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是个男人，我若是掌门，我一定也要想办法把夫人娶回家里，我一定也只想……和夫人相守在一起……”
这全是她第一天见到沈婳伊时就有的真心话，赤红霄在说完的那一刻便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段话说出来是那样烫人，不仅烫伤了她自己的心头和唇齿，她身旁的沈婳伊听完后仿佛也被她灼烫到，直接转过了身去，也许是震惊，也许是恐惧，她再也没在看她。
赤红霄只感觉到自己被一股不可思议的情愫包围着。她觉得她好只是女子对于女子之间普通的欣赏罢了，明明没有什么奇怪的，为什么她说出来就仿佛转变了意味，变得这样的烫人，寒冬里最猛烈的炭火都没有这样的灼热。
她看着转过身去没有理会她的沈婳伊，这个女人会不会在听到她的这番话后，就想要抛丢开她所有虚妄灼烫的心思，再也不想理会她……
她的心里忐忑不安，沈婳伊安静了一会儿后，又开始捂着小腹虚弱地喃喃着：“红霄，我的肚子好疼……我还是好难受。”
她并没有觉得恐惧和惊异，但也没有继续去谈论她们刚刚的话题，只是轻轻把它绕开了。赤红霄在安心之余体会到了一丝细若游丝的失意，可她也没有选择去继续，只是顺着沈婳伊的话柔声问道：“夫人喝了红糖后还是疼吗？”
“怎么不疼，第一天是最疼的，疼得整个人都没有力气了……”
“我看夫人的行李里头还有之前的梅香丸呢，夫人不是说这是用来调养身子的吗，吃了那个会不会好一点……”
赤红霄说着便想转身去翻行李，沈婳伊忙拉住了她的手说道：“那个不能吃，不能吃……我就是因为吃了那个，才这么难受的……”
赤红霄一脸困惑地转过了头，她看着沈婳伊踌躇的样子，就猜到了这个女人，肯定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在瞒着自己……
沈婳伊的脸上一片犯难和纠结的神色：“那……梅香丸不是用来调养身子的，是、是用来避孕的……”
“避孕的？”赤红霄吃了一惊，“夫人不是跟我说，是你小产之后要用来调养身子……”
“那都是因为当时跟你不熟，所以才编了来诓骗你的……”
沈婳伊怯怯地看着她，“赵万驷娶了我之后根本就没碰过我几次，我哪里有他的孩子。我只是不知道你到底是好是坏，会不会针对我，才编了这些。
如果你想对我好，就不会说出去，如果你不想对我好，你扭头就会让赵万熠知道。这所谓的梅香丸吃了虽能避孕，但却极伤身体，吃多了只会月事不调，痛经难忍……
我还巴不得你告诉赵万熠呢，最好让他因此心存芥蒂，我就再也不用吃这药了……”
沈婳伊说罢便又捂着肚子低头难受起来，但赤红霄听了以后仍是觉得无法理解：“可……可夫人又何至于如此啊……”
“什么何至于此……我根本就不想要生下他的孩子……”
赤红霄摇头叹气起来，她没想到沈婳伊对于赵万熠的厌恶居然能强烈到这种程度。她宁愿这样去伤害自己，也不愿意跟他生儿育女。
难怪她得这样害怕地躲着赵万熠去吃这种药物，怕被他给察觉。赵万熠要是知道了沈婳伊背着他这样做，盛怒之下指不定得……赤红霄想到这儿就一阵难受。
“你干嘛一副第一次才知道这种东西的表情，赵万熠就没给你吃过？”见她不说话，沈婳伊反而转了话题抬眼看着她。
“他……他给我吃过什么？”赤红霄一下子愣住了。
沈婳伊见后冷笑了起来：“呵，我还以为他为了拴住你，对你什么事都做了。原来他就只是口头上虚情假意而已，你居然还真听信了。”
“夫人到底在说什么？”赤红霄在震惊之中感受到了一股恐惧。
“红霄，你在装什么傻。他之前把你关水牢里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在他身边多年，他要真有接纳你的心，心里要真的有你，他早就把你收进内院里了，就算不是做夫人，怎么也给得了一个妾室的身份吧。
他什么都不给你，只是让你做守卫，不就是图你是把好用的刀刃，可以经年累月替他做事。你这样做事稳妥的心腹，他哪里舍得弃之不用，你若怀了孩子，你觉得他会允许你大着肚子，去给他做事？”
沈婳伊的话像一把锐利的刀，猛地扎进她的心坎里。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心就被重重一击，开始滴血。沈婳伊没有察觉，仍是握着那把插在她心坎里的刀，狠狠地转动，越插越深……
