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再次踏上记忆中的街道，李炎曦心中无限感慨。
李炎曦已经十多年没回京了，临终前的漫天大火仿佛还在眼前，小时候那点关于皇宫的单薄记忆也早就褪了色，成了时光里的一道剪影。
因为路途遥远，李炎曦答应李承曦的“皇帝万寿前当归”差点都没做到，不过还好，紧赶慢赶，总算是在皇帝生辰的前一天回来了。
他回来的这天全城戒严，街市被禁，来往行人严格控制数量，但还是达到了万人空巷的地步。
宁王大败匈奴的消息在全国上下已经传开了，一夜之间边关的青年男女们又多了无数情敌，来自全国上下的情敌们虽然还没见过英雄的面貌，但是凭着想象力就觉得自己即将成为宁王妃了。
大齐民风开放，不少男女在街上就私定终身了，更何况梦中情人的宁王长相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好看。
在边关待了那么多年，李炎曦不像京城里那些公子，唇红齿白面容艳丽，有的男子竟然比女子的皮肤还要细腻，刚才给他抛花的那几位更是直接盖过了其他女子的风头。
剑眉星目，红唇诱人。
这是银子听到的人群中对李炎曦的形容。
李炎曦不知想到了什么，侧头对着人群微微一笑，原本冷峻的表情像是坚冰融化，洋洋洒洒的混着阳光落进了青年男女的心里，也落进了在暗处跟着的银子的心里。
李炎曦并没有骑马，在这皇城根里，一步一步，走得极慢，身后是万千军队，身前是复仇之路。
他低头牵起嘴角，不无讽刺地想，终于回来了啊。
和前一世没什么区别，百姓们还是那么热情，把他当成大齐的保护神。
只可惜他从来不是什么神祇，他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是重生的恶鬼，专门挖心剖肺取人性命。
他从来不信因果轮回，更不信什么宿命，重新站到这片土地上，心里只有无尽的荒芜。
皇帝与太后和一众妃嫔皇子们站在高高的城楼上，身后跟着众大臣。
说是亲自出来迎接，这阵仗也不过如此。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李炎曦单膝跪地行了个礼。
“臣等参见皇上，参见太后娘娘。”以何予安为首的众将领们与李炎曦一道跪下行礼。
皇帝身后的大臣与嫔妃们皇子们也稀里哗啦跪了一地，李承曦站在皇帝左侧，皇帝右侧则是太后。
何贵妃与赵贵妃则是带着众妃嫔站在太后身后。
太.祖皇帝曾定下祖制，后宫嫔妃除皇后之外，无论品阶多高，见到王爷与嫡子都必须下跪行礼，未封王的皇子中，庶出子女子见到嫡出子女也要下跪行礼。
而现在……
李炎曦看着面前两位膝盖都没弯一下的何贵妃赵贵妃，心中冷笑，见到他这个嫡出王爷都如此嚣张，可见李承曦未这个尚未封王的出宫建府之前日子有多难过。
尽管他内心觉得以李承曦的本事，没人能让他受了委屈。
“田顺德。”皇帝叫了一声身边的贴身太监。
一个看起来胖乎乎慈眉善目的老太监手里拿着一道圣旨，当场宣读了起来，直接封了宁王为正一品亲王，还有其他的赏赐之类的更是念了半个时辰有余，那太监的嗓子最后都有些沙哑了。
这场景是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包括李承曦和李炎曦。
二人来往信件中，也只提到了皇帝会封他为正三品亲王，没想到李承曦也有失误的时候。
太后更是面色不虞，一双浑浊的眼睛像是要穿透李炎曦，将他钉在地上。
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即使再不高兴，她也不敢说皇帝什么，皇帝终究是皇帝，不是她一介女流可以置喙的。
当然脸色最难看的还是何贵妃生的二皇子李赫曦与赵贵妃生的三皇子李鸣曦。
其他人，无论是王公大臣还是后宫嫔妃，都神色各异，不过幸灾乐祸者居多。
就是不知道幸的是谁的灾，乐的是谁的祸了。
李承曦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忍住笑意，内心叹息一声，他这好弟弟，真是一回来就给他送了份大礼，果真不白疼他。
上一世根本没有这一幕，李炎曦回来后既没有加封也没有夸奖，他手底下的兵士虽然受封，但也没得到重用。
毕竟没有哪个皇帝希望自己的儿子手握重兵。
不过也好理解，大概是希望其他皇子联合对付他，不让他有机会成为李承曦的左膀右臂，用来制衡这两个嫡出的儿子。
还有就是挑拨离间，他的封赏远远高于其他人，只要他手底下有人心生不满，那就很容易抓住他的把柄了。
算盘打得倒还可以，只是这两个心思都可惜了。
