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冻醒的。
衣服上的水已经捂干了，头发是被雨打湿后自然风干而变成的一缕一缕。
空气中酒味和各种食物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闻着让人很难受。
我头疼欲裂，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
嘴巴很干，带着甘甜的铁锈味道，我伸手往桌子上的龙舌兰捞去。
因为喝的太急，血腥味顺着辛辣一起滑入食道，胃里不一会儿便开始烧了起来。
我拿起那个快没电的手机，念念还是没有回我的信息。
现在是凌晨三点半，我窝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的缝隙中，几个小时前念念在这里喂了我一只剥好的小龙虾。
我强忍着眼泪，没关系的，她没有把全部衣服都拿走，或许还会回来的。
我这样想着，突然一阵恶心翻涌而上，慌忙跑去卫生间。
晚饭没有吃多少，刚喝进去的龙舌兰被吐了出来。
我半跪在马桶边，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明明关紧了窗户，但我还是感觉自己好像坐在一片废墟上，四面来风，能透过一切，直穿心脏。
我踉踉跄跄地走回沙发边，给手机充上电。
闭着眼睛痛苦地按压着太阳穴，我跑出门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念念应该不至于连夜离开这座城。
我抱着试一试的心理给念念发：“能不能最后见我一面，求你。”
……
过了一个小时，我发了一条语音，混合着浓重的鼻音，我说的有些困难，“你安心在航城上班，不用走，我决定跟着卢哥去柏林了，喝酒嘛，多一个人他也不亏，异国他乡的，喝死了也算不到他头上。”
我像是一只困顿受伤的小兽，小心地祈求最后的怜悯。
我在地板上坐到天亮，看着室内一点点由暗变明。
在早上快到七点，我终于收到了念念的消息，文字看不出语气，但我忘乎所以。
她说：“两个小时后到。”
我起身想要去玄关等她，结果脑袋昏昏沉沉站不稳脚，倒下的时候撞到了茶几的边缘。
痛的我倒吸一口凉气，半天没起来。
我当时没有照镜子，后来念念告诉我当时的脸色就像是电视剧里被妖怪吸食了精气的人，出门能把别人吓个半死。
我端坐在玄关前一开门就能看见的位置，强撑了许久，念念还没有到，从来没觉得两个小时有那么久。
喉咙干涩，嘴巴也张不开，头疼脑热，胃里绞痛一阵一阵的。
我侧躺在那张椅子上，蜷缩着身体，死盯着大门。
期间有一男一女走过，上楼去了，谈话间能听出是刚一起吃完早饭回来。
没过多久有单独的脚步声传来，但不是念念，果不其然走到门口并没有停留。
又过了好久好久，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在门前站定了许久，在我要忍不住打开门的时候，敲门声响起。
门应声而开，四目相对，念念没有换昨天的衣服，我记得她说过她不喜欢住酒店，也不喜欢用酒店的浴室。
我抢先开口，被自己的声音吓一跳，“怎么……咳咳咳……怎么不用钥匙？”
念念有些不自在地盯着我的脸看，“钥匙我放桌子上了，你的脸色……好难看。”
我用力揉搓着自己的脸，退至一边示意她进来，“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吧。”
进去后她轻车熟路倒了一杯水放在我面前，搬了张凳子坐在一旁，缓缓开口：“你什么时候去柏林？”
我捧着那杯并没有说是给我倒的温水坐在橘色沙发上，一口气喝下大半。
念念的目光终于放在了我身上，“一定要去吗？”
我喝完那杯水，奇怪的是喉咙并没有得到缓解。
卢老头已经找到比我更厉害的人参赛这件事情我还没有告诉念念，“姓卢的不会放过我。”
念念声音冷淡，“报警就可以解决。”
我摇摇头，声音依旧带着嘶哑，“我之前被他逼着参加了几次非法组织的大赛，自愿书我签过字的。”
念念闻言眉头紧皱，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口，停顿了一会儿她说：“那我们离开航城。”
我看着她，感觉到了她眼神里的纠结，明明不想再与我有任何牵扯。
我手撑着沙发，闭着眼睛对抗着眩晕的脑袋，“你为什么答应回来？”
念念拿着我的杯子又去给我添了点水，“于心不安。”
我细细摩挲这四个字，当我以为不会再有过多解释的时候，念念又说：“昨晚……我确实是吓到了，在我过去二十二年的认知里，我觉得女孩子之间有些过分亲密的行为没有什么，包括亲吻、洗澡、睡觉。”
