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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王亲

自打那日从函谷关回来,林辙便扎根在了书房,每日都抱着书简坐于案前钻研。

楚暄看着很是欣慰,心想林辙或许是看过那些浴血奋战保家卫国的将士觉得自己也要努力学习,来日入仕成为治国栋梁,或是感受到战场上疮痍满目、肝髓流野的惨状,觉得还是习文更好。

他想到自己儿时贪玩不用功读书,父亲就常教训自己:“暄儿,你可知这世上有多少人无读书的条件,他们只能一辈子耕作或是被拉去充军,军营条件艰苦,战场上血流漂杵,刀光剑影,头颅遍地,往往都是有去无回,你若是不愿读书,来日便也去参军吧!”

想到那些血淋淋的场面,楚暄只觉不寒而栗,从那之后读书便万分刻苦。

——

初夏时节,万物被薰风,送入十里槐香。

某日午后,楚暄独自一人前往王宫藏书阁归还书简。

这些时日张仪让他将各国古今所颁布的政令、国家制度变迁以及国中推行变法后的成效等一应记载整理归纳,并结合时局适当分析,撰写成书文,故而这些时日楚暄常往王宫藏书阁查阅书简闻录。

楚暄抱着几捆竹简行走在咸阳宫宫道上,路过王宫学堂,内里传来琅琅书声,他不由得停下脚步,向内看去。

王宫学堂是几年前开办的,秦国世居西隅,多年来与中原文化礼俗脱节,又因秦人尚武好斗,民风淳朴,不拘于礼节,常被山东列国士人诟病为野蛮之流。

商君变法禁止秦人内部私斗,并将此等尚武精神引至战场,至此秦国百姓勇于公战,怯于私斗,国中武力十数年内突飞猛进。

眼见秦国日益强大,秦王嬴驷不断向东开进,并开始重视文化的培养,了解中原各国的礼仪风俗,有助于日后的逐鹿中原。

然而商君倡导的弱民政策使得秦国百姓鲜有机会接受教育,故而嬴驷只好先着重于培养王室宗亲的后人。

在得知齐国开办了闻名天下的稷下学宫后,嬴驷也效仿,在王宫开办一间王室学堂,并重金聘请来自中原列国的名门学士前来作教书先生。

山东列国文士虽瞧不起秦国,却也难拒千金,何况授业于王室后人哪怕是在秦国传出去也是件光宗耀祖的事,这等殊荣岂能轻易错过?

消息传至中原不肖数日,便有众多文人学士前来,虽不及稷下学宫那般名门才子满堂云集,彬彬济济,却于秦国而言已是群贤毕集。

不同于传统的私塾,此学宫学制别具一格。那些王子王孙、王亲国戚之子四至十岁入学宫由教书先生传授课业,所学内容包括四书五经六艺等。

学子们在十岁那年将迎来一场大型校考,校考通过后便可根据自身情况选择擅长的领域做进一步研学,如善文者可继续留于学宫,寻其间资历深厚的学士深入教导,善武者可入王宫校场寻武艺精湛之师论功指点。

这一学制能够更好地因材施教,秦王嬴驷能够对他们的能力一目了然。

早在开办初期,张仪便问过楚暄是否愿入此学堂,楚暄拒绝了,因其父生前便是大梁名才子,曾入宫做过太子太傅,后因身体欠佳辞官于家中亲自教导楚暄课业。

楚暄从记事起便被父亲拎到书案前博览群书,受过比私塾更为严苛的教导,简直苦不堪言,自是不愿也无须食髓知味。

但他对这样的学堂还是很感兴趣,毕竟他没有真正体验过与一众人坐于堂上授课的氛围,故而每次路过王宫学堂便会停下脚步多看几眼。

听着内里的诵读声从最初的“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到“明明在下,赫赫在上,天难忱斯,不易维王。”再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他不禁忆起自己的父亲,父亲才学兼备,见多识广,却向来庄严肃穆,不苟言笑,而他的义父张仪却为人亲和幽默风趣,更易亲近,他从小就疑惑,此二人是如何成为挚友的?

