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榭平和地说道：“你是服侍成少爷的人，你昨天看到成少爷喝酒了吗？”
“没有，昨天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外屋睡着了，当时成少爷一只在屋中，我便放松下来。一直到他们发现少爷的尸体，我才醒过来。”晴儿有些委屈。
原榭敏锐地觉察出晴儿的状况有些异常，普通的丫鬟怎么可能比主人睡得更早，而且还是不知不觉地睡过去的，而睡之前处理意见没有喝酒，睡过去之后，成留江却跑出去了屋外，还喝了酒：“你为何睡着？睡着之前可发现什么异样？”
“我……我当时似乎闻到了一阵香味，然后就特别困。”晴儿说道。
香味？又是香味……难道跟之前的事情有关联吗？原榭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旁边的人不敢打扰县太爷，也都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听候发落。随后，他又看着林管家：“林管家，去把昨天发现尸体的家丁给我叫来。”
“是，大人。”林管家立即招呼人过来，让小厮去把发现尸体的家丁叫来了。这个发现尸体的家丁叫明子，十三岁就到成府当了家丁，到现在已经过了七个年头。明子在成府中的职责是负责洒扫庭院，每天晚上打扫一次。
“明子，你说说看你当时是如何发现成留江的尸体？”原榭问道。
明子说道：“回大人的话，小人昨天晚上在这里扫地的时候，就看到河底下飘着一具尸体，当时天黑我看不清楚，然后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原来是少爷的尸体。”
原榭：“昨天你打扫庭院的时候，可在周围看到有什么可疑的人？”
明子沉思了一会儿才说道：“大人，昨天晚上小人在打扫归来亭的时候，看到家丁赖鑫从青石小路旁边匆匆走过，当时我还喊了赖鑫，他没有理我，好像挺着急的样子。”
原榭记得这个名字，就是当时发现成大官人尸体的那个家丁：“林管家，把赖鑫叫过来。”
宋平走上来，给原榭递上了一份更加详细的关于成方宇夫妻生平的调查，其中提到一个他们有一个孩子，但是失踪了，有人说是溺水死亡，有人说是被人贩子拐走了。
林管家很快就把赖鑫叫来。
这个赖鑫年纪十九岁，身长七尺，穿着一身黑色粗布麻衣，腰间系着一条红色腰带，身强体壮。他来到原榭面前的时候，却莫名有些紧张，神色苍白。
“赖鑫，你说说看，昨天晚上你在周围干什么？”原榭问道。
“回大人的话，小人昨天晚上从厨房出来，因为肚子饿，去厨房里边拿了两块饼。”赖鑫回答道。
“真的是去厨房拿两块饼？”原榭问道。
“是啊，大人，我真的没有骗你，我真的是去厨房拿了两块饼。”赖鑫说道。
林管家去把厨房的人叫来，昨天晚上主管厨房的是李大胖，他为人和蔼，整天笑呵呵的，一来到原榭面前，见到县太爷也没有任何的紧张，只是保持着笑呵呵的状态，像一尊弥勒佛一样。
“原大人，听说你找俺，找俺有什么事？”李大胖说道。
“昨天晚上你可是在厨房里？”原榭问道。
“回大人的话，昨天俺一天黑就离开成府回家去了，因为俺家小舅子要成亲，我要去当掌勺的，所以只能先走。”李大胖乐呵呵地说道。
“那昨天晚上你可做油饼？”
“什么饼？”李大胖反问。
原榭看着赖鑫：“你说说看，你昨晚去拿了什么饼？”
赖鑫的神色变得越发苍白：“葱饼……葱油饼。”
李大胖摇摇头：“大人，俺们昨天吃的都是鸡鸭鱼肉，并没有吃饼。而且老爷的尸体都快要下葬了，夫人要求我们这段时间不能吃葱姜蒜之类的东西，所以我们绝对不可能做葱油饼的。”
“赖鑫，你还有何话可说，还不速速招来！”原榭厉声喝到。
“大人，我冤枉啊！我昨天只是从这里经过而已，什么都没做。”
“你真的什么都没做吗？”原榭拿出宣纸上面拓印着半个鞋印，“把你的鞋子脱下来，看看跟这个重不重合，一眼便知。”
赖鑫看到自己的鞋印，立马瘫软下来，跪坐到地上，再也无甚么可以辩驳的余地。他昨天去芦苇滩的时候踩到了烂泥，却不曾想那烂泥会一直在自己脚上，一直跟到现在。
“赖鑫，你还意识不到你自己的错误吗？”原榭问道。
