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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090

金城郡乃西出阳关必经之路,鱼龙混杂,不乏有高调行事之人。她沿着长街浑浑噩噩地走,时而有人留意到她,但她浑身带血,眼神无光,死亡的惊心动魄和杀人的麻木不仁交织萦绕,令人暗自打起退堂鼓,不过当下更多的目光,却被长街另一侧快马奔来的骑士吸引。

这些人穿着华丽的骑装,长发结辫,仔细瞧能发现,看似凌乱的队伍实际上井然有序列阵,只为护住中心人高马大,面容深邃,目光阴鸷的男子。

她揣着一颗无助而想死的心,就在她刚才愤然将刀片捅入那人胸口时,尽管她不觉得自己的反抗有违天道,但她知道有的东西再也回不去。

那些经历会变成生命里无法抹去的油彩,慢慢将她雪白的一生抹花。

若不能扭转,她情愿就此死去。

渴盼着被人拯救时,没人拉她一把,她一心求死时,却有人按住她的脑袋,把她从街道的中心拉到角落。

“啊?”

她的眼里渐渐有了焦距,想要抬起头,那双粗粝的大手又把她摁了下去,但却摁不稳,自己倒是先摔在一旁——

另有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站得离马蹄近些,骚乱起时不便腾挪,被向两侧奔逃的人撞得晕头转向,好容易护住肚子稳下,当头便是一鞭子:“贱妇,闪开!”

妇人的脸上赫然现出一道血痕,她惊恐地瞪大双目,硬挺着肚子的疼痛向旁边的店铺挪动,但掠过的骑士中忽然落下一道刀光。

啊——

血花溅起时,她猝然尖叫,却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失声,只哆哆嗦嗦动嘴。

那孕妇竟是被当街破开了肚子,还未出世的孩子落在一边,那样子血腥可怖到和她第一次进入人牲市场无二。

四下呕吐声此起彼伏,遍地是散发恶臭的污秽物,不少亲眼目睹惨祸的人都四肢发软,瘫坐地上,一些中原的游侠儿忍不住拔刀,却被人拉住。

“那人是谁?”

“低头,别多嘴,不该问的别问。”

马上张扬桀骜的公子哥恬不知耻,反而因此很是得意享受,他的嘴上噙着漫不经心的笑容,恶意打量四周,似乎想看看有谁敢不服。

他周围的骑士则紧紧盯着那些带剑的中原侠客。

就在那公子哥慢悠悠收回目光时,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张令人振奋的脸,准确的说,是一双美得惊心动魄的眼睛,于是他向身边人打了个响指,朝着某个方向抬起尖削的下巴:“把那个人拖出来,给我扒了,我倒要看看,生得这副皮囊,究竟是男是女!”

低头匍匐的人,都忍不住向身旁扫视,她抬起眼,看到两个黑甲武士蛮横地踢开行人,朝一个身披麻衣,青丝杂乱,瘦弱无依的半大少年走去。那少年脸颊微微抬起一点弧度,嘴角拉平,冷眼相瞧,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残破与优雅,仿佛他比马上之人更加高贵。

少年其实并不害怕。

马背上拴着束脩,依从中原古礼,不难推测那公子哥带着一大群仆从要去做什么——既然还没到开宗立派自成一脉的地步,又需要严密保护的卫士,说明他本人本事一般,自己的手里倒是有几分杀人手段,若是此人敢靠近,便叫他血溅当场。

武士扭住少年的胳膊,他假意无助推搡,挣扎中可怜而无害。

从马上那公子哥的角度,正好能看到鱼尾一样美丽的白净的锁骨,是个美丽的少女吧,他心里生出野兽的**,想当场撕开他的衣服,把他横陈马上。心痒痒的他一夹马肚,往前进了进,忍不住伸出手。

就在这时,路上杀出个脏兮兮的满身血污的女孩。

连少年也忍不住出神,似乎没想到有人愿意为他挺身而出。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也许只是因为看到拉扯中,少年手上露出的一角沙鱼奴印,她生出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怜悯,把自己的遭遇投射到了他的身上——

她为恩公所救,却并没有得到一个好下场,不仅吃尽苦头,甚至还杀了人,但这个孩子眼神并不浑浊,也许他才刚刚逃出魔掌,不能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受此侮辱,尤其那时,她和马上的公子哥一样,还不知道眼前之人是男是女,若是个女孩,该如何承受这样的阴影!

