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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宁王的反击

太子被贬为宁王的消息令朝野不安,然而,宁王本人却没有表现出丝毫失落,反而举行了一场规模宏大的开府盛宴。

是宁王,也是废太子,他的请帖像烫手山芋,大家不敢应,也不敢辞,都只是胡乱接下,等到宴会当日再看风向。

闽霁也收到了请帖,按理说这事儿很合理,毕竟她曾是太子侍读。

糟糕的是,现在所有人都在传,皇上是在召见闽霁之后,突然下定决心废掉太子。

要么闽霁献谗言,要么闽霁献罪证。

总之,一定是闽霁扳倒太子!

搞不好她突然被调去东宫做侍读,就是去当皇上的眼线!

宁王开府盛宴华堂中,觥筹交错间却暗流涌动,众人笑语晏晏难掩神色各异。

大家难免心中惶惶不安,宁王设宴肯定别有用心,就是不确定会拿哪个倒霉蛋开刀。

闽霁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她就是那个天选倒霉蛋。所以,她整场宴会都倍加警觉,再三叮嘱秋色和李破云要对自己寸步不离,她甚至不敢多吃东西,每道吃食都浅尝辄止。

“闽使今日格外谨慎呢!”

果然,该来的迟早要来,宁王开始发难了,如大多数人预料的那样挑中闽霁这个倒霉蛋。

“见笑。”

闽霁含糊其辞地回应,并端起清茶遥遥向宁王举杯,再浅喝一口。

谦逊,隐忍,该有的礼貌她一点也不少。

宁王当然没这么容易被打发,他继续阴阳怪气:“闽使是该谨慎些,毕竟本王今日一切,皆由卿始。”

闻言,宴会上的宾客全部松一口气。

宁王说「皆由卿始」,罪魁祸首只有闽霁一个呢!今天他们只要扮演好宾客,带着耳朵和眼睛看戏就行。

闽霁能怎么办呢?她只好再喝一口茶。

总不能大言不惭地承认,再回一句「过奖」吧!

至于否认,谁信呢?

下一刻,宁王突然朗声大笑起来,道:“闽使莫慌,本王能有今日,应该感谢你才对。”

闽霁很想回一句「不敢当」,抬头时却发现宁王不似在说假话,他当真一脸开朗明媚。

只见宁王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其实我早就厌倦了京城的繁文缛节,讨厌做任何一件小事之前都要三思而后行,更不喜欢随便说句话必得引经据典,否则就是胸无点墨的草包!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以后只想无拘无束地遨游天地间,随心所欲地纵马放歌。”

“哦,在这京城之中,连骑马速度快一些都不行。呵,当真束手束脚,连行动都不得自由!”

闽霁原想顺着宁王,如果自欺欺人能让他心里好过一些,那就满足他吧!

可是,宁王竟然质疑最基础的出行规则,这就让人不能忍。

其他人打定主意看戏,闽霁便不得不出言反驳:“宴席上青年才俊众多,宁王戏语易惑人心,下官不得不反驳一二,以防微杜渐。皇城法纪森严,恣意纵马危害民生,令人心生恐慌。若真要快马扬鞭,可选郊外或马场等开阔之处。”

在坐的都是小年轻,被他蛊惑得上街「无拘无束」「纵马放歌」,每天不得踩死十个八个?

那感情好,闹市转眼变鬼市。

宁王很高兴逼得闽霁反击,胡搅蛮缠道:“规矩如同细线层层缠绕,枷锁则在无声中逐渐紧缩,今日限制不得策马疾驰,明日或许就会细致到规定每一步的步伐尺寸。”

“哦,何须等明日?这不就已经要求食不言,寝不语。”

闽霁见他越说越离谱,反问道:“宁王为何执意要在京城的闹市里骑快马?”

“京城建设不易,是为了引领天下航向,汇聚世间繁华,是王朝的基石与百姓福祉的源泉,而非那仅供骏马奔腾的广阔原野。”

“神州九万里,有几座京城?只此一方天地不可骑快马,就让宁王那么难以忍受吗?”

宁王没想到闽霁话语这么犀利,被反驳得一时语塞。

于是,闽瑰婠接续道:“妹妹此言差矣,譬如明明是一匹千里马,却被规矩束缚着只能缓缓而行,何止是难以忍受,简直是暴殄天物!”

闽霁错愕地看着闽瑰婠和宁王,脑子被搅得一团浆糊。

他俩,竟是这样「惺惺相惜」的关系?

也不知是宁王先自暴自弃,还是闽瑰婠先蛊惑宁王?

也有可能是一拍即合吧!

一个当不好东宫太子,一个做不好将军府女郎,俩人一合计,嘿,必是京城风水不行!

闽霁不再辩驳,只是微笑吃茶。

宁王却兴致高昂,继续大放厥词:“若这等严苛的规矩束缚能换来京城太平也便罢了,偏生还最是个污糟之地。即便闽使尊贵如斯,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亲生父母惨死,而凶手逍遥法外。”

好家伙,这是踩着闽霁的伤口狂舞!