“我对你们这个……群体一直也是秉持尊重的态度，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也是，当你挑明之后我细想这快三个月来的一切，让我不经觉得，有些……可怕。”
念念在这里停顿了很久，最后用了可怕这个词。
良久的沉默后，我轻轻抿了口温水，“是你那个发小吗？连亲吻洗澡都觉得正常的人。”
“是。”
我将那杯水放下，揉着欲裂的太阳穴，“能不能给我看看照片。”
念念不明所以，但还是打开手机翻着相册，走近给我看。
是一个留着及肩头发的女孩子，笑得很温柔，念念在旁边挽着她的手，靠在她肩膀上，两人看起来确实很亲密。
我还没对发小做出评价，我的肚子先叫了起来，旁边半蹲着的念念当然听得很清楚。
她转过头看我，“你没吃早饭？”
我苦笑着，“说实在的，我看你都有重影。”
念念不等我评价，就把手机收起来，“我看你好得很，还有心情喷香水。”
我撑不住往后靠，但还是在笑，“淋了雨没洗澡，我怕你嫌弃我。”
我看着她往门口走去，连忙坐起身问：“你去哪？”
她连头都没有回，“去楼下买俩包子。”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屋里又陷入沉静。
像昨晚一般的沉静。
我不喜欢。
晃了晃头，企图将脑浆摇匀，感觉好一些了又坐在玄关等待。
这次念念没有敲门，是用钥匙开的，应该是拿的我放在鞋柜上面的钥匙。
我站起身，但没有上前，就这么看着她关上门，弯下腰换鞋。
当明白对方其实随时可以离开之后，就会变得小心翼翼，成为委曲求全的下位者。
看着念念径直往前走的背影，我张了张干巴的嘴唇，但是说不出话，只觉得她越走越远，变得模糊。
包子很香，但是我没有吃上。
我是在病床上醒来的，那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睁眼一看四周一个人都没有，挂着的点滴将我的左半边身体变得冰凉。
我好像能感受到液体顺着我的血管，一直凉到心脏。
我伸手想要拔掉去找念念，却被人摁住。
“从小到大没有人说你很任性吗？”
不是念念是谁？
她放下水壶，将我的右手放回被子里。
生病的人就是会比别人更能感受到委屈，我声音嘶哑又哽咽，“我以为你又走了。”
念念叹了口气，“饿不饿？”
我点点头，“能吃下一头牛。”
她又走了，我抓都没抓住，其实我从来就没有抓住过。
过了好久她才回来，“这个点没什么卖的，你将就吃一点。”
念念将床摇了起来，在小桌子上打开买的几个小炒，只不过看着很清淡。
土豆丝，小白菜，白切鸡。
没有买医院标配，因为我不爱喝粥。
我大口吃着，“还得是大米饭啊！”
我右手没有什么力气，念念看我有些艰难，将勺子递给我，自己拿筷子给我布菜。
我们配合得很好，我舀起米饭，她将菜也放在我勺子上，还能荤素搭配。
没吃两口，我又说：“我左边胳膊好凉。”
念念看了看那瓶点滴，绕到另一边，一手握着输液管，一手给我配菜。
我满意地笑着，礼貌道谢。
念念握着输液管的那只手就没放下来过，一只手收拾了饭盒，一只手拧开瓶盖给我喂水。
我以前也没发现她这么协调，要是用在床上多好。
念念拿纸擦干净流在下巴和衣服上的水，“你喝水喝的好好的，突然笑什么？”
其实她最应该擦的是我的脑子，它总是会闪现一些废料。
“没。”
是的，我没有输液的右手甘愿充当残废，就是啥也不想干。
偏偏念念呆呆的根本意识不到。
吃多了就犯困，我躺着含糊不清地发问：“医生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看你情况应该是医生说的第二种，明天就可以出院。”
我放下心来，后面念念还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就睡着了。
在梦里陷入混沌，被黑衣人拿刀追着砍，我半夜惊醒。
透过走廊的光看到念念坐在不远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这才安下心来。
液已经输完了，我下床走到她身边，蹲下静静看着她。
她的粉色卷发又长出一小截黑发了，距离上次补色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看不出她有没有做梦，感觉应该是个美梦，长得这么美，就应该做美梦。
我将我的枕头拿了过来，轻轻抬起她的头，将枕头垫在下面。
怎么这个破医院就一把凳子，蹲的我脚都麻了！
算了，人暂时应该不会跑，我躺回去没有枕头的床，睡完了下半夜。
这两天有些忙碌，鞠躬！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chapter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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