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秉斯记得在之前，碉堡里到处都有洒扫的魔人，但现在却人员稀少，这就是女魔人抓他们过来的原因了吧。
这些矮小低智的魔物经过女魔人大约一周的折磨才学会基本扫地和拖地，在这期间姜秉斯他们完全没见过魔龙，就连大厅里魔龙经常待着的座位上也没有。
有一次，姜秉斯蹲在地上清理血迹时听见几个魔人说：“大人不知道这次要沉睡多久，最长的一次好像有七年。”
“这次献祭的人不少，应该两三年吧。”
说着其中一个魔人抖了一抖，安慰自己似的说：“我等是为大人附庸，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姜秉斯一晃神，垂下眸子思量着什么。
看来魔龙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一个休眠，而且魔人需要献祭。
献祭什么呢？大概是血肉吧。
简直就和棕熊冬眠一样，魔人的献祭就是给魔龙贴秋膘，只不过这只“棕熊”不分时间的冬眠。
姜秉斯继续擦着上面的顽固污渍，嘴角勾起一个冷酷的笑。要是她有能力杀死魔龙就好了。
说到底都是自己无能……
－
魔龙的休眠为牢笼里的怪物们带来一丝喘息的时间。
该说不愧是魔物种吗？他们的恢复力简直惊人，对于人类来说几乎是必死无异的致命创口他们却在没有任何消毒治疗措施的情况下痊愈了。
思及至此，姜秉斯也想到自己受到的鞭伤，现如今除了淡粉色的微痕已经不剩下什么了。
看来她也不遑多让。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了，但姜秉斯下意识的还是会认为自己是人类，而不是这些茹毛饮血的怪物。
望着自己的伤疤出神，姜秉斯觉得自己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也会变成这样的怪物吗？她望着近来发疯频率越来越高的哥布林出神。
“简，你知道人吗？”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态，姜秉斯突然开口问简，眼睛却还一直盯着哥布林，她正抱着她的第二个孩子在喂奶，现在正是她难得清醒的时候，母爱还占据着她的头脑。
简奇怪的看着她，露出思索的表情，这时候哥布林的母爱消磨殆尽她像之前对待姜秉斯时一样，惊恐着把婴儿高高举起扔向墙壁。
姜秉斯快步冲上去在半空中截下孩子，不管哥布林用头撞墙的自残行为回到简的身边。
一回来就听见她说：“我听我的母亲说过。”
“嗯？”姜秉斯有点错愕的听着，不知道该为有人而惊讶还是为简口中的母亲。
简似乎看穿她的想法，微笑着说：“我自然是有母亲的，我又不可能凭空出现。”
“我的母亲是一个四处游历的地精，见过很多事情，与其他地精不同，她有着一颗闯荡的心，不愿待在部落里。”
“人是奸诈而残忍的物种，她有一次不小心误入了人类的部落，被一群人拿着叉子追，幸好逃了出来。”
简一边说一边露出怀念的神情。
姜秉斯沉默的听着，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她以为的人，这个世界对姜秉斯来说总是隔着一层纱，她只能朦朦胧胧的透着看却无法抓住要点。
“简，你会魔法吗？”
简眼神一凝，她面露古怪，又是那一副仿佛洞悉一切的神情，她微笑着说：“低级的魔物是没有魔法的哦，地精之中倒是有的天赋异禀，勉强会一些。”
一切不尽言中，姜秉斯当然没有把“那哥布林是低级魔物吗？”说出口。
不过简没有说的是，作为魔龙的后代，哪怕他们再不情愿也许还是遗传到了魔龙的血脉传承，就像她。
简的母亲可从没跟她提起过魔法，可能简的母亲甚至也没见过魔法，而简能如此肯定的回答姜秉斯只因为魔龙的传承。
龙族是站在世界顶端的生物，他们强大，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从祖先那一代代积累起来最珍贵的不是别的，而是记忆。
简没能拥有魔法，但她得到了一些知识，即使不能使她做到全知全能也足矣。
在过去，这份知识带给她宽阔的眼界，纯洁智慧的灵魂，但同时也让她深陷泥泞而自知，这是何等的痛苦，幸好她不是独身一人，还有姜秉斯呢。
