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看到这么多？”
帕斯诺的思绪被打断，对面的男人已经把面罩取下来，露出一张白净儒雅的脸孔，如果帕斯诺没有被对方连续审问超过二十个小时的话，他还真认为对方是个好脾气的雌虫。
“是的长官，我就看到这么多。”帕斯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讪笑道。
面善的雌虫合上记录仪，没打算放帕斯诺走，又重复问道：“你是怎么偷跑进旧世纪的？”
帕斯诺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之前在旧世纪里打过黑工，长官你知道的，像我这种没上过学的亚雌正经工作都没人要，只能到这种黑厂里卖命。”
“当时的厂长给我们办了通行证，我因为岁数不够是黑工，他就给我用的别人的通行证，每天干二十个小时，天天搬石头，我干了半个月实在受不了了就跑了。”
帕斯诺不好意思的笑笑，对面的雌虫没反应，依旧是那个样子，他只好又继续交代道：“工钱我也没要，通行证也一直在我那放着，那天我跟着定位器跑到这，本来以为进不去了，但我不想放弃，我怎么可能放弃嘛，那家伙懒是懒了点，但他可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就拿那个通行证试了一下，没想到还真进去了。”
“你和那群鱼人关系很好？”雌虫突然问了一个新问题，这个问题问得好像很随意，却让帕斯诺一下提高了警惕心。
什么意思？这是要往他身上甩锅？五个恶徒死了四个，还有一个在时空裂缝里不知死活，没人去法庭上认罪了，这群探索者就要现抓一个好写报告？
“我只跟我朋友豆豆熟，其他的鱼人我都不认识。”帕斯诺急急的解释。
“那洞里的鱼人我可一个都不认识，长官，我朋友现在都下落不明，按照黄金救援时间来看，他估计已经在哪个土里长眠了。”
帕斯诺作伤心状，将自己从这件事撇得有多远就多远。
雌虫笑眯眯的说：“放心，你朋友已经回家了。”
帕斯诺本来还想说些模棱两可为自己偷闯旧世纪区脱罪，听到他的话心里嘿了一下，被困意席卷的大脑一下清醒了，正要开口询问，雌虫就摆摆手表示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这个亚雌追踪能力相当强啊，在没有任何外力帮助的条件下，一个人修好了鱼人追踪器里的定位功能，还很有魄力，在旧世纪地下待了一天半，就在人恶徒头顶上监控，该看的看，不该看的就不该看，很有风险规避意识。”
雌虫像是在给帕斯诺开表扬大会，连续不断的词语从他一张一闭的嘴里往外冒。
帕斯诺一看他这样就有些拿不准了，先审讯二十多个小时，再突然来这一套，而且他之前就无数次表示朋友还处于危险之中，这个雌虫没有任何反应，现在倒是温温和和夸起人来了，二十多个小时之前把他从夹缝里掏出来摁在地上的时候可不是这样，他的尾巴都差点被眼前这个雌虫揪断。
“真的吗长官？”帕斯诺憨憨的问道：“他都失踪快超过五天了……如果真能安全回去真的是虫神的奇迹。”
雌虫见他不太相信，就从桌子上的袋子里掏出一个项链，那个项链的吊坠是一个大尾巴鱼人，是个银饰，尾巴尖上裹了点血，细看这个吊坠好像被人磕过，有点变形。
帕斯诺一眼就认出这是豆豆的项链，他平时爱惜得很，别人碰都不能碰，据说是他的初恋雄虫送的，帕斯诺老嘴贱说是他的恩客送的，说第一位恩客总归要特殊一些，就算送个屁给他，也得按年闻完，气得豆豆拿尾巴满屋子撵着帕斯诺扇。
现在这条项链被弄成这样，不难想象项链的主人都遭遇了什么，他刚伸出手想要把那条项链拿过来，对面的雌虫就收手将项链放回袋子。
雌虫很温和的说道：“不好意思，这条项链目前属于物证，暂时不能给你。”
扯了快二十个小时才告诉他人还活着，拿着条项链跟逗狗似的给他看看，帕斯诺没心情再跟这个雌虫打太极，他心底冒出点火来，却还是强压下去说道：“长官，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实在不知道您还想知道什么，您给我给个痛快，行吗？”
雌虫看出帕斯诺的焦躁，却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不只在旧世纪打过黑工吧？”
帕斯诺心想这关你屁事，但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思索怎么应答。
旧世纪又被称作是淘金区，每个星球都有这样的区域，是上个世纪末日大进化时期保留下来的时空紊乱区，里面鱼龙混杂乱七八糟，什么样的人都有，官方的在里面挖，异世界的人也在里面瞎搅和，要说有监管部门那也算有，探索者就勉强算是，什么都管，什么都干，又挖土又抓人，被称为公务员里最像狗的驴。
