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奕快步走了一段路，想转身跟林时蕴分享刚想到的简单解法时，一回头，却发现林时蕴还站在原地没动。
殷清则用空洞又恶毒的眼神地盯着林时蕴。
他催促道，加大声音：“要上课了。”
林时蕴直起身，若无其事地走向楚奕，抬手臂随意擦拭着额头的汗珠，笑容灿烂又开朗：“老大，我这就来了。”
楚奕瞥了眼殷清。
殷清像是被定在原地的木头人般，一动不动，不知道心底又在盘算什么算盘。
他严肃地提醒林时蕴：“要小心殷清。”
虽然他并不觉得林时蕴的段位会识不破殷清的那点小心思。
林时蕴先是一脸讶然，又弯了眼睛笑道：“老大放心，我现在不认识他，以后也不会认识他。”
他厚着脸皮，开玩笑问道：“老大，我考到十校第一有什么奖励吗？”
楚奕一本正经：“最新竞赛题，多送你一份。”
他再翻出书包里新买的竞赛题：“这是同款，紧跟竞赛潮流。”
林时蕴看着那套厚得能当板砖抡起来砸人的竞赛题，扬起的唇角弧度僵住。
楚奕脱胎换骨得过于彻底了。
现在他唯一的娱乐活动可能就是每天早上做个活动筋骨的早操，连手机都不玩，逐渐进化成老年养生佛系学生。
但怎么也得偶尔从无边无涯的学习苦海里出来透口气，不能三年都溺在里头，连口气都不换。
他看了眼姜向晨的位置，确认姜向晨不在座位上，才笑着开口：“老大你想看最新上映的《零号房间》吗？就当作奖励了。”
楚奕听这电影名就不对头：“恐怖片？”
林时蕴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避重就轻：“是很温馨的一部电影，家人之间的羁绊是影片亮点。”
一家鬼整整齐齐的，的确‘温馨’。
楚奕满眼写着怀疑，将信将疑地问：“爱情片？”
林时蕴一口咬定：“对，评分极高，感人至深。”
人鬼生死‘恋’，看过的人多半都会被吓哭。
“上次老大请我去看了音乐会，正好这次有机会可以请老大看电影。”他连理由都想齐全了。
楚奕也好久没看电影了，听完林时蕴的描述，甚至还有点期待：“好，周六去看？”
林时蕴的手机还停留在影评界面，分类是恐怖爱情片，评分高达9.0，影评区空前和谐。
【务必要带女朋友来看这部电影！！兄弟们都懂的，我只能帮你们到这了】
【坚持了开场五分钟，后面全程是用手捂着眼睛、趴在男票肩上看的，又害怕又想看，最后结局惊天反转，快哭死了】
【恐怖得让我失眠了两个月，也感动得让我哭了整整一晚，已经哭回了用眼霜之前的眼袋】
计划得逞，林时蕴弯起狭长眼眸，笑道：“好。”
*
殷清站在空无一人的操场上。
最后离开的老师再三地瞅他，最终还是没管他，摇摇头，背手离开了。
他盯着手机，眼神空洞又透露着恶毒的怨恨，配上通红的眼眶显得格外滑稽可笑。
匿名举报信用词冷静，逻辑缜密，正文内容有理有据，将蒋主任违背校规的事情写得一清二楚。
录音里包含的金钱贿赂消息足以证明‘蒋主任参与了贩卖答案这件事情’，而解析出来的音频则能证明是谁买了答案。
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匿名举报的人十分‘真挚隆重’地在正文中感谢他为这次举报而做出的贡献，并且通过匿名论坛的ID号，将他所有的相关发言都拉了个清单出来。
其中就包括那些酸味超标的造谣——
【楚奕怎么可能考那么好啊？？稍微有脑子的人都知道不对劲吧？校长没长眼睛的吗？】
【蒋主任和楚奕就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绝对要互相掩护，表面上不和而已】