在姜秉斯问出这两个问题之前简一直认为姜秉斯也得到了魔龙的传承，就跟她一样只有知识，虽然她一开始居然连魔物语都不会说，可她异常聪慧，无论什么词语都是一点就通。
但现在看来，姜秉斯和她并不一样。这个认知让简突然有些闷。
姜秉斯没注意到简有些落寞的神情，她抱着孩子盘腿坐下，这个世界和她印象里的又接近了一些，存在着西方神话传说里的各种怪物，还有人类，贪财的巨龙，也许还有美貌的精灵。
也不是那么糟糕，姜秉斯微笑着逗弄怀里婴儿，他张着没牙的嘴咬了一下姜秉斯，还有些疼。
姜秉斯也毫不示弱的掐他的脸还回去，就算是小婴儿也别想在她这里占到便宜。姜秉斯看着婴儿被她揉圆搓扁笑得更开心了。
－
如那两个魔人所说，魔龙确实休眠了很久，已经快两年了，整个魔龙堡的氛围却变得更加严峻。
正所谓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魔龙手底下的魔人可不是什么善茬，甚至对于尚未经历过魔龙戕害的魔物来说，这些走狗反而是他们梦魇的来源。
姜秉斯依然在碉堡里干着苦活累活，简则是在矿洞里。
姜秉斯一边拖着跟她人差不多高的水桶擦地，一边单手拽着一个孩子。
他表情痴傻的被姜秉斯拽着，即使两岁了也还是极其的瘦小，智力上也出现了不小的障碍，姜秉斯想，应该是先天不足加上后天的营养的缺失导致的。
也不排除哥布林偶尔的施暴。
之前还能说是偶尔的话，现在哥布林已经彻底精神失常了，她完全不认得姜秉斯还有阿喀琉斯，这个名字是姜秉斯取的。
由于哥布林已经彻底发疯姜秉斯也不能放心的把阿喀琉斯交给她，只好自己带着这个拖油瓶。带着他有好也有坏，好的呢是不必担心一回去就发现他的尸体，坏的呢是姜秉斯受到鞭打的次数变多了。
毕竟是个拖油瓶，姜秉斯还是认命的叹了一口气拽住阿喀琉斯使他跟上自己，自己要是不管他的话，他又该怎么办？
姜秉斯也知道自己太心软。她根本不在乎阿喀琉斯与她的血脉系带，只是可怜他。
在魔龙的大厅里姜秉斯日复一日的弯腰擦洗着，无论春夏秋冬，幸运的是魔龙堡从不下雪，也不至于将人冻死，只是那冻疮与脸上的裂口难熬了一些。
她总会习惯的，再痛也会麻木，其实往好处了想伤痛未必全是坏处，它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姜秉斯—走！逃出去！
忽然一阵地动山摇，就如两年前一样，碉堡里突然燃起蓝色的幽火，带着令人牙齿打颤的刺骨寒冷，魔龙醒了。
姜秉斯意识到这件事，腿却完全迈不开一步，直到魔龙比起之前更庞大一些的身躯挤占大厅的大部分空间时她才能够支配自己的身体。
她死死的拉着水桶和阿喀琉斯转身就要跑，忽然听见一句话。
“这个堡垒又小了。”
那不是魔物语，古老而庄重，诡异而复杂，很难想象这是从无恶不作的魔龙嘴里说出来的。
只是一晃神的功夫，姜秉斯忽然觉得有什么巨物从她身边落下，接着是木头破裂的声音，似乎隐隐约约还听见了血肉被踩扁。
“收拾干净。”
这次是魔物语了，魔龙巨大的竖瞳精准的找到了姜秉斯，命令道。
不知抱着何种心情，姜秉斯重新去找来一个水桶，艰难的将它装满水，再回来时地上已经丢弃了不少断肢残骸，可她还是一眼就看见了阿喀琉斯，毕竟他是那么瘦小，随便谁的手臂都比他要大。
—
趁着混乱姜秉斯回到了地牢，谁也没发现，拖油瓶再也不能拖她的后腿了。
简靠在墙角，一下子就看见了姜秉斯，她混在惊慌失措跑进来的怪物里，脸上带着令简陌生的冷酷，僵硬的似乎不该出现在有血有肉的生物上，尤其不应该出现在姜秉斯脸上。
她一言不发，好似一块长满尖刺的石头。
简没问她阿喀琉斯呢。
到深夜，姜秉斯毫不掩饰的拨出墙角那块石头钻了进去，忽然有人拽住了她的脚踝。
“你在干嘛？”
简惊疑不定的说。
“简，我一定会带你走的。”
姜秉斯遥远的声音从地下传来。
一怔，简松开了她的脚踝，看着姜秉斯彻底没入地底，她忽然笑了，棕色眼睛里盛着泪水。
—
姜秉斯默默估算着时间用两根细直的棍子来保持方向，双腿艰难的蹬着向前，为了尽可能的节省时间，姜秉斯将这个地道修建的太狭窄。
差不多要到黎明了，姜秉斯又用手推着自己向后，临近洞口，姜秉斯忽然闻到了一丝血腥味，洞口还被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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