“咚”的一声钟鸣,学堂内传出教书先生的话音:“今日便到这里,散堂。”紧接着是一阵欢呼和骚动。

楚暄回过神,赶在内里学子们涌出门前离去。

学堂内,嬴稷靠窗而坐,正收拾着案上的书简,突然余光瞟见门外的一抹熟悉身影,他手中动作一顿,猛地抬起头惊喜地睁大眼睛向窗外望去,视线追寻对方离去的方向。

见对方走远,他加快速度,胡乱将案几上的书简扔进布袋中,便匆匆向外跑去。

同行而出的嬴荡见他行色匆匆地向门外跑,一脸好奇地拽住他,问道:“稷儿你去哪?快跟我去校场看我摔跤!”

嬴稷挣脱开他的手,转头笑嘻嘻道:“荡哥哥我今日不去了,我要去找一个漂亮哥哥!”说罢便一溜烟跑出门外。

嬴荡十分疑惑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什么漂亮哥哥?”

楚暄进了藏书阁,径直走向最左侧第二排的书架,将手中的书籍放于架中,复又移至里侧的一排,从中抽了一本记载列国法令异同的羊皮书翻阅了起来。

嬴稷随其后步入了藏书阁,却未瞧见他的身影,他向右侧走去,穿梭在一排排的书架中,正当他快步行过最右侧的一列书架时,袖口勾到了一捆竹简,却未察觉,那捆书简被他的衣袖扯得往前一带,成排的数十捆竹简瞬间被带动横扫到了地面。嬴稷吓得睁大眼睛,一不留神几捆书简砸到了身上,他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楚暄刚将手中的书籍放回架上,只听“哗啦”一声巨响,他猛地一惊,立刻向那声音处走去。

此刻,书阁最右侧书架旁一片狼藉,楚暄到时只见一个半大的孩童正一脸茫然地跌坐在满地书卷中,那孩童感到动静抬起头,一侧脸被阴影遮挡,楚暄看不清对方的相貌,却瞧见一双乌黑清亮的眼眸正愣愣地望着自己,其间似有泪光闪烁。

见到此情此景楚暄一时有些愕然,正欲开口,突然瞥见右侧书架上方一捆竹简正摇摇欲坠,他当即一惊喊道:“当心!”

嬴稷一怔,循视线抬头却已太迟,那书简直直向他砸来,他惊恐地睁大双眼,下一秒便觉一阵风拂过,眼前扫过一片淡蓝色的衣袖,在抬起头时则瞧见方才一丈多远的少年已近在眼前,对方一手拿着那掉下的书简低头看着自己,温和一笑:“你没事吧?有没有伤着?”边说边向自己伸出手。

嬴稷回过神:“我没、没事,谢谢大哥哥!”他有些忐忑地握住楚暄修长的手,顺着对方轻轻用力一带站起了身。

待他起身,楚暄借着书阁内的青灯看清了对方的面容,正是那日在函谷关所见的青衣孩童,见他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皮肤瓷白,眸如墨染,小脸上稚气正浓却已能瞧见面庞的轮廓线条,待得几年后五官长开了定是个俊逸不凡的美少年。

见对方呆愣愣地看着自己,楚暄微向后退了一步,躬身行了一个皇室大礼:“草民参见稷公子。”

嬴稷一怔,眨了眨眼,回过神赶紧上前扶他:“大哥哥别多礼!你……知道我名字?”稚气的声音中满是惊讶。

楚暄对他微笑颔首,看了眼一片狼藉的地面,说道:“公子,我们先将这里收拾一下吧。”

“哦,好。”嬴稷小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与楚暄一起蹲下身拾起书简。

楚暄一边收拾,一边问:“稷公子也是来还书的吗?”

嬴稷一顿:“啊?我不、不是。”

楚暄站起身又问,将怀中的两捆书简归位:“那是来找书?需要什么草民可以替您搜寻。”

嬴稷也跟着站起来,说:“没、没有,我就是来随便找点书,看看……”

楚暄想起来时学堂的钟声刚敲响,转眼间嬴稷就出现在书阁,心道:看来这位小公子还挺好学的。

正当他蹲下把地上的一捆书简卷好,起身准备放入层架时,才注意到,这一列的书架放的全是育儿类膳食典籍,顿觉有趣,忍不住笑道,“没想到稷公子对育儿之术也有研究。

“啊?”嬴稷闻言先是一蒙,反应过来后看了眼手中正握着本《哺食经》,愣了一瞬即刻合上,尴尬道:“不是的……”

他慌乱地将书简封好,一边动作一边说:“我、我就是许多年都没来藏书阁了,故而今日想来……瞧一瞧……”说话间想将这书放回架子上,奈何架子过高,嬴稷踮着脚才碰到边沿。

“我来吧。”楚暄担心他一个没站稳,又扑倒在书架上,赶紧接过那书卷替他放好。

“谢谢大哥哥。”嬴稷将书卷递过去,挠了挠头,憨笑了下,又看向楚暄,眨了眨眼睛,“大哥哥,你经常来这儿借书吗?”