“大人，就算是我昨晚经过小林湖，也不能证明是我把成少爷推进小林湖吧？”赖鑫狡辩道。
“我几时说过是你把成少爷推进小林湖的？”原榭说道。
赖鑫意识到自己被忽悠了，这时才醒不过来，他接二连三的中了原榭的陷阱。
“此时醒悟已经迟了，你如果不想说，那可以让林管家说说你的来历。”原榭说道。
林管家冷不防被原榭提起，他赶紧走上前来：“赖鑫，你怎么可以这般忘恩负义？”
赖鑫瘫坐在地面，仰头望着怒斥他的林管家，无助地说道：“林管家，我到底做了什么？忘恩负义？你可不能血口喷人呐！你说说我到底做了什么？”
“赖鑫，想当初你不过是一个孤儿，被成老爷捡回了家，把你养大。可你现在，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你竟然把成少爷推到河里，你说说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我没有，我从来没有把成少爷推河里，林管家，你不能这么血口喷人。”赖鑫说道。
“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而是原大人说了算。”
原大人摆摆手说：“不是我说了算，是证据说了算。”
赖鑫看着原榭问道：“原大人，你说我杀了成少爷，你是要拿出证据的，我到底什么时候杀的成少爷？”
林管家说道：“昨天晚上，你是不是拿了一壶酒进了后院？我当时还诧异你为什么要拿酒？你到底是拿去给谁？是不是给少爷喝了？”
赖鑫被问得哑口无言。
“昨天晚上扫地的明子说，看到你匆匆忙忙的从青石板小路走过。你说说，当天晚上这么晚了，你为什么要从那里走过？你到底去后院见了谁？”林管家问道。
“我……我……”赖鑫低下头，嘴巴张了张，却始终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他只能垂头丧气的坐在原地，而且桥边的脚印也确实跟他的足迹对上了，这让他无话可说。
“你说说，现在证据确凿。”林管家吼道。
“大人，我就想问一句。你们都认为是我杀了成少爷，但是我跟成少爷一个七岁大的孩子有什么仇？我为什么要杀他？”赖鑫问道。
“这好说，宋平，你过来说说你昨天调查到的结果。”原榭说道。
宋平被县太爷喊过来，立即拿出了自己调查到的各种信息：“你叫赖鑫，可是我之前查到的线索是你不叫赖鑫，你在育婴堂的时候名字叫做成三郎，你姓成，而你的父亲叫做成方宇，你的母亲叫做韩三儿，你是成大官人的侄子。”
赖鑫眼睁睁的看着眼前这四个人，顿时眼里没了锐气，之前他还能靠着一张嘴皮子把设身上的罪责推给其他人，毕竟昨天晚上，明子虽然在打扫庭院，但是他也有逃脱不了的嫌疑。可是他跟明子最大的不同时，明子有爹娘疼爱，他确实一个孤儿。
而让他变成孤儿的罪魁祸首就是成大官人。
他慢慢的站起来，直起身子，看着成府的管家，脸上露出了冰冷的笑，他的眼神与刚才的可怜兮兮的模样完全不同，充满了复仇的火焰，还有复仇成功后的疯狂：“原大人，宋捕头，你们可真是调查的好手啊，竟然还能从育婴堂查到我的存在。”
“现在你该说说你为什么要杀成少爷了吧？”宋平说道。
“哼！我杀他，我杀他……我杀他不过是为了报仇，你不问问他爹当年都干了什么？把我家害得家破人亡，让我这辈子只能像条狗一样寄人篱下。他抢走了那份本来应该属于我的田产。”
“这么说成大官人也是你杀的？”原榭问道。
“你凭什么说是我杀了成大官人？成大官人明明是在清水河祭祀的时候自己落水身亡的。我当时有不在场的证据。”赖鑫还在嘴硬。
“好啊，你说说你不在场的证据是什么？”原榭问道。
“成大官人落水的那天晚上，我跟家丁明子还有小张、老王、老郑在一起喝酒，我们可是喝了一整晚的酒，谁都没有离开过。”赖鑫看着明子。
“是吗？谁都没有离开过吗？可是你把他们几个都灌醉了，他们怎么知道你离开了没有？”
赖鑫又被原谢问得哑口无言，无论怎么说，做过了就是做过了，哪怕掩饰得再严密，南面也会有缝隙。所谓法网恢恢，同样是疏而不漏！
随后，宋平叫皂吏拿出一件黑色的衣裳，上面还附着有少量的绿色的浮萍：“大人，这是我在赖鑫的家里发现的，你看这件衣服上面的浮萍明显是来自清水河的。”
小林湖中清澈无比，没有这种指甲盖一般大的浮萍。