“你要是突然有孕，从此行动不便。他短时间内去哪里再找一个像你这么忠心能干的守卫，他巴不得你就这样替他干一辈子，永远为他出生入死，永远游走在刀光剑影里，把命都拿出来给他做事……”
“你住嘴！”赤红霄大叫了起来，沈婳伊的话随即停了。
赤红霄感觉自己的世界仿佛来了一道晴天霹雳，震惊到无所适从。她一向都很傻，一向都很傻，从来都不会去想这些事情。她这二十多年来痛苦的日子里，没有亲人朋友，没有长辈训导。
她在如身浸水牢般窒息的人生里，赵万熠给她抛来了一个绳索，让她抓着这个绳索往上爬。他教给她武艺，给她好处，给她情谊，她从他那里得到了人生中所没有的一切。
她一向都很听话，他不让她多想她就不去想，他不给她的东西她就不去要。
她只要能握到手的、握到手的……他说她很重要，她的位置无法被替代。她在他那里才确认了，自己不是幼年那个被当成麻烦所抛弃掉的孤儿……她是被人需要的，她是有用的……这样就够了……这样就够了……
其它的她什么都不想知道。沈婳伊自诩聪明，她以为她懂得一切，说话就可以不留余地和分寸。她既然这样聪明，为什么就不能猜到其实她根本不想知道，根本不想去面对这些……
赤红霄一步步地后退，跌坐到桌旁的椅子上。她捂着胸口仿佛身受重伤，整个人都痛苦得蜷缩起来。她往日里根本就不敢去想这些。
因为她明白自己只要一旦去想了，就会明白自己握在手中的所有情谊都那样虚假脆弱。而被他护在掌心里，舍不得让她吃一点苦的沈婳伊，每天还要吃这样伤身的避孕药去躲避这一切……
这一切多么可笑……多么可笑……
赤红霄那痛苦扭曲、泪眼迷离的模样吓傻了沈婳伊。她没有想到自己只是顺口扯点口舌之快，本是无心，却伤得赤红霄仿佛整个人都如遭酷刑一般。她立马就后悔了起来，忙一直对她说着抱歉。
她一直说，一直在说，而赤红霄没有在听……
“红霄，你不要这样！”
沈婳伊见她一直没有反应，也大喊着哭了起来：“赵万熠他就是个混蛋！他根本不值得你这样，是他辜负了你……如果我是他，如果我是他……我才不会每天让你都去外头受苦，我当上了掌门之后就是权势在手，比起那点所谓的利益结盟，我、我只要真心对我的人！
我要是他，我一定要八抬大轿把你娶进来，让所有人都知道赤红霄是我珍爱的妻子。她虽然是我的左膀右臂，但是我舍不得让她吃一点的苦。我要把她放进后院里，用世上最好的东西去滋养她，让赤红霄去做这世上最快乐的女娘……”
沈婳伊依旧在喋喋不休。赤红霄就仿佛气极了一样，冲过来抓过床边的枕头狠狠地抽打着沈婳伊。沈婳伊被她用枕头一打后就闭上了嘴，直到赤红霄停手了，她才轻轻地又说起了话：
“红霄，你不要伤心了好不好。是我错了，是我不该乱说话，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等我身子好一点了，我就去学做菜，你煮火锅的时候最爱往里头下牛肉了，你是不是爱吃啊？
从此以后我就学着怎么做牛肉给你吃好不好？今天做牛肉汤，明天就做炒牛肉，放上你最喜欢吃的茄子一起炒，后天……”
“你是这世上最大的坏蛋，最大的坏蛋……”赤红霄泪如雨下，丢开了枕头，趴在她的身边泣不成声……
两个人这样折腾了一番后天色已晚，转眼就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两人没有心思吃晚饭，只是躺在床上干等着入睡。赤红霄被她搅动了伤心事，就算平静了下来也依旧在低声啜泣。她背对着沈婳伊没有说话。
沈婳伊见她一直低低浅浅地在哭，心里头也甚是不好受，她在赤红霄身后一直抓着她的衣角，用怯弱又软绵绵的声音嘀咕着：“红霄，你不要哭了好不好……你不要哭嘛……不要哭嘛……”
赤红霄只觉得她这样一声一声的撒娇很烦，本来不想搭理她，但沈婳伊又一直在坚持，她的心里简直气恼了起来。她本想一个人安静哭一会儿的心思被她打乱了，内心一片杂乱与烦躁。
她几乎是在生气一般地转过身想教训她。她黑着一张脸，沈婳伊看见她转身后却笑了出来，笑盈盈地在注视着她。
这个过分的女人，她居然还有脸笑！赤红霄怒火翻腾，心里立刻燃烧起了十分强烈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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