楚暄将最后几捆书简归位,回答道:“嗯,自我来秦国起,就常来这儿。”

嬴稷:“那这里的书籍,你都看完了吗?”

楚暄笑了笑,不置可否:“是看得比较多,但书是看不完的。”他透过窗格望了眼天色,见日已西坠,对嬴稷道:“稷公子,太阳快落山了,若是无需借阅旧书籍,草民这便送您回去吧。”

嬴稷也向外头望了眼,点头道:“嗯,好。”

出了藏书阁,二人走在宫道上,经此一番交谈嬴稷也不像之前那般紧张,孩童的心大,早已忘却了方才的尴尬,他逐渐放松下来,开始和楚暄东扯西扯,楚暄有问必答,也觉得他很有趣。

嬴稷突然问道:“大哥哥,你是张相国的弟子吗?”

楚暄微愣了一下,才想起那日在函谷关军营内他也在场,微笑道:“算是吧。”

“那、那大哥哥你是不是也像相国那般神通广大?”嬴稷两眼放光地看着楚暄。

楚暄扑哧一笑:“那还差得远了。”

“但我觉得你和相国更像父子,你们俩的气质真的如出一辙。”嬴稷似是对张仪很是崇拜,说起张仪时扬起的嘴角就没掉下过,目光落在楚暄身上忍不住上下打量。

“看来稷公子对先生很是赞赏,草民在此替先生道谢了。”楚暄揖手。

“大哥哥不要这般客气!”今日已是楚暄第二次向自己行礼了,嬴稷觉得怪不好意思的,赶紧将楚暄扶正,说道:“不止是我,父王、疾王叔和母妃他们都很欣赏张相国。我听疾王叔说相国一语可退三军!此乃不战而屈人之兵也。”嬴稷咯咯笑,感慨道:“自从张相国来了秦国,秦国好像打仗都比之前少了,不像之前的大良造公孙将军,总是建议父王打打杀杀的。”

楚暄说道:“打仗也是为了开疆扩土,只是打仗需召集兵马,大动干戈不免劳民伤财,若总是打仗对国家不利,若能不战以取城池自然是最优选,自古伐谋伐交才是上策。”

说话间已行至太华宫门口,宫外一名侍女见嬴稷回来了,赶忙上前行礼。

二人停下脚步,嬴稷正听得入神,一双眼睛全粘在楚暄身上,被这行礼声唤回了思绪,没想到这么快就到家门口了,他如梦初醒般不免有些失落。

楚暄看了眼顶上刻着“太华宫”的匾额,对着那侍女颔首,面向嬴稷行了个拜别礼:“今日能与稷公子相识于藏书阁,是草民之幸,眼下稷公子已平安入府,草民则先行告退。”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赢稷不舍。

楚暄笑了笑,点头:“自然。”

见楚暄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嬴稷突然想到什么,蓦地叫住他,声音抬高了些:“还不知道大哥哥叫什么!”

楚暄停住,转身双手交叠,微躬身道:“草民楚暄,字安羽。”

——

回到府上已是暮色沉沉,正厅内早已摆好晚饭,楚暄直奔林辙房中要拉他一同用饭,却瞧见房内黑漆漆一片,空无一人,路过的仆役见了对他说道:“小公子下午就出去了,现在还未回来。”楚暄一怔,一脸担忧,快步向门外走去,刚一到前院便瞧见林辙推开门走了进来。

楚暄看见他,长舒了一口气,走上前拉住他的手问道:“去哪了?怎么这么迟才回来。”

林辙微微一顿,回牵住他的手笑道:“就……出去转了转,没去哪。”说话间他趁着楚暄不注意快速拢了拢衣襟,将衣袋中的一沓纸往里一推。

楚暄牵着他走向正厅,没注意到他的举动:“我们快去吃晚饭吧,时候不早了。”