“赖鑫，你还有什么话可说？还不快将你的罪行速速招来。”宋平吼道。
赖鑫见状，知道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事情都藏不住了，便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很疯狂，几近癫狂的状态。
“原大人，宋捕头，既然你们查案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去查查十年前成方宇夫妇落水的案子。当年这件案子的疑点这么明显，为什么就是没有人提起？为什么就是没有人肯重新番案调查？”
“十年前的案子已经过去了，本官虽然有心调查，但是却也无能为力。”原榭说道。
“放你们的狗屁！我已经看透你们了。你们跟之前的县太爷，没有什么不同，同样是草菅人命，收受贿赂。当年的县太爷就是因为受了成俊浩的贿赂，将我爹娘的死判定为失足落水而死。一个人落水死亡情有可原，可是两个人同时落水死亡，难道这其中的一点还不够明显吗？”
“我们知道你有冤情，但是你也不能用这种方法来报复啊！”宋平道。
“为什么不能？既然你们这些制定法律的人都没有用了，那我便用我自己的方法来进行复仇。”
“成大官人对你父母有愧，你杀他就好了，为什么还要连累一个七岁大的小孩子呢。他才七岁呀！”林管家痛心疾首地说道。
“我过了这么多年，过得这么苦，凭什么他的孩子却能幸福快乐的活下去？这不公平。如果你们无法给我公平公正的结果，那么我就要用自己的方式拿回来，用我自己的方式取得公平和正义，这就是我赖鑫一辈子的追求。哪怕我被你们砍了头，我也还是要这么做，哪怕让我再来一次，我也还是要这样选择。”
赖鑫说话的状态非常激动，他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面色赤红，声音非常的大，带着咆哮。
“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但是你杀了成家的这两个人，却是一定要为此付出代价，你觉得值吗？”原榭问道。
“值，我觉得值。起码过去的事情终于得到了一个令我满意的结果。本来我还想再多杀几个人的。但是……哼！幸亏你原大人及时查到了我，要不然这成家还得再死两个人呢！”赖鑫兴奋地笑道。
“疯子，你简直就是个疯子。你就是个被仇恨冲昏头的恶鬼！就该下十八层地狱。”宋平在一旁说道。
赖鑫笑着说道：“多谢宋捕头的夸奖。你们要怎么处理？我都无话可说。不过用我这一条命换他成家，两条性命，我也觉得是值了。”
原榭叹了口气：“我还有个疑问，当初你爹娘死的时候，既然你觉得有冤情，为什么不出来喊冤？”
“原大人，很多事情你根本想不到。你以为成大官人是个好人，实际上成大官人比你想象的要更加残忍。他对他的亲生哥哥都可以痛下杀手，将人推入水中，对我这个侄子自然也是不肯放过。”
“当时我也被他推到了水里，可是因为我从小就熟悉水性，经常下河摸鱼，我才没有被水溺死。后来，我上岸之后就流落到了静岳县的育婴堂里，被育婴堂收留了。那时候，我知道自己一定要变强大起来，一定要去找成俊浩复仇。直到三年前，林管家到育婴堂说要找家丁。然后他出了点钱，将我买进了成府。我在成府里等到了今天，才慢慢有了机会。”
“那你说说你是怎么杀死成大官人？”原榭问道。
“大人，你不是调查很厉害吗？你自己去查呀。”赖鑫带着讽刺地笑道。
“这也不难，只是本官想从你嘴里听点真相。既然你不肯说，那我便替你说了吧。七月十三日晚，你躲在水里，趁着夜色幽微的时候，将站在岸边的成大官人拖下水，对吧？”
“当然，其他时候我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来杀他，因为他身边时刻有很多家丁在保护着，只有那一天，在清水河边，他竟然撤走了跟着去的两个家丁，自己跑到岸边。当时我就知道机会来了，是上天给了我这样一个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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