺之淮。
暗自思考间,房间传出清脆敲击声。
“哒哒哒”三次落地弹跳。
周齐面对房间,目光掠过贺之淮,手指微颤指着地上:“珠、珠子!”
几人侧头,第二颗珠子出现,似乎是从天花板上掉落下来,落在木桌上。
顾婉婉进入房间,捡起珠子查看。
珠子有些粘黏,发出阵阵甜香,和空气里弥漫的那股异香很像。
是糖。
还是揉进了鬼术的糖。
门外,鹿沫眼神惊恐,满脸紧张:“铭哥...你看,看天花板。”
江铭抬起头。
整栋楼的墙壁都是由杏白色的乳胶漆粉刷,可如今头顶的墙像是被泼上了墨点,也像是生霉腐朽,形成霉斑。
霉斑极速在天花板上扩散,蔓延到四周墙壁。
同时,第三声珠子落地的声音响起。
顾婉婉收回看天花板的视线,注意力到了床边地上。
第三颗糖和第四颗糖相继从天花板上落下。
霉斑扩散的速度加快,暗红色的珠子相继落下。
顾婉婉往后退了一步:“走。”
她握住贺之淮的手想将他往门外带,却突然一顿。
贺之淮像是被定在原地,身子好似一座山一般重,她拉不动。
“周齐、江警官,带他走。”顾婉婉抬眸寻求帮助,却发现三人都如同贺之淮一般,定定站立。
几人瞳孔黯淡无光,看着糖果抿唇,喉结滚动吞咽口水。
“应该很甜吧。”鹿沫说着迈开脚步与顾婉婉擦身而过,进屋要去捡地上的糖。
“不能吃。”顾婉婉转身拉她。
这时,贺之淮也有了动作,他虽然没有想去捡地上的糖果,但表情极其扭曲,似在与什么东西对抗。
“婉儿,这是什么。”他艰难地问了一句。
“不清楚,估计是孟婆婆搞得鬼。”顾婉婉回应他。
刚说完,周齐也从门外进来,如饿狼扑食一般,跪到地上双手去抓那些糖。
眼见他就要把五六颗糖送入嘴中,顾婉婉不得不松开还算清醒的贺之淮,去阻拦他和鹿沫。
“走,别吃!吃了会出事的!”
她的喊声无人理会,两人像是被摄取了心智,一股蛮劲儿往前冲。顾婉婉施出鬼术,才勉强拉住他们。
可接下来,江铭也克制不住了,疯狂往地上的糖扑。
她一个人可没有三只手。
看贺之淮紧握双拳,额头溢出汗珠,脖颈上的青筋浮现,想来他也帮不了自己,能自保已是他意志力强。
顾婉婉看着江铭,咬牙说了句“抱歉。”而后抬起脚,往他胸口上踢了一脚,将他抵在墙上用脚制止他。
动作虽有些好笑,但暂时禁锢了三人。
顾婉婉一边对抗一边想办法。
她的鬼术是在地府学来的,地府施展的鬼术大多数是控制不听话的鬼。由于阴阳两界互不干涉,部分低级鬼差的鬼术还比不上鬼道所修的一些邪门术法。
就好像她没有冲破肉身,也险些死在孙妙手中。
眼看墙上的霉斑扩散出房间,地面也发生变化,幻作略带潮润的泥地。
这里的屋子似乎是鬼术制造的幻想。
顾婉婉正思考要不要松一只手,去拿包里锁住霍冉的纸人,突然手上与脚上对抗她的力量消失。鹿沫、周齐和江铭突然卸了力,瘫软在泥地上。
贺之淮也松开紧握的拳头,捂着胸口喘息。
房屋现已全部变了模样。
不再是三层楼房,而是一间用木头堆搭建而成的平房。
院坝周围用竹片围了一圈。
房屋破败弥漫着朽木与泥土的腥臭味,木头像是泡过水,颜色很深,头顶布满青苔的砖瓦掉落在地上,碎成几块。
头顶好大一个窟窿,呼呼地往里灌入寒风。
房间的布置也因此改变,一张一米二的床,上面放着发黑发霉的被褥,单薄得并不像是冬日的被子。
一张木桌,上面放着一口生锈铁锅,屋内到处都堆满垃圾和木棍。
地上有一个破了洞的黑色炭盆。
“他们没事吧?”贺之淮平复心跳,问她。
顾婉婉用鬼术分别探了几人的气息:“没事,只是昏迷了,魂魄没离体。”
“我们这是在哪里?”
继而顾婉婉又用鬼术试了试。
三层楼房是建立在古村之上的幻象,如今霉斑剥落后显示出来的场景才是原本模样。
但这同样是幻象。
是幻象之中更深的地方,像是第二层梦境。
“大概到孟婆婆的地盘了。”顾婉婉提高警惕。
这里应该是孟婆婆生前居住过的地方。
她的气息极其强烈。
“她人呢?”贺之淮问。
“可能躲在暗处观察我们。”顾婉婉说:“老公,你来帮我把他们放在一起。”
贺之淮照做,将三个人并排背靠在墙上。
顾婉婉在他们周围设下结界说:“只要不走出这个圈子就没事。”
贺之淮轻笑。
“你还笑得出来?”顾婉婉瞥他一眼:“不过你怎么没事?”
贺之淮也不清楚,刚刚也有一股非常强的力量支配着他,让他去捡一颗糖,他一直在拼命忍着。
忍到最后,他被支配的感觉渐渐消失。
贺之淮说摇头说:“我也不清楚。”
顾婉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说:“那你好好跟着我,我们出去看看。”
贺之淮颔首,随她出去。
屋外冷空气更强,扑面而来的寒风足以让呼吸骤停,稍有一股冷空气进入肺里,便冷得钻心。
院外是一片枯树林,暮色下看不清深处,只瞧见近处的枯叶片上结了层很厚的霜。
顾婉婉四处查看一番,发现这栋老平房是屹立在林中央。
周围阒寂无声,树叶摩挲也未发出声响。
这时篱笆墙外出现动静。
两人视线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半人高的篱笆墙出现一个马尾辫,随着孩童歌声的节奏上下浮动。
女孩轻声哼唱着:
“我的人偶是个好人偶,即使它断了头,澄澈的双眼依然映着蓝蓝的天空。”①
作者有话要说: ①取自日本童谣人偶歌——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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