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的尸体拽地府来是唯一办法？”谢婉儿失笑：“什么办法？白爷你说这算是哪门子的办法？”
说罢，谢婉儿堂而皇之的坐在阎王殿外的石阶上，抬眸瞅着两人：“还有，我母亲因为这件事被贺生庆给害了，现在我也还没替她报仇，就被弄进地府了，我知道地府有地府的规矩，但是这些事是你们要查鬼帝才弄出来的，不应该有人来负责吗？”
谢必安先是一愣，而后坐到她旁边：“可严格算起来，她是顾婉婉的母亲，不是你母亲。”
谢婉儿撇开头：“我不管，你说我和顾婉婉曾经是双生魂，她母亲就是我母亲，而且，她也当了我三个月的母亲，那就是我母亲！”
提起魏虹，谢婉儿鼻尖泛起酸涩，本就微红的眼眶愈发红了。她抬手抹尽欲落下的泪花，嘟囔着：“我还一直担心婚礼这天，她会看见我死，她会难过会承受不起这个打击，可是，我没想过她会死。”
听她瓮声瓮气的，又在吸鼻子，谢必安宽慰说：“你知道地府的规矩，她...你母亲既然今日会死，那就说明，她死期到了。”
谢婉儿能接受这个说法，但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心头没来由的升起一阵烦躁，手指轻轻扣着身上破损的嫁衣，稍一用力，丝线断开，裙摆便飘落下来。
随着阴风刮过，那一片褪色的红飘向台阶下方。范无赦的哭丧棒往碎片上一指，布像被风化碎裂，消散在空中。
“婉儿。”范无赦盯着空中残留的粉尘，喊了她一声。
“嗯。”谢婉儿抬眸撩了下鬓边乱掉的碎发。
范无赦回过头来，问她：“照理说...顾婉婉的死期到了，你应该是直接从她体内出来，你为什么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谢必安听到他这样问，也显露疑惑，侧头看着谢婉儿。
如果她没有回到自己的身体，阴差会直接将她带回地府，也不用阎王带着厉鬼去将她给硬拉下来。
在两人的注视下，谢婉儿抱着膝盖，神色也有些疑惑地说：“我其实也不太清楚。”
那日她被/干尸一指，额心定魂钉刺过的位置剧痛，她就陷入了昏迷。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被捆着，整个身子浸泡在一滩泥水里。
当时四处没有灯，也没有光透进来，她分辨不出时间和自己所处的位置，只是觉得肚子很饿，口很渴，浑身的力气消失，连坐起来都费劲。
加上她的手是反绑在身后的，手也因为被身体压了许久隐隐发麻，她废了些功夫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在黑暗空间摸索许久，她才找到一个楼梯上楼，这才发现自己还在中南大厦，刚刚所在的地方是在地下室。
因为常年失修，雨水灌了进去，才导致下面全是泥水。
出来之后，她觉得身体发虚，想到大路上找个人送她去医院，结果刚出大厦，就发现那日干尸留下的几个傀儡还在空地里。
见到她出来的一瞬间，几人像是被激活了，提着身侧的刀就朝她走来。
那时，她也慌了神，鬼术还没施展出来就被人往腹部捅了一刀。
接下来那些人手中的刀十分利落地插到了她的肩颈位置，她都还没反应过来，血就从血管中喷洒出来，倒在了血泊中。
滚烫的血液从体内流逝，心中升起对死亡的恐惧，她本能地朝前爬，想要求救，可随着血液流出，她愈发觉得身体发冷，意识模糊。
最后她趴在地上，看着脖颈里的血慢慢淌出，浸到泥地里。
渐渐她的呼吸也开始变得微弱，风刮到身上也没了知觉。可就在她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地，魂魄要散出体内的时候，她身下的泥地猛地陷了下去。
她直接跌到了一个泥坑里，周围全是腐烂的黑猫尸体。她抬起微阖的眼，朝前看了一眼，发现她自己的尸体还是像睡着了一样，静静地站在她眼前。
于是，她开始往自己的方向爬，就在她的手抓住那双绣花鞋的那一刻，她看见自己的尸体，睁开了眼睛。
