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是死了！”
小男孩在门口指着里屋晕厥的吾路。
鹤鸣摇摇头：“这孩子没有记性吗？他是不是已经出来问过六遍了。”
凉酒也皱了皱眉。
见外面人没有回应，那小男孩从里屋跳过门槛，慌慌张张要往凉酒身后钻，结果还没跑两步，先左脚绊右脚猛地栽了下去。
一个人影从那小孩身后站了起来，伸手提住了小孩的衣领。
鹤鸣皱眉道：“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三个孩子，一个病的，一个傻的，还有一个你。”
凉酒指了指自己，无辜道：“我？我怎么了？”
鹤鸣看着凉酒，叹息一声。
凉酒两只小脚在地上跺了跺，气道：“我不是小孩，我是已经活了三十多年的一个成年男人。”
鹤鸣“噗呲”一笑，哄孩子似的说道：“脚都跺成那样了，一会要是把楼下的跺上来，你自己去解释，不要找我。”
凉酒皱皱鼻子，对鹤鸣“哼”了一声。而后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越发像个真正的小孩了。
凉酒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难过，他越来越意识到自己没办法克制某些幼稚的想法和幼稚的行为，难道脑子也跟着身体一起退化了？
那可不行。
他尽力让自己的行为和情绪稳定下来，装作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可是他还没憋多久，看到眼前的景象，忽然就“噗呲”一声。
那小男孩在鹤鸣手里扭了扭，见挣脱不开，一撅屁股，浑身上下一起用力：“噗——”
凉酒睁大了眼睛。
这可是整个修仙界备份最高的老祖，什么时候让人用屁崩过。
鹤鸣当时脸都绿了，松了手扭头就走。小男孩极富感染力的笑声一下一下撩拨着凉酒的笑穴，最后凉酒也捂着嘴，笑得直打嗝。
这俩人同流合污地笑了许久，才终于停住了笑声，鹤鸣在屋里关着门，自闭过去了。
鹤鸣的脾气这世界上没有人比凉酒更了解，凉酒赶紧敲门，还想挽回鹤鸣的心：“鹤鸣，这孩子脑袋确实有点问题，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鹤鸣不说话，凉酒推了推门，发现居然没锁。
他悄悄推开一条门缝，伸进去一个小脑袋，鹤鸣直着腰板在茶桌边坐着，脸色黑得像锅底。
鹤鸣怒道：“我活了快六十年了，从来没让人这么欺负过！”
凉酒赶紧钻进门来，坐道鹤鸣旁边：“不着急，这小孩还要跟咱们相处很久呢。”
鹤鸣叹了一大口气。
凉酒继续道：“他虽然心智确实不太健全，但好歹是混沌山谷里唯一一个活口，暮瑟把他给咱们，肯定也是觉得他有用。万一他将来真的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来，咱们可以直接带他去仙盟对峙，这样就不用东奔西饱另寻出路了。”
鹤鸣又叹了口气，皱眉道：“指望不上，他连自己名字都想不起来。”
正好这时候那小孩爬在门缝那嘻嘻哈哈看着两人。
凉酒对小孩招招手，那小孩钻进来坐到凉酒身边，眼睛亮亮的，一眨不眨看着凉酒，好像在期待什么。
凉酒摸摸他的头，笑道：“小孩，既然你想不起自己的名字，那我给你起一个怎么样？”
这小孩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依旧天真无邪地望着他。
“就叫……”凉酒思索片刻，“就叫……吾道吧！”
吾道眨巴眨巴眼睛，开心地拍起了手：“吾道！吾道！”
鹤鸣一挑眉，问道：“吾字辈？你要翘天山门的墙角？”
凉酒还在心怀期待：“万一呢，他虽然心智不全，但是能一眼看出你的年纪，也是个天赋异禀的好苗子啊，要是将来他能改门派拜我为师……嗯，也是一桩美事。”
鹤鸣摇头道：“吃什么能提高你的自知之明？你多吃点。”
凉酒呲牙笑道：“很遗憾，没有。”
吾道跟着傻乎乎地重复：“没有！没有！”
鹤鸣看着两个傻孩子在他面前作怪，摇了摇头，叹息道：“看来，我要做好和你们长期斗争的准备了。”
凉酒拍拍胸脯，喜悦道：“放心，等吾路醒了，我们三个人一起，保证你的生活从此欢乐无限。”
鹤鸣撇撇嘴：“别。”
……
次日清晨，凉酒站在半山腰，眺望着远方，远方的群山里嵌着一座华丽的城池。这座城满了大半个山坳，和昆仑崖比起来大了不止十倍，而且里面的每一座建筑都是金顶红墙琉璃瓦，说不出的豪华贵气。整座城外裹着一个金光大阵，御剑的修士停在那片刻，等阵法给他们开个口子，他们便出来或者进去。凉酒心想，天山门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大派，建得果然气派。
