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的门哗啦一声被关上。
隔绝了外头日光，室内的光线显得有些昏暗。
正在洗手的女孩，顿了顿，转过身。
面前站着几个女生，本该规规整整的校服，她们穿得不伦不类。
安以然垂眼，稍长的刘海挡住了她部分眼睛，昏暗的室内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的声音听起来是怯懦，害怕和恐惧。
“没什么，就是最近看你不爽!”
话落，离她最近的一个女生猛得拽住她后脑勺的头发，头皮发紧令安以然不得不抬起脑袋，露出那张美丽清纯的脸蛋。
X中学是本地最差的一所高中，里面收录的都是一些混混或者家里有点小钱但不爱上学被家人逼着送进来的。
这里混乱，暴力，又脏又差。
每个人眼里都带着戾气，明晃晃地告诉对方自己不好惹，拉帮结派在这里随处可见。
连老师们都是敷衍的上课。
但安以然不同，她出淤泥而不染，老师们都格外偏爱这个乖巧可爱的学生。
安以然秋水涟涟的眼睛看向对方，因为疼痛，漂亮的眉微皱
“不愧是咱们X高中的校花，连龙虎帮的大哥都喊话不要惹你!”
她边说边拍了拍安以然白皙剔透的脸。
龙虎帮是X高中的一些混混建立的一个大帮，里面的带头大哥家里有点小钱，平日里身上纹着纹身，染着头发，逃课上网吧是家常便饭，一言不合就能让别人脑袋上开瓢，常嚷嚷着：“别惹老子!”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依旧是细弱的声音。
关掉的水龙头被大力拧开，水池很快溢满了水，安以然的头被摁在水中，她不停地扑腾挣扎，奈何力气太小，寻常人挣扎三四分钟才能没了力气。
不到一分钟，安以然的挣扎便小了许多，好像快要死掉。
“可以了。”
角落里淡漠的声音响起。
安以然颓废地跌在地上，她全身上下都是水，头发湿哒哒贴在脸上，她努力睁大眼睛，湿漉漉的眼睫挂着水珠。
那人慢慢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她矜贵冷漠，身上带着与她们这些小县城的人完全不同的上位者气质。
那双定制昂贵的鞋在水渍前停下，她居高临下看着安以然狼狈不堪的样子。
要不是为了给李楚莜添堵，这种怯懦卑微的人，她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你记住，是李楚莜让我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
一个小小的教训
是让她死掉吗？
安以然抬头，漂亮可爱的小脸上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带着湿润的水迹，说：“我不认识她，是我做错什么了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可怜无辜像一只被水淋湿的幼猫。
“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认识她。算了，谁让你投了个好胎。”
对方语气轻蔑，看她就跟一只蚂蚁或者更像是没有生命的死物。
下午放学后，安以然收拾好书包，她先去附近的奶茶店打工，之后才回到又长又深的黑巷子里，她和奶奶就住在里面。
冬天没有暖气，夏天没有电风扇，空气里随处飘着垃圾味，是一处连环卫工人都遗忘的地方。
“这么晚才回来，死丫头你和你娘一样，都是糟心的下贱东西，还不快赶紧洗手做饭，你要饿死我这个老婆子。”
“没天理的，非要读什么书，那隔壁的王家小子不是喜欢你，天天搁我这儿跑，我看你就别读了，赶紧嫁了!”
一个精神奕奕满面红光的老人，戳着手里的拐杖就往安以然身上打。
她放下书包转身，老人打了空，差点闪了腰，安以然急忙扶住。
“你个杀千刀的，你要谋害我老婆子!”
安以然垂眼，面无表情扇了自己一巴掌。
“奶奶，是我不好，我这就去做饭。”
“滚滚滚!”
老人拄着拐杖，挪到油黑的餐桌前，拿起桌上塑料袋里装着的苹果，啃了起来。
不一会儿，安以然将饭菜端了出来，老人见她目光落在那袋苹果上。
干瘦的手指宛如鸡爪立刻将那袋苹果拴在怀里。
“这是王家小子给的聘礼，你可别以为读了几年书，就能逃离我这个老婆子，你敢逃跑，那王家小子定把你抓回来打死。”
她往嘴里开始扒拉饭，见安以然不动筷，随口道：“你咋不吃，下毒了。”
安以然面色如常，抬眼，漆黑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她，温柔地笑说：“奶奶，我吃过了。”
“哼，算你长心，知道孝顺，知道我含辛茹苦养大你不容易，你呢，就该为奴为婢伺候我，能少吃就少吃，能在外面解决自己的温饱就不要浪费家里的口粮!”
安以然颔首点头。
她等奶奶吃完后，收拾餐桌。
整个又破又小的屋子里没有一张她母亲的照片，即使有也会被老人抢过来一把撕碎，然后扔进燃烧着的火炉里。
火光将那张老树盘根充满沟沟壑壑的老脸印得发红发亮，眼里的恶毒在黑夜里毫不掩饰。
“该死的小娼妇，我怎么这么倒霉，捡了你这个丧门星，你该死!该死!该死!”
