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鹤行闲闲地倚着柜子，耐心等着，旁边的茶壶已经烧开了，发出咕嘟声。他就那么看着，不错过柳上归的每一个动作，怎么都看不够。
“试试这个。”柳上归最后选了一只青色瓷罐，揭开盖子就能闻见一股空山新雨后的清香，他很喜欢这个味道，很干净。
萧鹤行接过来闻了一下，挑眉夸他：“真会挑，敬亭绿雪。”
他取了茶叶放进白瓷茶壶，开始泡茶。柳上归坐在一边看着，见他如此在行，调侃道：“你不是不喜欢喝茶么？”
“因为你喜欢啊。”萧鹤行看着他，目光温柔如春月柳，会把他溺进去。萧鹤行一直如此直白，偏心得专一，固执。他在对视中败下阵来，低头笑起来。
萧鹤行认真清洗茶具，冲泡，动作慢而稳，白皙的手指与白瓷美得不相上下。柳上归看得享受，在氤氲的茶雾里放任自己沉醉。
“你被封印的时候，在玉案里过的也是这种赏灯煮茶的日子吗？”
萧鹤行闻言斟茶的手一顿，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斟茶，“我一直在沉睡，对外界无知无觉。在封印的空间里，一切都是静止的，就如同屋外的茶树，不会老，也不会长新芽。”
“所以百年光阴于你而言不过睡一觉的事，”柳上归倾身过来，在他唇边轻轻印下一个吻，然后温柔地望着他，眼里蓄满心疼，“但是醒来的时候，你一定觉得孤独失落，茫茫天地无一处容身，无一人迎接，有的只会是别人的防备和惧怕，对么？”
萧鹤行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心如同钢铁铸就，不惧伤痛，哪怕遭受酷刑也不会让他掉一滴眼泪。可就在柳上归这平静的几句话里，他一直忽视的委屈突然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几乎要把他吞噬。
终于，在他挣扎，追寻，疯魔之后，有一个人会回应他，懂他的处境和无奈并用温柔抚慰他。这就是久违的归属感么？他别过脸，努力把自己的泪意逼回去。
柳上归双手捧住他的脸，让他正视着自己，“我只恨不能早点明白这些，让你被冷落这么久……”
那双一惯慵懒的眼睛蒙了一层水雾，滑出一滴清澈的泪，被白皙的手拦住，轻轻抹去。柳上归怜惜地吻他的眉心，像在许下一种郑重的承诺，名叫不离不弃。
与以往的亲吻不同，他能感受到柳上归明显的心态变化。如果之前都算做情难自禁，现在就是心神交汇，他不知道柳上归为什么突然会明白他的心情，但这一刻也根本顾不得知道。他兜兜转转寻找多年，想要的不就是这个人能再像曾经那样接受他，爱他吗？愿望突然实现了，巨大的喜悦冲击着他，如同天边卷起的潮汐淹没过来，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
柳上归眼里含着笑，笑里有让人心定的魔力。自从他看过判官录，知道萧鹤行注定无法转世后，他的心忽然就定下来了。不论萧鹤行是人还是魂，只要他存在一天，自己都会陪着他，爱他。
萧鹤行压抑多年的情感被他勾了出来，反客为主将他压在茶几边，细密的吻从额头一路吻到脖颈。他配合地后仰着双手撑在地上，予其索取。
茶壶盖被沸腾的热气顶开，在气候怡人的山里，水汽像一团化不开的云，越冒越多。
萧鹤行把他压在地上，吻得他意乱情迷，两人本来就已经坦诚心扉，在这种事情上自然是一触即燃。
“萧……”柳上归抬手抱着身前的人，用气音喊着萧鹤行。
萧鹤行突然悬停，撑在上方看着他，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了。他从动情中回过神来，睁着湿润的双眼不解地看着萧鹤行。
壶里的水烧干了，松枝也燃尽了。屋里除了两人尚未平复的低喘声，再也没有别的声响。
萧鹤行看了他很久，忽然把他被推上去的衣服拉回来，然后抱着他放到了旁边的木榻上面。做完这些，萧鹤行起身出去了，还把门关上。
刚刚明明动情得厉害，箭在弦上，萧鹤行却突然叫停。柳上归盯着那扇被掩上的门，郁闷至极。之前是谁动不动就突然发情，啊？现在他同意了，又不敢了？！