“好。”林辙点头,跟着他进了正厅。

——

这之后的几个月,楚暄发现林辙总是独自往外跑,每次他从藏书阁回来都找不着人,时常暮色渐深了才见他赶在晚饭前回府。

楚暄有些疑惑,问林辙去哪儿,林辙却总是微垂着头含笑,逃避楚暄询问的目光,支支吾吾地说只是在府上呆闷了出去逛逛。楚暄觉得他神神秘秘的,但若他不想说便也不可强迫,毕竟这是林辙的自由,自己不能干涉。

张仪这些时日又出使魏国,临行前吩咐楚暄撰写书文,楚暄每日除了藏书阁便是待在书房,亦是十分忙碌。

这一天下午,他在书房内修缮典籍中的纰漏,忙活完一桌子的典籍,他起身伸了个懒腰,又在房中来回踱步活动了下筋骨。

林辙下午又出去了,楚暄走到他平日所坐的位子,见书案上摆放着几捆书简,他突然有些好奇。

回想这些时日总看见林辙伏案钻研,很是认真,且时常在原书中做批注,楚暄一时兴起,想看看对方都写了些什么。

他取出一捆竹简打开一看,一顿,竟发现竹简内藏着几张绢帛,每张绢帛上都画着行军布阵图,墨迹成新,且每张图纸上都极为详细地记录着各种军阵的变换,有天、地、人三阵,有从进攻的方阵到防御的圆阵,再演变为复杂的叠阵,并且还注上各种批注,如防御阵法的“以远克近,以强制弱”。

楚暄看得有些愣神,又翻开几捆书简,内里皆夹杂着各式各样手绘的阵形演变图,直到翻到一捆林辙自己写的“战略书”,内容结合了史书上记载的各大著名战事,并以兵法五事的“道”“天”“地”“将”“法”来分析各大战事制胜原因,尾段还写了自己的见解和攻战策略。

楚暄心中一沉,举着那篇“战略书”站了许久,直到门外传来仆役的敲门声禀告晚饭已备好,他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对着外头应了声便赶紧将案上的书简归位,整好如初,思绪却是百感交集。

他原以为林辙沉迷于兵法只是因为兵法多为巧思诡辩之策,相较于那些大道伦理有趣得多,却没往从戎的方向去想,他立刻明白林辙这段时间为何总是瞒着自己往外跑。

楚暄抿嘴苦笑,将一切都收拾好后,离开了书房。

——

次日傍晚,楚暄出了王宫藏书阁,府上的马车停在咸阳宫外,他上了马车,突然念头一闪,对着车夫说道:“郑伯,先去一趟王城校场再回府。”

老车夫也没多过问,掉转马头往校场驶去。

王城校场坐落于咸阳城西侧,紧挨着王宫。到了校场门口,楚暄独自一人下车,向内走去。

夕阳下宽阔的校场内回荡着各式各样的号令声、锣鼓声、马蹄声,虽已是日暮西沉场中的士卒们却无半点懈怠之意。

楚暄独自一人在校场内的小径转悠,直到行至看台边,瞧见了坐在看台最西侧角落里的林辙。

此时看台上仅坐着一两名休憩的士卒,并无人注意到林辙躲在角落中瘦小的身影。

楚暄停下脚步,静静注视着他,见他正盘腿而坐,手执一支狼毫笔,膝上盛着一沓绢帛,两眼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校场内正进行的布阵演练,下头每响一声变换号令,他便执笔在绢帛上记下。

楚暄见他神情十分专注,不为周遭环境所动,半侧身子笼罩在阴影中,双眼流露出的欣喜与强烈的渴望仿佛一簇燃烧的火苗,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那目光闪入楚暄的心中,令他心神触动,他站在原地,良久,无奈地笑了下,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知识:在战国时期,除周天子外所有的王侯之子都被称作“公子”,这是因为诸侯称王前都是“XX公”,如齐桓公、秦穆公、秦孝公,他们的儿子便被称为“公子”。但对于一些官绅贵胄身份显贵的大臣之间打招呼或者下属向其行礼时也会称之为“公子”,此“公子”类似于后来的“少爷、公子”等敬称,与王室“公子”不同。

因此,为了方便大家阅读,文中“公子 名”代指王室公子,如“公子稷”“公子荡”,而身份尊贵之人的敬称则像后世那般称呼,以“姓 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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