也在尸体睁眼的刹那间，她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用尽，倒在地上，手一软，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可没几秒，她又觉得大脑好像重新开机了一样，黑暗里的混沌与虚无感消失，她似乎能嗅到泥地里的腐烂味，也能感受到身上的凉意。
等她再次睁眼，眼前正是趴在地上，已经是一具尸体的顾婉婉。
她僵硬地抬起手，才发现，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可彼时，她的身体非常僵，心跳没有恢复，脑子下达的命令，身体也根本不配合。连呼吸她也觉得需要学习，走路也非常机械，最后想要爬出坑，施展鬼术也变成了一件难事。
她在坑里站了足足有一分钟，直到头顶又被几个围过来的傀儡遮住了阳光，她才反应过来，要逃命。
这个时候奇怪的事出现了，她大脑还没有彻底清醒，但身体开始本能的结印施展她从未见过的鬼术，从坑里悬浮而起不说，还将控制四个傀儡的术法给破了。
傀儡躺在地上没了行动能力，她掏出一人身上的手机看了眼，才发现她已经昏迷了整整三日，还有一个小时不到，就是她和贺之淮的婚礼。
但她那时是处于一种大病初愈的放空、迷惘状态，理不清自己要干什么，只突然想起自己今日死期到了，尸骨还没挖出来，她的功德无法圆满。
于是，她很本能地跪在地上刨地，一边刨还一边在想婚礼是不是要开始了，贺之淮是不是有危险。
越这样想，她就越心急，可偏偏这副身体就是不听她的使唤，最后思维和身体抗衡的烦躁感让她失了控。
她一巴掌拍在只挖了一个小坑的地面上，发泄心头的情绪。
但就在她一掌下去的时候掌心溢出源源不断的阴气，那些阴气钻入地面，引得地面开始震动，如同地震一般，土地爆裂下陷，露出好几条如深渊一样的裂缝。
就连烂尾楼也被震得落下了好些石块，她这时才看见，地面翻涌，好些白骨从地地下翻了出来。
眼看尸骨重见天日，她顾不得那些傀儡是否会被裂缝拖入地面，起身拔腿就往中南大厦外跑。
路上有不少行人被她疯癫的模样给吓着了，她也没找到车，最后至少跑了两三公里，她才觉得鬼术能被自己操控了，拦下一个私家车，操控司机把她送到了婚礼现场。
听完她的话，无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久久没说话。
半晌，范无赦才说：“这样说起来，不是你要进入自己的身体，是你的身体，让你进来的？”
谢婉儿摇头：“不知道。”
“而且我现在也没搞懂一件事，到底顾婉婉死的时候我就死了，还是现在被拖进地府才算死？”她面露难色，盯着两人来回看，希望他们能给一个解释。
谢必安想了想，才说：“那...恐怕要看崔珏手里的事件簿了。”
“可崔珏不在地府，他出去了。”范无赦说。
“那怎么办？”谢婉儿回头又瞅了眼阎王殿，阎王也还没有回来，仿佛偌大的地狱，如今只有他们三个人在。
“怎么办。”范无赦撩开衣摆，也坐到了谢婉儿的另一旁，托着腮：“咱仨就坐这儿等呗，等当官的回来，给你安排安排。”
-
中南大厦一场小地震，烂尾楼垮塌一半。
临近傍晚，废墟之中跪坐着一个男人，他怀里还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
贺之淮双眼空洞，盯着地面的白骨，感觉怀里的人的身体愈发僵硬，肌肤也呈灰白色。
江铭站在一旁，踩灭最后一只烟，呼出一口白雾：“魏虹的尸体已经送到警局了，你和我一起去看看？”
贺之淮垂着眼睑，唇色发白，脸上挂着污渍与长长的泪痕，一双手因为刨地变得伤痕累累，右手食指的指甲也沁了血。
江铭的问话他似乎没听进去，兀自说着：“为什么没救她。”
江铭张了张嘴，没能反驳出一句话。
五个小时前，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电话。
