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平灰头土脸地带着童昀离开之后，姜越又独自一人在会客厅里坐了许久。
他忽然感到了一丝迷茫，这么久以来，他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几乎都出自系统的命令，他已经能得心应手地扮演一个工具人反派，却丧失了扮演自己的能力，以至于他现在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
他认真地回忆了上一次在这个世界里经历的一切，最后只总结出了两件事：第一，远离主角攻受；第二，远离高架桥。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时，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为“孙秘书”，姜越接起电话，听见一个小心翼翼的女声从话筒里传出来：“姜总，您忙完了吗？徐总已经在会议室等了二十多分钟了。”
徐总？姜越皱着眉头想了想，时隔太久，他对这个世界的记忆已经很淡薄，只记得自己是如何围着童昀穷追猛打、又是怎么丧生在高架桥上的，其他的细节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孙秘书压低声音提醒道：“是宣明娱乐的总裁，来跟您谈出道位的事情。”
孙秘书这么一说，姜越倒是想起来了，宣明娱乐在圈中的地位和星盛传媒不相上下，前世《闪耀之星》排名前几的热门选手，有好几个都来自于宣明娱乐，包括被他强行安到童昀身上的C位，本来也属于宣明娱乐的一位选手。
而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主角攻傅明晖，就是宣明娱乐的签约艺人。
姜越隐约记得，他和宣明娱乐这个徐总好像是有过几面之缘，只不过时隔多年，他早就忘了这个徐总是什么模样。
“我马上过去。”
姜越挂了电话，对着会客厅里的镜子理了理勒得过紧的领带，他望着镜子里熟悉的脸，尝试调整面部神经露出微笑，最后却没能笑出来。他扮演的反派大多性格阴晴不定，往往只有在面对主角受时才会展露笑颜，他不想再露出那种卑微的、讨好的笑容，所以干脆不笑了。
星盛传媒待客用的会议室在9楼，姜越走到会议室门口，正要进门，却一眼被坐在会议桌对面的男人吸引了目光。
男人面容清俊，高挺的鼻梁上驾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他的皮肤仿佛冷色调的瓷器，白得几乎能反光。
虽然等了将近半个小时，但男人脸上并没有任何不耐烦的色彩，只是神色淡淡地靠在椅子上。
姜越盯着男人的脸看了几秒钟，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这个人的脸，远比童昀那张昳丽的面孔要更符合他的审美。
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他为什么要拿童昀和男人做比较？他们之间也没什么可比性。
姜越这么想着，正要抬脚走进会议室，那个男人蓦然抬起头，笔直地望向了他。
姜越骤然对上一双黑曜石般明亮而深邃的眼睛，明明是不带任何感情的一眼，却让姜越脑袋一空，愣在了原地。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男人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几步走到他面前，冲他伸出了一只手，“姜总好，我是徐雁行。”
姜越不自觉地低头看向面前那只白皙修长的手，脑海中莫名浮现出波涛汹涌的海面上，破开风浪、竭力伸向他的那一只手。
可惜他没能握住那只手。
但姜越很快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抬头回视的同时也握住了徐雁行的手，“抱歉，让徐总久等了。”
两人的手在半空中交握。姜越以为徐雁行的手应该是冷的，和他冷调的肤色一样，但徐雁行的手心很热，热意通过相接的皮肤传来，让姜越有片刻的失神。
徐雁行对姜越露出笑容，“姜总客气了，我也没有等很久。”
姜越发现徐雁行笑起来时脸颊两侧有很深的一对酒窝，他努力忽视心中那一点莫名的情绪，口中说着恭维的场面话：“徐总亲自前来，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徐雁行微笑道：“那是因为星盛传媒有值得让我来一趟的人。”
他这么说的时候，眼底飞快地掠过一点微光，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姜越以为徐雁行指的是正在参加《闪耀之星》的几位宣明娱乐练习生，并没有多想，“徐总请坐吧。”
二人分别在会议桌两侧坐下，徐雁行开门见山地说：“姜总时间宝贵，我也不卖关子了，我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就是跟姜总谈一谈出道位的问题。我们这次一共派出了七名练习生参加贵公司的选秀节目，不知姜总是怎么打算的？”
“如果是这件事的话，徐总可以不必担心了。”
徐雁行眉毛微挑，似乎有些诧异，“姜总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这次的出道位，将完全由粉丝投票的结果来决定。”