“别,别这样对他。”

马上的贵公子疑惑地打量着这个不自量力的丫头,连身后的少年也是一脸古怪。

她反倒放得开,反正也受够了,回不了家不如一死了之,于是定了定神,想最后再当一回英雄,于是指着马上的束脩,道:“公子既携六礼前去拜师,想必是熟读礼记,知礼之人,而需你千里迢迢风尘仆仆前去的,也必然是在世大能,若当街杀人,侮辱女子之事传到你要拜师之人耳中,他可还会收你这不仁不义之徒?”

“你说什么!”那公子哥徒然色变,勒马要将她踏于马蹄之下。

见此人恼怒,且面红耳赤,她心知正中下怀,便要继续开口。她自幼所学,与大字不识的老鸨无用,与市井莽夫无用,但对于一个专横无度,看起来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贵族子弟来说,没准识货,或许能以帮他拜师为由,作为交换,保住自己和身旁少年的性命。

但她过于理想,实际上对方根本不给她任何机会,便策马过来。

少年拉了她一把,助她避开马蹄,她还感激地回看一眼,微微颔首,孰不知人家居高临下,一眼瞥见她贴胸而藏的宝石,想的是趁她吸引住那贵族公子哥的注意,悄悄偷走,然后自己假意躲避,往外围靠,最后找机会溜之大吉。

至于这个女孩,是她自己愚蠢,怪不得自己。

他也确实这样做了,得手之时,挡在前头的女孩并未察觉,因为她还紧盯着马上的人,颤巍巍地喊:“你若不信,我,我当场背两篇诗赋予你,你若还不信,古今中外,你随意考校,我……”

公子哥不顾无辜路人,仍策马追她,仿佛找到了新的乐子。

她只能推开少年,东躲西藏,口中呢喃着:“不应该呀,书里不都那样写的,为什么到我这里就不行了?”最后,她实在跑不动,从贩子的摊位上翻出去,气急败坏地骂:“你残暴无度,不仁不义,你这样的人,谁愿意收你为徒!”

“这丫头还真敢骂!”

少年已经溜到酒肆的旗幌下,悄悄擦了擦手里的宝石,准备趁乱溜之大吉,就在这时,他听见靠窗的位置,有人哼笑一声:“她说的也不是不对。”

四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出,心想,这又是哪路神仙,敢这样说话。

那话音不低,直往耳朵里钻,马上的公子哥忽然挽缰,惊疑不定地眺看窗户里的人。说话的男子要年长许多,他身量颀长,英武不凡,剑眉上挑,眉宇清明,面对外面的骚动,正低头气定神闲地吹茶沫。

马上的公子哥大怒,其后的骑士跟了上来,在他耳边低语:“那不是大殿下吗?难道他也是来拜会……”

——大哥他什么都要抢,什么都敢抢!

那公子哥顿时绞紧手里的鞭子。

他们说的鲜卑话,并未完全避开旁人,被少年听了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因为耽搁,他如今想走已经迟了,顺势躲过必死一击的女孩回头,拉住他的手往酒幌下躲了躲,忽然深吸了口气,快速奔跑起来:

“我有办法了!”

所谓办法,就是祸水东引,引他们兄弟阋墙。

少年心烦气躁,悄无声息甩开她的手,怕被她发现自己偷走红宝石,便引她分头行动,而自己则没有按照约定汇合,反而闪入另一条巷子。

结果他还没逃远,巷口忽然又转过来一个人,一个白眉白须的老人,其目光阴狠如狼,正在缠裹左手的缑带,他的小拇指似乎断了一截。

少年倒抽了一口气,只能自认倒霉地扭头。

结果转瞬,那丫头又从前方跑过去,看见他立马倒了回来,他无路可走,只能硬着头皮与之碰面。女孩没有多想,伸出手拉住他,叮嘱道:“别跑错路!”