不过现在还有一个难题，人家天山门的人都有自己门派的服饰，凉酒没有，就穿这身进去，还没进门就让人注意到了。
他倒是有心去谁那抢一件，但是天山门这个地方人才辈出，指不定劫到个法力高强的，到时候动静一大，又不好收场了。
正在这时，他忽然听见旁边吵吵嚷嚷一阵少年嬉笑的声音，回头一看，一群天山门的小修士打打闹闹顺着山路走了上来。
为首的一人年岁不大，相貌不出众，最大的特点就是长了一双上扬的眼睛，还有一对飞上太阳穴的眉毛。
只听他阴阳怪气道：“花晟啊，衣服破了就别穿了，我送你件新的。”
旁边有孩子附和：“对啊对啊。”
“不过，”有人笑道，“不过花垣师兄就算送给他一件，以他这个身材，也穿不下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哄笑。
花垣眼中止不住的得意，本来就飞舞的眉毛此时更张扬了，可他还是假惺惺道：“什么样的身量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怎么能因为这个就嘲笑他，但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想要跟师父去一趟昆仑崖，就爬上首席大弟子的位置，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才是最可笑的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还有孩子讥讽道：“花晟，从昆仑崖回来之后，师父为什么把你赶去后厨啊？”
所有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众人身后的小胖子身上。
那白白净净的小胖子一言不发，扛着所有的目光，故作平静地站在原地。
能看见，他的衣服肩膀上破了个大洞。里面露出白白的肉来，和旁边众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凉酒盯着那小胖子看了许久，本来只是觉得他眼熟，在听到“昆仑崖”三个字之后，便彻底想了起来。
这是仙盟清剿昆仑崖的时候，跟在琮玉身边那个坑他的白胖子！
凉酒下意识想要找什么遮脸，生怕被他认出来，可是这小胖子压根没有抬头，只是满平平静静，一言不发。
花垣抬头看了看天，道：“时候也不早了，该去找师父复命了，把我行囊里干净的衣服拿出来给他，一定要看着他穿上，再进去，千万别丢咱们天山门大仙家弟子的脸面。”
一人一人丢过来一件瘦瘦的衣服，不屑道：“别愣着了，穿吧？”
衣服砸进小胖子的怀里，小胖子还是一动不动，像个木桩子。
天山门里响起了钟声，钟声敲了七下，可以看见，很多修士都朝着同一个方向飞去。
为首的花垣撇撇嘴，一挥手：“他爱穿不穿，咱们先走，别耽误早饭。”
随后一群人呼啦啦扭身走了，留下小胖子一个人皱着眉站在原地。
过了很久，小胖叹了口气，抬起了头。
然后正好和凉酒四目相对。
两人都是一愣，凉酒手忙脚乱遮脸已经来不及了，花晟的眼神也慌乱了片刻，不知所措地将手里的衣服藏在身后。
凉酒尴尬道：“啊，你叫花晟是吧，你好啊……”
花晟匆忙低了个头，低声道：“天山门花晟，见过这位侠士。”
出乎意料，他没有点破凉酒的身份。
凉酒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打哈哈：“哈哈，好久，好久不见？”
花晟皱了皱眉，忽然道：“我们，以前没见过吧？”
真是未曾设想的道路。凉酒盯着花晟的眼睛，给花晟盯得浑身不自在，可这孩子依旧坚定道：“您一定是认错人了，我们没有从昆仑崖见过。”
凉酒疑惑：我提“昆仑崖”这仨字了吗？
花晟见凉酒不答话，躬身道：“我还有事，得先走了！”然后就要跑。
凉酒赶紧喊道：“稍等！”
然后凉酒上前，指着花晟手里的衣服，问道：“这东西，你应该不要了吧？”
花晟不明所以。
凉酒继续道：“如果不要了，可以给我，我……我在收旧衣服！”
这瞎话也是张口就来。
花晟迟疑片刻，看见凉酒坚定的眼神，缓缓将衣服从背后拿出来，递给凉酒。
凉酒大喜过望，接过衣服，拍了拍花晟的肩膀，感激道：“多谢！”
花晟再次躬身施礼，道：“我真的要走了，不然会饿肚子。”
凉酒挥挥手：“好，有缘再见，谢谢你！”
花晟连着鞠了两个躬，迅速离开了。
凉酒兴高采烈拿着衣服进了小树林，可是还没开始穿，又发现一个难题。
他好像并不比花晟瘦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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