他接起来听见是贺之淮的声音。可不管他问什么，贺之淮都一句话：“去中南大厦救顾婉婉，有人要杀她。”
对于顾婉婉的事，江铭不敢带大批警力出动，只能叫上同样见识过顾婉婉能力的鹿沫一同前来。
可当两人到了中南大厦的时候，这里就已经是一片废墟了，也没发现任何人，只有一地的白骨。
当时鹿沫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不行，江铭便让她去车上等，再让她通知警局的人来封锁现场。
等警局的人赶来，刚封锁完现场，就听鹿沫说，贺之淮和顾婉婉的婚礼现场也死人了。
死者有两名，一个是魏虹，背部被人捅了一刀，伤及肺部，一个是贺青云，死因是五脏六腑全被震碎，但尸体表面却没有明显外伤。
另外，在酒店找到刺伤魏虹的刀，技术部门验过，刀柄上的指纹，正是贺青云的。
这个案子暂时交给其他同事负责，江铭就在此处负责中南大厦的白骨案。
还在清理现场的时候，贺之淮到了。
江铭支走了好几个同事，才让他进入现场。
一进来，他就像是有目标一样，找到一个位置就开始徒手挖，掰开几块较大的碎石之后，地面露出一个坑，里面躺着顾婉婉和一堆黑猫的尸体。
阵阵恶臭让江铭也觉得不适，可贺之淮浑然不管，把顾婉婉的尸体拉上来，抱在怀里发呆落泪。
江铭问他，他也什么都不说。
现下江铭一包烟都抽完了，他还是那一句：“为什么不救她。”
江铭又解释了一遍：“我到的时候她已经死了，贺之淮，你现在先和我回警局！”
他一边说着，一边戴着手套去搬顾婉婉的尸体：“你现在的行为已经是在破坏尸体上的证据了。”
“不是人杀的，人杀不了她，是傀儡，是那些修鬼道的人，是贺生庆！”贺之淮抬起头怒吼了一声。
江铭有些哭笑不得，蹲下身来：“是，傀儡我见过，可是你要警察相信是什么狗屁傀儡杀人？你现在和我回警局，我们一定会查的！”
贺之淮嘴唇蠕动了两下，终于松了手，缓缓站起身。
江铭见他身型有些摇晃，搀了他一把，让同事去收尸，又将他扶上警车。
一路到公安局，贺之淮都没说话，只垂头看着手上顾婉婉的血。
到休息室，江铭支开旁人，给贺之淮倒了杯水，才低声问他：“你怎么知道顾婉婉会死？”
“不是我，是她知道今天是她的死期。”
江铭叹口气：“行吧，那现在有个问题，去婚礼现场的人说，婚礼上你和顾婉婉都没有出现，顾婉婉死在了中南大厦，监控现在还没调，不知道她怎么去的，那你呢？你又在哪儿？”
“祖宅。”贺之淮垂着眼，语气冷淡地答他的话。
“你什么时候去的祖宅？”
“不知道。”
江铭犯难：“不知道？你不是自己去的？谁把你带去的？”
“不知道，应该是那个干尸。”
“噗”地一声，江铭口里的水喷了出来，溅到贺之淮脸上，他也一动不动，没有要去擦拭的意思。
“干尸！？”江铭提高声线，又赶紧压着嗓：“贺之淮，这在局子里！你给我讲什么干尸？”
贺之淮恹恹掀起眼皮，冷冷盯着他：“我说的是实话。”
江铭叉着腰，在他面前来回踱步：“贺之淮，哎哟我的天，我知道你太太懂这些道法，弄什么小鬼，傀儡的，可是，现在是杀人案！魏女士，顾小姐身上的伤，全是刀伤！这就是人为的杀人案，什么干尸不干尸的，真是干尸，我看就是要吸精气！而不是捅刀子。”
“人为？他们可以控制人，就算抓到了人，那也是替罪羊。”贺之淮神色一肃，紧紧盯着江铭：“警局破不了这案子。”
江铭抿着唇，一脸焦灼，正要说些什么，休息室的房门被扣响。
江铭朝贺之淮做了个噤声手势，说：“进来。”
房门打开，民警探进来一个头，看了眼贺之淮，才说：“酒店的监控查到了。另外，还两个目击证人也到警局了。”
“证人？”江铭神色一惊，侧头刚好和贺之淮诧异的视线撞在一起：“什么证人？”
“两个道士。”民警顿了顿说：“嗯... ...其中老一点儿的那个道士说，他看见行凶过程了。”
民警为难地看着江铭，犹豫了一下，又说：“他还问我们现在能不能让他和贺先生见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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