少年低头看着她的手心,过了一会,才反手握住。

那双手很热,就跟她傻气的行为,和燃烧的理想一样炽热,像永不坠落的太阳,许多年后他依然忘不了。

可太阳,早已熄灭。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两人靠在一起喘息,女孩盯着他的脸,他立马紧张起来,拨了拨乱发,想要遮挡,心里揣测着:她,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又认出了什么……

于是,他干脆直白地挑明:“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阿照!”他拉开袖子,露出奴印:“我和你在一趟囚车上,你还记得我?我从沙子里爬出来,以为所有人都死了,天呐,你还活着,太好了,我刚才都不敢相信!”

女孩傻笑,过了会,别开眼:“你的脸有些脏。”

他回答:“就这样吧,太好看会惹来是非。”

想到刚才长街上那一幕幕,女孩缩在墙脚下,头痛欲裂,她不敢闭眼,不敢多想,只能拼命转移注意力,否则那些死去的人,那些可怕的事情又会再度浮现在脑海里。

“你……”少年凑近了些。

“我没事。”她白着嘴唇,话锋一转:“刚才,刚才那个人是谁?”

“骑在马上的?拓跋绍,魏国皇帝的次子。”末了,他还补了一句:“我能听懂鲜卑话,我刚才听他的武士唤他二殿下,别的我也不清楚,看来魏国这两年在北方很嚣张啊!”

她却兀自呢喃:“姓拓跋啊,那岂不是……”

那时魏国的主君还是拓跋珪,很久以后她才知道,拓跋珪的生母献明皇后有一个妹妹,拓跋珪娶了自己的姨母,生下了拓跋绍。

苻坚攻打拓跋家,拓跋珪亡国后又复国,她那便宜师父公羊月的养母定襄公主有从龙之功,和拓跋珪生母献明皇后关系好,定襄公主很属意拓跋绍,于是嘱托公羊月授以剑术。

但拓跋绍生性残忍,暴虐无度,性格令人不喜,公羊月觉得这样的人若是再配上武功,更为祸患,便回绝了定襄公主,但拓跋绍本事平平,见几次三番她的姑奶奶都不给引荐,则自己偷偷跑来找公羊月。

幸好这个差点踏死她的人没有成为她的师兄。

她又问了一嘴:“那那个坐在酒肆里的人呢?”

阿照想了想,说:“我听他们称呼其为大殿下,拓跋绍好像叫他……叫他拓跋嗣。”

她又低下头,将眉头皱成了川字:“也姓拓跋,那……究竟是哪个拓跋呢?哎呀,为什么我偏偏对这个不了解,早知道当初就多看……”

阿照纳罕:“不了解什么?”

她慌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他的身份。居然是皇子啊,那应该很厉害吧,我们以后还是躲着点,不要招惹为好。”毕竟她在妓院老鸨手下都得吃大亏,何况是这些权势滔天的人。

阿照忽然一把拉住她:“你说的是汉话,你是个南人?”

她没吭声。

阿照十分笃定,她讲的就是吴侬软语,而他从前在江左生活过,恰好听得懂,不过看她支支吾吾,像是想到什么伤心事,便也没再追问,还是逃命为上。

两人相互搀扶,逃到了城外的一处农家小院,偏巧院子的主人正在解牛,给她吓得不清,这几个月好不容易抛却的经历,又猝不及防地从脑海里挤出来,她当即扶着石头墙干呕,脸色青得像中毒。

阿照伸手去替她顺气。

她狼狈地回头,不可控制地颤抖,阿照忽然一把将她拉入怀中,一边拍打着她的背,一边温柔地安慰。他垂下眸子,想起从前的自己,脸上表情很复杂——

“爹!娘!”

那个时候,他也不停颤抖,多希望有人能抱自己一下。

不过眼下他抱住这个小丫头,仿佛就像抱住了从前的自己,哪怕他心里一直惦记着抽身离开,却始终没有松手,即便呕吐物沾湿了衣服,也依然没有把人推开。

阳光洒落在肩头,那一刹那,她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不再是一个人于苦海挣扎,她把脸埋在阿照的胸口,用力地回抱着他,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和悲伤犹如开闸的水,倾泻而出:“……谢谢你,幸好我还有你,我还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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