姜越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众所周知，目前国内所有选秀节目的出道团都是各个娱乐公司利益交换的结果，这可以说是圈内一种不成文的规矩，目前还没有哪个公司打破过这个规定。
徐雁行再度露出了笑容，“姜总竟然有此等魄力，倒是我多此一举了，只是这么做说起来容易，实际操作起来恐怕没那么简单，姜总打算怎么做？”
对于这件事，姜越心里早就有了章程，“我准备请权威数据处理中心来计票，同时向粉丝直播计票的过程。”
上一世姜越之所以遭到星盛传媒董事会的弹劾，最后丢掉了总裁的职位，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为了把童昀捧成C位，做票做得太明显，又正赶上国家出手整顿娱乐圈，他做票的证据被公之于众，给公司造成了极其负面的影响。
这一回，他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徐雁行脸上的笑意更深，“既然姜总已经有了计划，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姜越郑重其事地承诺道：“还请徐总放心，该是谁的出道位，就是谁的。”
徐雁行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却忽然话锋一转：“不过，我听说，在见我之前，姜总先见了诵晨娱乐的人？”
诵晨娱乐就是童昀签约的那家小公司。
姜越抬眸与徐雁行对视，眼底闪过一丝探究，“徐总的消息倒是灵通。”
徐雁行见状，主动解释道：“并非是我有意打探姜总行踪，只是我抵达贵公司时，恰好看见他们的人乘车离开。”
姜越不甚在意地点点头，表示自己接受了徐雁行的解释，“徐总放心，我言而有信，如果贵公司的选手能凭自己的努力进入前几名，我保证没有任何人会夺走属于他们的出道位。”
“好，那我就不耽误姜总的时间了。”
姜越站起来，给徐雁行比了一个请的手势，“我送徐总。”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会议室，走到电梯前时，姜越让开了一步，“徐总请。”
徐雁行笑道：“姜总先请。”
姜越便先一步踏进了电梯，他没有看到，徐雁行趁他转身的空档，向身后的几名下属使了个眼色，才跟着他一起上了电梯。
那几名下属瞬间会意，停下脚步，留在了电梯外面。
姜越正在疑惑徐雁行的几个下属为什么没有跟上来，电梯门便“叮”的一声合上了。
厚重的金属门将电梯内部的空间和外界完全隔开，荷载十三人的电梯内只有他们二个，显得平日里总是十分拥挤的电梯格外空旷。
姜越按下一层的按钮，站在墙边，和徐雁行保持着正常的距离。
徐雁行却忽然往他旁边靠了一步，以一种熟稔的、朋友般的语气问道：“我听说姜总还是单身？”
姜越颇感意外地瞥了徐雁行一眼，他不想展开这个话题，只是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虽然这么说有些唐突，但……要是姜总想找一位伴侣解解闷的话，不如考虑考虑我？”徐雁行说着，又向姜越靠近了一步，两人中间只剩下不到一寸的距离。
姜越一时愣在了原地，他怎么不记得前世有这么一出啊？虽说他已经穿越了许多个世界，在感情经历上却是一片空白，系统早就斩断了他全部的桃花，让他专心做主角受枝头上的一朵点缀。
他情不自禁地勾了勾嘴角，“徐总这是在向我自荐枕席吗？”
徐雁行也笑了，“姜总可以这么理解。”
姜越被他那双黑而亮的眼睛看得不太自在，向后撤了一步，“徐总说笑了。”
徐雁行却忽然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地说：“我从不开玩笑。”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姜越，“我今年二十六岁，工作稳定，家庭和睦，姜总考虑一下？”
许是拜那对酒窝所赐，徐雁行笑和不笑完全是两种模样，姜越清晰地认识到，徐雁行很有可能是认真的。
也许谈个恋爱也不错？姜越心想。徐雁行看着也不难相处，还生了一张格外符合他审美的脸。难得重来一次，他应该活得更轻松自在一些。
但姜越很快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虽说系统已经消失了，可他为何会回到这个世界仍然是个谜。万一哪天系统又阴魂不散地缠上他，要他继续围着童昀转悠，他的伴侣又要如何自处？
他做不出这种不负责任的事情，谈恋爱还是先算了吧。
徐雁行一直在观察姜越的神色，并没有错过他脸上不断变换的微表情，见状只是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询问道：“姜总可以慢慢考虑，我们先加个微信可以吗？”
这不是什么过分的请求，姜越没有理由拒绝，他拿出手机，扫描了徐雁行打开的二维码。
扫码成功的提示音和电梯到达一楼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来，徐雁行先低下头通过了姜越的好友申请，才跟在姜越身后迈出了电梯。
走到公司大门口时，姜越主动向徐雁行伸出了手，“徐总慢走。”
“姜总再见，”徐雁行回握住姜越的手，指尖在他手心轻点，留下温热而细腻的触感，“我很期待和姜总的下一次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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