普通人也能进旧世纪旅游或者打工，就是得有通行证，只是能进去的人不一定都会有通行证，帕斯诺就属于那那一小簇，他倒是没说假话，当初那个黑心工厂确实因为他年龄不够，随手给了他一个通行证，只不过在此之前帕斯诺就在旧世界混了。
像他这样的，都有一个统一的称呼—“鱼仔”，母鱼下崽会一次性下好多，这边生完那边就被旁边的大鱼吸入肚中，但是没关系，鱼崽太多，总有几个能活下来。帕斯诺这种打小就偷渡过来的黑户，脚上的鞋都没有两只的时候就在旧世纪到处乱窜打黑工，命在这里又不挣钱，他们这些小孩就像是测试洞穴里是否有氧气时被点燃的蜡烛。
帕斯诺比较幸运，要不是他的朋友豆豆，他没准一辈子都只能是个鱼仔。
鱼仔的存在肯定是不太合法，但又没有什么有效的解决办法，遣返？遣返一个鱼仔的成本比一百个鱼仔的命还高，所以鱼仔就变成了灰色地带的一部分，提起来总是有些见不得人。
这个雌虫说话一点都不爽快，不过他看到帕斯诺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就像是达到了什么目的一样，难得将房间的灯光调暗一些，好让这个还没成年的亚雌舒服一些。
“我们也没别的意思。”雌虫敲了敲桌面，平整的墙角处就凸起一块，对折几下就变成一个小型机器人。
机器人走过来从肚子里掏出一杯水，放在帕斯诺面前。
帕斯诺舔舔干裂的嘴唇，他在那群恶徒监视了多久他就有多久没喝水。但是他没碰这杯水，反而集中精神看着雌虫，他注意到雌虫话里的“我们”。
多半不是什么好事，帕斯诺不接他的话茬也不吭气，就这么跟雌虫僵持着。
雌虫自顾自的喝了杯水，才慢悠悠的从文件夹里掏出张纸，推到帕斯诺面前，说道：“我们一直都很缺人。”
“这对于你来说可是个一辈子都不会碰见第二次的机会。”
雌虫温和的外表下是隐藏在骨子里的傲慢，他直到这时候才自我介绍道：“我叫亚特，是小队里的副队长。”
帕斯诺惊讶的睁大眼睛，接过那张纸细细的看起来，简化下里面的内容就是合同工，无编制，但同薪同酬，一样优厚的福利待遇。
这确实是个极其相当难得的机会，帕斯诺表面故作镇定，内心已经雀跃的恨不得赶紧拿起笔签下自己的大名，表面却睁大眼睛细细的将那些条条框框反复品味。
这简直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帕斯诺一边觉得自己绝对没有这种好运气，一边又抓着那张纸不肯松手。
亚特松了松自己的脖颈，说：“拿回去看吧，给你做了二十多个小时的调研，我也累了。”
紧闭室的门终于打开，帕斯诺想问点什么东西，但他脑子空空，根本想不出有关于探索者的任何东西。
他正准备走，这时候，从外面走进了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年轻人，没带面罩，但是眼神很锋利，鼻梁很挺，显得他的短发都在往前刺，像一把永不弯折的利刃。
是一个雄虫。
帕斯诺鼻子很尖，闻到他身上一丝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点别的什么味道，像是刚刚才某个地方匆忙赶过来。
亚特站起来介绍道：“这是我们队长陈诺。”
帕斯诺拘谨的打了声招呼，手里还拽着那张纸。雄虫的气势太逼人，帕斯诺很少跟这种类型的人打交道，现在不免有些紧张。
“背景调查都做好了吗？”陈诺盯着帕斯诺看了几秒就挪开视线问亚特。
亚特把刚才之前审讯时的记录表发给陈诺，帕斯诺就站在旁边看他们交流，他估计那可能是一个打分表之类的东西，因为陈诺在手腕AI上划了几下就签了字，可能是写的同意已审核之类的东西。
帕斯诺这边漫无目的的走神，雄虫低着头看资料，头发太短，让他整张脸都暴露在刚刚才调暗的灯光下，打下来的灯依旧很亮，划动腕表的那只手臂上下一动就是微微鼓起的流畅肌肉，被黑色作战服半包裹的脖颈上漏出青色的血管，再加上那双锋利的眼和高挺的鼻，扑面而来是极其旺盛的生命力。
突然那张脸抬起了头，眼睛直直和帕斯诺对视，帕斯诺这才注意到他的睫毛又长又直，难怪那双眼睛看起来这么冷硬，多半是这睫毛衬的。
“回去考虑一下，12个小时给答复，超时视作放弃。”
陈诺抬起腕表示意帕斯诺加好友，那张纸也被他拿过去，在右下角的审核意见里写了通过两个字。
“签完字扫描成电子版再发一份给我。”
帕斯诺连声说好，他有点想现在就签，但是在这个雄虫面前他莫名有些发慌，只能连声说好，慌忙走掉。
什么时候才能有人看到我呢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2章 入职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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