皇帝没亲自上过战场，不懂有些东西不是利益可以换来的——过命的交情与对李炎曦的忠诚。
何况李炎曦请求给其他人封赏的折子是写完亲自给他们看过的。
不过既然皇帝有赏，做儿臣的哪有不受的道理。
所以——
“儿臣，谢父皇。”
这赏赐可是不要白不要，今天没下跪行礼的，早晚也得给他和李承曦跪下！
皇帝这才让他起来，其他人也乌泱泱起来，空旷的视野一下变得狭窄不少。
“父皇生辰将至，儿臣提前送上贺礼。”李炎曦扬起笑意，肆意张扬，将脸上的成熟稳重敛去，作出少年人应有的模样，“祝父皇万寿无疆，龙体康泰。”
何予安就站在他身侧，将李炎曦之前交给他的匈奴投降书双手奉上。
抬头的那一刹那，李承曦注意到右相何庆轩的面色骤然大变，就连何贵妃也捏紧了手指，似乎看到了厉鬼一般。
而何予安则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何庆轩与何贵妃，脸上并无一丝表情。
当真有趣极了。
看来李炎曦平日写信不告诉他详细情况还是挺好的，这不，就给了他许多惊喜。
田顺德接过何予安手里的东西交到皇帝手里，皇帝粗略地看了看，随后重重地拍在了李炎曦的肩膀上，龙颜大悦。
“吾儿果然英勇善战，难怪之前的奏折上不写匈奴的投降条件，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朕，不愧是朕和皇后的好儿子，若是你母后在世，还不知要有多高兴！”
其他人不明所以，尤其是太后，她最不喜陈皇后，皇帝这话简直是往她心窝子里插刀。
“我儿如此骁勇，朕赏的远远不够。”皇帝高兴得胡子一翘一翘，召来身边的田顺德道：“朕要继续封赏！还有宁亲王手下的将士们，重重有赏，一个都少不了！”
“臣等谢过陛下，陛下千秋万代，万岁万岁万万岁！”以何予安为首的众将士立刻谢过皇帝。
当兵的嗓门都大，更何况现在他们还高兴着，把皇帝震得都向后退了一小步。
何庆轩的脸色黑如锅底，皇帝今天这圣旨，上朝时一次都没提过。
与何庆轩差不多，陈若语同样没有多高兴。
李炎曦也是他亲外甥，上次李承曦警告过以后，他便歇了一些心思。若是为了李炎曦好，自然不愿意他太高调。
没人看到李炎曦给皇帝送了什么，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李炎曦现在一跃成了最受宠的皇子。
至于他能受宠多久，那就得看各家的本事了。
和皇帝说完了话，李炎曦又让贺州将封存好的一个盒子拿出来。
“孙儿记得以前还在宫中的时候，皇祖母最喜欢书画，回来的时候路过苏州，得到一幅八仙聚会图，据说是前朝名家邵庭之的作品，孙儿不懂这些，也不知皇祖母的爱好变了没有……”
李炎曦挠了挠头，一脸憨厚讨好的模样，若不是深知他秉性的人，定会被他骗了去。
太后：“……”
皇帝就在身侧，再不喜，也得装作高兴的样子，太后满脸的褶子动了动，见李炎曦时不时抬头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己，褶子抖动得更加频繁。
皇帝正看着她，她只好不甘不愿道：“炎儿有心了，难为你还记得哀家的喜好，哀家也有赏赐。”
李炎曦自然是表现出喜不自胜的神色来，美滋滋地谢过了太后，无视其他人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四皇子李浮曦倒是没和其他人一样嫉妒，只是多看了那画几眼。
“明日就是朕的生辰，你今日就宿在宫里头，和朕好好讲讲边关的趣事，让朕也感受感受。”
皇帝拍着李炎曦的肩膀让他站在自己右侧，李承曦则是站在他的左侧，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向宫里走去。
“今日你与承儿就宿在栖凤殿吧，若微走后，里面的东西朕再也没让人动过。”皇帝又摆出这副深情的模样，李炎曦着实厌恶极了。
他母后是什么人，这狗皇帝怎么配想念她。他简直是在亵渎母后的好，他不配思念母后。
他看了看李承曦，李承曦波澜不惊地听着皇帝的话，想必是已经恶心习惯了，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露出相似的笑容，李炎曦垂首恭敬道：
“是，父皇，儿臣定会给您和皇祖母好好讲讲这边关趣事。”
作者有话要说： 银子：你脑瓜子有病。
李炎曦：你是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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