笪水这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他一张脸被衣服蒙住,仰头露脸看花日握住自己的手,自然道:“他们没回来过吗?”
“没有。”花日拿出早备好的水道,“我看你嘴起皮了,喝点水。”
青海气候干燥,笪水劳累了几天没有生病,只是嘴起皮,都是福大命大了。他喝下水,四周安静了下来,带有热源的光从门缝洒进,照出二人的表情。
“我出去走走,吹吹风。”
“笪水,能借一下你的手机吗?”
“可以。”
笪水出去,双手搭在栏杆望向远处。当时花日受重伤,他们临时找了个破旧屋子休养,现在想想,找这个屋子找对了,方圆百里都不见人。待了几分钟,他朝南的方向走,听说青海有土拨鼠,不知道这个月份能不能见到。
“笪水,青海你喜欢哪里?”
花日出现,站在身后。
笪水看他穿的衣服多放心了,回道:“青海……嗯……日月山吧。”
“好。”
“怎么好了?”笪水歪头,此时他脸上擦掉独领,露出一双丹凤眼,带笑时仿佛能叫人沉溺在他的眼睛。
“你喜欢那就是好的了。”
“你这些话都是跟谁学的?”
“与生俱来的,只不过这东西就像被封印了,遇到对的人自会解开封印。”
对的人?
笪水笑了笑,并未说话,但他的神情出卖了他。他不想追问,一旦得到的答案与内心不符,带来的是难过。
“能说说找到怪物后你会去哪吗?”
花日想了一会儿,道:“你先说。”
“大连吧,我屋子在那里。”
他说完了,回旋镖又回到花日的身上,这次他说了,声音沉稳道:“我想去辽。”
辽,辽宁。
笪水猛地抬头,不可置信,说错了吗?还是他思错了?他要问什么,那边一个东西飞到眼前:【余回来啦!】
花日道:“泥人,谢谢你救了我。”
【小事,君能醒过来余很开心。余还要和君分享一件开心的事情,我们找到铃铛了,并且成功收服!】
禅无过来重拍了一下花日的肩膀,见他承受住,心想好了。道:“铃铛受了重伤,躲在山洞,我们过去的时候,他正要吸食血液,被泥人拦住,先是揍了一顿才收服,别看泥人是泥做的,心思多着呢。”
【哼,谁让它害人。】
“哎,大家别站着了,进屋去。这两天天气干燥的我一早上起来鼻子流血。”禅无说。
笪水看着花日的背影,压下异样的情感准备进屋,然而一旁的北在瓶拉住他道:“你和花日怎么回事?你们……”
怎么回事?连笪水都不清楚:“不知道。”
“不,不知道?”北在瓶是个直的,他就这么一个兄弟,自然希望他好好的,道,“这段感情你喜欢就说,快乐就好。”停顿几秒说,“不要步入我的后尘,因为嘴硬而生生错过。”
“嘴硬?你?什么意思?”
“我从始至终都很喜欢笪欢。”
笪水蒙了,喜欢?啊?什么时候的事?
“你……”
“你曾教过我为人不要自卑,可我在面对喜欢的人时忘记了。笪欢家庭很好,我只是一个孤儿,养父病重的穷小子,她热烈,心善的喜欢我,我怎么可能耽误她?我拒绝了,我以为她会放弃。”北在瓶叹了口气,一缕黑白发丝垂落在肩膀,“她比我想的执着,我渐渐打开心房,接受自己,喜欢她。你还记得吗?大三那年你问我最近怎么这么忙?我去跟朋友学习挣钱,我挣了一大笔钱,存在银行卡中,想给笪欢。”
可惜,没有送出去。
笪欢死在了二人都想对对方告白的那日。
笪水如五雷轰顶,他追问道:“你当初为什么不说呢?”
“你在气头上,我觉得笪欢的死确实怪我,如果我下车去买东西带上她就好了。”
笪水呢喃道:“原来是这样。跟你没有关系!”紧随其后说,“我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想过了,与你没有关系。是我莽撞,你……我对不起你。”
隔绝二人数年的误会解开,仿佛风吹在身上的每一寸都是在庆祝,然而本人只余酸涩。
“你的头发怎么白了这么多?”
“大学毕业就白了一半。”
时间来说,岂不是在笪欢死后?他以为……笪水恨不得打死那个时候的混球自己,两情相悦的两个人,他竟然不让北在瓶去看笪欢的墓地……不让进大连……他看着北在瓶的长发想起一件事,笪欢不止一次说过喜欢长发的男生,道:“你的头发也是因笪欢留?”
“嗯,她说过,她喜欢。”
笪水之前纠结,若是说北在瓶会原谅自己吗?跨过坎没有回头路,反正不会见面了,算了;不行,万一瓶子也在等道歉呢?反反复复,磨着他。此刻不同,人就站在他的面前,他该为自己过去做的莽事道歉,更是给笪欢一个道歉:“瓶子,我对不起你。我不求你原谅我,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我不原谅你,不想和你继续做朋友,我会来这里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
笪水不确定道:“不是,不是申沐叫你来的吗?”
申沐听到谈话,听到说自己,出来抱臂道:“你傻啊,你不想想,他不愿意出来,我能请动他吗?是我和他说了问题,他自己要来的,他一直想与你回到最初。”
笪水呼吸变慢,脑中电流响过,北在瓶在半空中握拳,等着什么。良久,笪水、申沐的拳头与他的拳头相撞。
“北在瓶,早,今天比赛,看谁第一,你第一我请你吃饭,我第一你请我吃饭。”
“好,赛场见。”
“申沐,山顶的景色是不是很好看?”