【服了，楚奕脾气臭，还长得丑，就因为有点臭钱，就有人相信他没作弊？】
为了激起大家对楚奕的恨意，殷清自认为安全地躲在屏幕后，没少暗戳戳地煽动过情绪，攻击过太多次校长和楚奕。
而林时蕴彻底撕下了‘匿名’这一层掩盖恶意的面具，让他内心恶毒的真实想法无处遁形。
而这一切，林曜都能看见。
看见是他将致命的关键证据录音发到了论坛上，看见是他将隐蔽的作弊事情给搅闹得全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更可怕的是看见…看见自己压根不是他最喜欢的柔弱善良的模样。
他还指望着能和林曜在一起，再凭靠林家的财富翻身。
完了。
一切都完了。
这封举报信是要置他于死地！
温度高到连空气都仿佛被扭曲，他却如同身在零度以下的冰窖中，寒毛竖立，打个哆嗦都能往外渗出层刻骨寒意。
他甚至来不及去思考林时蕴在这封举报信里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脑海里只不断循环重复着‘完了’两字。
上课铃突兀地响起来，将殷清从麻木绝望的僵立状态中拉扯出来。
脚却像被灌了千斤水泥，沉重得无法抬起。
他浑浑噩噩地走向教室，低着头，紧攥手机，却突然听到阴冷的一声：“殷清？”
他失魂落魄地抬起头，蒋主任挡在他前面，惨白的脸庞因为愤怒而泛出点血色。
整个人仿佛精神失常了般，盯着他呵呵直笑，绝望的笑容怪异渗人。
“匿名信是你写的？”蒋主任慢慢逼近殷清。
因为国际班里几乎都是刺头，殷清却是为数不多‘乖乖’读书的听话学生，还和林曜走得特别近。
所以蒋主任记得他的名字和模样。
殷清是国际班的学习委员，偶尔会来他的办公室拿一些资料，下发给同学，可能就是在那时因缘巧合下录的音。
但他倒真没想到会是殷清将那段录音公布到论坛上，更没想到殷清在匿名论坛和现实中会是截然不同的两副面孔。
平日里连看到虫子都会被吓哭、说话细声细气的人居然能说出如此恶毒的话。
殷清连退几步，瞳孔骤然放大，他慌张道：“不是…我怎么可能……”
事已至此，蒋主任并没有心思去管对方是学生还是下属，动机又是什么。
他心眼比针眼还小，素来爱记恨人，偶尔结下的一点梁子都能被牢牢记在心头，有机会就一定会报复回去。
更何况是这种断他职场生涯的大仇。
他双眼布满血丝，瞪得通圆，死死地盯住殷清，像是要将殷清的模样牢牢记在心中。
又阴恻恻地笑起来，喉咙里像是卡着痰，一字一顿地威胁道：“我们以后慢慢走着瞧，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已经活够了，你还年轻着呢。”
这句‘年轻’咬字极重，说得阴毒刻薄。
殷清逮着机会就不管不顾地朝前跑，像是在躲避洪水猛兽般，直到跑到另外一栋教学楼的安全角落里才停下。
他弯腰喘着气，被吓得六神无主，下意识地想找林曜寻求安慰保护。
刚发了个表情包过去，对话框就立刻弹出一个鲜红且刺眼的惊叹号提醒。
殷清看着那句自动提醒，呆呆地站在原地，背靠着墙，慢慢滑下来，双手搭着膝盖，半蹲在地上。
响亮而充满生气的读书声从走廊中传来，白天采光不好的走廊反而显得极为阴暗湿冷。
他艰难地扯扯嘴角，想不管不顾地破口大骂一场，又浑身乏力，头晕目眩。
狠狠地戳着屏幕，似哭非哭地不停地发着问号过去，鲜红惊叹号接连地密集弹出——
【对方已不是您的好友，请添加好友后再重新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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