火苗瞬间吞噬撕碎的照片。
她盯着那团火开始大笑，粗戾难听宛如乌鸦哭丧，嘴里不停的咒骂，不是一会儿骂对方死得好，就是恶狠狠地诅咒对方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五六岁的安以然站在旁边害怕极了，她想要跑，可个子不高，够不到门把手。
老婆子听到响声，回头，见安以然要跑，立刻骂骂咧咧起身，一把揪住小孩的后脖颈，裂开的嘴宛如吃人的怪物。
“连你也要走，你跟你娘一样都是忘恩负义的东西!”
说完，她歪着头，又开始笑。
“我把你扔进去，陪你娘好不好？她生前那么宝贝你，宁愿死也要把你生下来，你去了，她一定很开心。”
“也说不定，她见了你会很愤怒，气得活过来找我老婆子算账!”
“好啊，活过来好，最好气得活过来找我!”
她陷入癔症，满脸癫狂。
火苗烫伤了小孩皮肤，小安以然拼尽全身力气狠狠咬了对方一口，连血带肉。
趁她吃痛之际，她逃了出来。
……
半月过去，X高中一如往常，安以然的生活如死水没有半点波澜。
“李贞，退学了？!”
“我靠，真得假得？具体是怎么回事？说说。”
“得罪了龙虎帮的江茂，被打到退学了。”
教室走廊外，围在一起说八卦的几人倒吸一口凉气，江茂打人男女不分，这事整个校园都知道。
虽说李贞看起来像个假小子，平日穿着打扮也偏爱工装裤类型，但好歹也是个女生，把一个女生打到退学，这也太……
到底是多大的仇怨？下如此狠手!
“我听说……嗯……好像……”
“你别吞吞吐吐了，知道什么赶紧说!”
对方深吸一口气，先是看了一眼在教室里安静写作业的安以然，随后移开视线道：“李贞之前在厕所欺负安以然，然后安以然告诉了江茂。”
人群瞬间寂静，她们不约而同将视线投到教室里某个位置上。
正在写作业的安以然，察觉到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她抬起头看来。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白皙剔透的脸上，这样抬着头，仿佛整个人沐浴在光中，皮肤白嫩光滑，圣洁美好。
她的眼中带着困惑，似乎不明白大家为什么这样看她。
其余人见状，纷纷觉得不可能是安以然告状，她是那么美好温柔的女孩子，从不与人交恶，甚至校园里都没有关于安以然不好的流言。
“这李贞纯粹就是在胡说八道，明明是她自己不好，还把过错嫁祸到别人身上!”
“她被江茂打了，就说是安以然告状，不好好反省自身，真是活该!”
众人七嘴八舌声讨李贞。
安以然桌前的水杯空了，她拿起杯盖已经掉漆的塑料杯子，起身，离开座位，到走廊外的饮水机前打水。
那些骂李贞的声音，她们没有掩盖音量，是以一些语句飘到了安以然耳朵里。
她停住脚步，温柔地问道：“李贞退学了，有没有什么人过来接她？”
见安以然过来，其中一个女生回道：“没啊，她一个人拉着行李箱走了，她父母都在外地打工，家里都是年迈的爷爷奶奶，怎么可能过来接她!”
“她也是自作自受，谁让她招惹江茂的，估计退学的事，她都不敢让她爸妈知道。”
“就是，就是，她家那么穷，她还到处惹是生非……”
“是吗？那真是太可怜了。”安以然低头说道，视线落在手中的水杯上，眸色淡淡不知道在想什么。
京城别墅，灯火通明，宛如苍穹之下的帝国明珠。
穿着校服的女生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一只白猫，修长干净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理着白毛柔软的毛发。
“不过是一只品种下贱的狸花猫，你可不许喜欢它。”
本来眯着眼舒舒服服的白猫，吃疼地喵了一声，迅速从女生的怀里跑了下来。
霍诗悠看了眼手上染血的抓痕，佣人提着药箱上来，跪在地上为她处理伤口。
她的视线自上而下看着躲在角落里，眼神警惕的漂亮白猫，语气幽幽，“明天把它锁在笼子里，以后由我来喂它，不用提醒，忘了，那就让它饿着。”
这只白猫，小主人之前明显很喜欢，整日爱不离手，哪怕白猫刚来的时候怕生，小主人也愿意耐心地陪它玩熟悉环境，给它洗澡。
像照顾宠物这样的事，都是佣人来做得，更何况小主人之前并不喜欢养宠物，可见这只能在小主人身边待很久盛宠不衰的白猫在小主人心里有多么珍贵。
佣人清理完伤口后，试探问道：“如果饿死了呢？”
霍诗悠慵懒地背靠在沙发上，语气漫不经心，“死了就死了，不听话的畜生养着有什么用!”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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