“不好看。”
“为什么?哪里不好看了?这是日出,日出哪有不好看的!”
“你挡到我了,姜免,姜免你快给这烦人精拽走。”
“我听不见,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傻子!”
破碎的镜子难以圆,但只要有心,也能圆。我们谁都没有忘记谁。
***
三人回到木房,席地而坐。禅无提议说:“今天抓到了怪物,花日也醒了,大家出去吃一顿怎么样?”
“我可以。”
“我也是。”
“笪水?”
笪水看着北在瓶,脑子里全是他说的话:“啊?行,行。”
“那好,找餐馆,吃饭!”
申沐开车,花日要找餐馆才坐副驾驶,禅无道:“你们俩出去说什么,回来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解开误会。”
“那是好事,更要庆祝了。这人与人间,有误会就说,不然错过了贼痛心。”
笪水强扯起嘴角,可不是嘛。
他们在德令哈附近,这开车的目的地也在德令哈。花日选了一个饭店,选了一个包厢,他记着每一个人不吃的东西,避开那些东西选菜。
“你们吃什么?”
申沐:“羊肉。”
“来一个羊腿吧。”
未等选完,笪水说:“今天大家随便吃,我付钱。”
申沐:“那我不客气了?”
“嗯,选吧。”
禅无:“酒,我好久没喝酒了,来啤酒,不要白酒。白酒喝多了晕。”
“好,来一提子啤酒,”花日说,“老师父,能喝完吗?”
“能,放心。”
花日在手机上点了素菜和荤菜,点完看了一眼桌牌号,等着上菜就好了。五个人坐好,过了一会儿笪水起身拿两瓶饮料和矿泉水放在花日的面前。
花日偷笑了一下,拧开盖子喝,他知道自己不能喝酒,拿了饮料,这样细致的人,怎能不让人喜欢呢。
服务员:“谁点的羊腿?”
“我。”
申沐说:“好家伙,他家的羊腿挺大的。”
笪水递给她筷子道:“吃吧。都是朋友,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申沐加了一块放嘴里:“嗯,味道不错。”
菜上齐,大家开吃,期间唠唠嗑,喝酒。喝了酒的禅无讲起他这些年的奇闻怪事,深山密林那种地方少去,那里常年不见光,阴气重,鬼魂最爱冒那里,不说鬼魂,杀人犯,心死的人都爱出现在那里。谈到密林,上古时期,那里有祭坛。
一瓶酒喝没再来一瓶。
“祭坛,以人骨、人为祭,祭祀完烧死、埋土里,啧啧啧,手段可谓是多且狠。”
“师父,那你知道神农架吗?”
“神农架?知道啊,”禅无悄悄道,“我跟你们说,那里有一条风水路。”
“风水路?什么是风水路?”
“哎呀,不是什么好事,不知道为妙。你们放心,和怪物没有关系。”
“来来来,喝。”
……
……
笪水翻身,胳膊肘碰到空酒瓶,空酒瓶快落地的一刻被人握住,放到桌子上。花日看了一眼时间,晚上九点,在不走,餐馆关门了。他把他们一个个挪到车上,插钥匙,起火。
笪水没喝多少,车开没几米远就醒了。道:“吃饱了吗?”
“当然。”
花日有个问题想问好久了,道:“你今天为什么和北在瓶说对不起啊,你不想说也可以。”
“没事。你又不是外人。”
笪水找个舒服的姿势坐着,见北在瓶睡着了开口道:“我有个妹妹,叫笪欢。她对北在瓶一见钟情,从我这里套出他的信息后就锲而不舍的追,当时北在瓶给出的情感很冷淡,笪欢送给他巧克力,他当着她的面扔了,送给他花,扔了,说追他,他说你洗洗睡吧,邀请他出去玩,他不动。我当时觉得这样挺好的,不喜欢就拒绝。可是没有想到,笪欢出事的那天,北在瓶也在车上,许多人都见到了他们说说笑笑。”
“他将车停在停车地方,去买东西。这功夫一辆大货车失控撞击了车。笪欢当场死亡。”
“我知道后,一瞬间想到了钓鱼,不喜欢笪欢,却又暗养鱼。我拽着他的领子说你明明不喜欢她,为什么要跟她纠缠?为什么要跟她坐在同一辆车,你害死了她!她如果不跟你出去,她不会死的!还把他打了一顿,打得鼻青脸肿,告诉他永远不让见笪欢的墓碑,也不让他再来大连,见一次打一次。这件事过去一两天,申沐来找过我,起初心平气和说不关他的事,他也难受,你为什么要打他?之后我们俩几次三番的吵架,我骂了北在瓶,申沐讨厌我,离我而去,姜免劝说不了,离我而去。”
“我为我的莽撞付出代价,失了全部朋友。”他说到这里道,“这就是为什么申沐见我时不好好说话带刺的原因。”
“直到今天,北在瓶说了原因,我才知道他们本就是两情相悦的一对。”
“北在瓶觉得原因在自己身上,自责,不说原因,我觉得就是他不舍得断关系,钓鱼害死了笪欢,不肯联系他。就这样,误会了快十年。”
命运的捉弄总是奇怪,害人心。
“花日,我知道真相的一刻,你知道我有多轻松快乐吗?我想大喊告诉我和北在瓶又是好朋友了。”
“是喜事。”花日说,“不过不要再怪罪以前的自己了,你不莽撞,只是我们每个人的视角不同,见到的东西就不同。”
笪水低着头摆弄衣袖,没有人说过这句话,就连他都觉得自己矫情、不分青红皂白,亲手将好朋友送远。人说,得一知心朋友,难得;得喜欢的人如知心朋友,亦有登天之难。
所幸,他遇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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