他不服气，拉开门追出去。湿润的空气一下子扑到他脸上，减去不少燥热。萧鹤行并没有走远，而是在门外克制自己，他的脸都忍得通红，看到柳上归出来的时候眼神慌乱，像受惊的鹿。
“为什么？”柳上归慢慢朝他走近，暴露在外的脖子上布满他刚刚留下的痕迹，惹得他刚压下去一点的火气又腾腾往上窜。
他别开脸，不敢再多看。柳上归走到他面前扳正他的脸，话里带着些微愠怒：“说话，你躲我做什么？”
四目相对，萧鹤行咬紧牙根，深深呼吸一口气，才允许自己的**释放出来。他被逼得贴在墙上，被柳上归圈起来，心里那点囚笼正一点一点地腐朽掉。
“现在的我不配碰你……”他不想说出这么卑微的话，很多次他都想像当初一样让柳上归感受到他汹涌的爱意，可是若真让他行动起来，心里那道天堑就会阻挡他。他已经变成一道鬼魂了，手上沾满无辜之人的鲜血，发狂时失去理智，比猛兽还可怕，他不是一道干净纯粹的鬼魂，会/亵/渎了他的月光。
“不配？”柳上归没想到是这个理由，歪头看了他好一会儿，噗嗤笑起来，“傻瓜，你怎么这么傻呀？”
柳上归仰头亲他的唇，手环过他强劲有力的腰，低低呢喃着：“没有人比你更配了，只有你……”
萧鹤行的自制力在他面前溃泄千里，他们在屋外缠吻，难分难解。在青玉案的空间里，在这云遮雾绕的茶山上，没有世俗纷扰，他们相隔千年再一次属于彼此。
兜兜转转的寻找，翻越时间的高山在黑暗里摸索，萧鹤行虽然不能转世，却在这一刻仿佛获得了新生，一切都值得。
……
光怪陆离的梦让人睡不踏实，柳上归醒来的时候已经不在木屋，而是在自己的房间。他掀开被子坐起来，身下一股异样的疼痛让他倒吸凉气，大腿的酸胀感牵扯到腰部，酸爽无比。
他靠坐在床头，目光在房间里搜寻一圈，没有找到罪魁祸首。窗外月色半沉，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深夜了。
白天的疯狂纠缠犹如一场梦境，在木屋的床榻上，他跟萧鹤行过于忘情，差点把床压塌了，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脸热。最让他无法面对的，还是他主动追出去的，这在他二十年的人生里，绝对是最离经叛道的一次了。
他抓过被子捂着脑袋，尴尬得想爆捶自己。
“这是干嘛，哪里不舒服？”
萧鹤行的声音突然在房间里响起来，他松开抠床的脚趾，听着外面的动静。旁边的桌上有放碗的声音，萧鹤行应该是去给他弄吃的了。这个猜测让他心里一甜，在被子里偷偷笑弯了眼。
光突然在眼前炸开，被子被掀开了，萧鹤行弯腰打量他，看到了他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笑意，调侃道：“这么高兴呢。”
尴尬还在，又被撞破他笑得不矜持，平日里颇受敬重的小柳先生面子有点挂不住，立刻改了副表情，一本正经地问：“给我弄了什么好吃的？”
萧鹤行将他生动的表情收入眼底，知道他是害羞了，配合地跟着转移注意力，将饺子碗端到他面前，“我猜你醒来会饿，就去厨房看看，只有饺子能煮，你尝尝。”
香菇瘦肉馅的，香气扑鼻，柳上归肚子很配合地叫起来，他接过碗吃了一个，细嚼慢咽，不疾不徐的。萧鹤行坐在床边看着，等着，觉得他吃饭像富养的猫儿一样，哪哪儿都透着精贵，怎么看都不腻。
“你怎么知道我会醒，万一我一觉睡到明天呢？”柳上归吃了八只水饺，肚子填饱了，把碗里剩下的几只推给萧鹤行，自己懒洋洋靠在床上，更像只猫儿了。
萧鹤行把碗放在一边，用纸巾给他擦了擦嘴角，道：“有人睡得不踏实，消耗了那么多体力，醒来肯定会饿，我猜得没错吧。”
“喂，难道不是因为你……”柳上归想掐他一本正经的俊脸。
虽然被责怪了，但是萧鹤行心里的蜜罐翻得彻底，他甘之如饴。
“我有法子可以止痛，”萧鹤行凑近一些，“你要不要试试？”
柳上归隔着被子按住他的手，没好气地瞪着他，“别闹，我真的累了。”
床头的壁灯偏橘色，把房间照得很温馨。萧鹤行自然不会再闹他，让他安心躺着，用自己的方法为他祛除疼痛。
这一晚，柳上归的被窝接纳了新的主人，萧鹤行终于名正言顺躺在了他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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