闽霁婉转启唇:“凭宁王之尊,掷出‘逍遥法外’四字,其中深意殊非寻常。昔年大理寺终判此案,仅云长江王对工部屯田司所颁差遣欠妥,以致闽郎中等人不慎罹难,朝廷已然依此严加究治。然今宁王以‘真凶’二字直斥,莫非手中掌握未曾昭示之铁证?倘若有此重证,自当遵循律法交由大理寺复核裁断,岂可在宴席之间轻言,以免落人口实,致人猜疑宁王有包庇之嫌。”

有新证据就交给大理寺重查旧案,在宴席上说个屁!

宁王大笑:“你就装吧!当年长江王害你家破人亡,事后他几乎毫发无伤。如今小小一个卖唱女作引,竟然直接要了长江王性命。案子怎么断,怎么判,什么时候严惩,全在天家一念之间。可笑,你还相信什么大理寺!”

宴席上所有人埋头装鹌鹑,早知道出门崴脚,路上撞车,总之就不应该踏进宁王府。

瞧瞧宁王这说得是什么话?

天家一念之间?你敢这么说自个儿的老子,但旁人不敢听啊!

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说话的那张嘴巴已然破罐破摔,但这些听过的耳朵怎么办?

闽霁当然知道大理寺断案没有事事公正的,比如前段时间她就捞出来不少参与谋逆重案的罪臣。

但是,那是陛下惜才,另当别论。

宁王这番言论过于放肆,身为御史的黄景睿不得不挺身而出反驳道:“宁王拥有上奏权,倘若手中握有确切证据证明前大理寺卿存在为官不正的行为,应当在朝堂之上弹劾追责,而非在宴会场合散布似是而非的言论对其进行诋毁。”

宁王似笑非笑地看着黄景睿,挑衅地吐出一句:“皇恩浩荡下的拥趸者。”

话里不带脏字,但那神情分明是在说:嘿,皇上的走狗!

黄景睿也不恼,点到为止。宁王便以胜利者的姿态反问闽霁:“闽使以为呢?”

闽霁不客气地回应道:“宁王不曾抛出铁证,却要下官说什么?空口白牙地非议朝廷,还是无凭无据地攻击重臣?”

而这些是宁王现在正在做的。

宁王一时语塞,表情却十分凶狠:“你好得很!那你就别后悔!”

此刻,他不只是想针对闽霁,甚至有一股冲动想报复所有人。

他攻击京城,攻击朝廷,甚至攻击皇上,以此显得自己出淤泥而不染。但是宴席上除了闽瑰婠,再无一人肯配合,更过分的是就连反驳的人都屈指可数,仿佛他说什么都无足轻重。

平常最会拍马屁的赵徽言,如今只一心喝茶,大大的脑袋快钻进小小的茶碗里。

他已经不是太子,而赵徽言却被保留待命,仍是东宫的通事舍人。只是这个赵舍人不再拍前太子的马屁,世事真有意思。

闽霁不知道宁王的心思百转,只是被他弄得无语,后悔什么?后悔错过这样一个跟着宁王一起当众发疯可以无责任攻击朝廷的机会?

宾客们觉得气氛不对,已经有不少人溜之大吉。

他们在赴宴之前确实存着几分看热闹的心思,但这热闹再看下去,怕是两只耳朵都不能要了。

宁王显然还有后招,而且需要很多看客,因此便招呼众人去庭院欣赏雪梅。黄景睿似乎害怕闽霁被「暗算」,特意走过来跟闽霁并肩同行。

李破云也很紧张,以防御的姿态紧跟在闽霁身边,谁来乱踩一脚都得被他撞飞。

秋色惴惴不安道:“女郎,我们早些告辞吧!宴无好宴,我说就不该来。”

闽霁却是看得开:“他存心与我为难,怎么可能轻易让我躲着?他心里不痛快想发泄一二,便由着他去吧,只要不是藐视法纪的大是大非,没什么不能满足。”

话是这么说,但闽霁心里的大是大非门槛未免太低。宁王只是嘴两句京城严格的交规,都得被她怼回去。

众人都以为宁王憋着什么大招,结果竟然只是带他们来捉奸蔡钦文和陆婉华!

捉奸?

黄景睿怒得鼻孔哼气,浪费时间看这么一场拙劣的戏码!

众人进园子时,只看到陆婉华突然冲向冰封的池塘边。她作势要跳水,蔡钦文上前一步,她便哭哭啼啼地扑进蔡钦文怀里。

人群中此起彼伏不断发出惊呼声,却是明显都放松下来。

呵呵,就这呀!

闽瑰婠大声嚷起来:“这不是陆婉华姐姐和蔡国公世子吗?你们怎么……搂搂抱抱?世子不是与我家妹妹有婚约吗?刚刚怎么听到你们说有了孩子?”

真是言简意赅,短短几句话,把人物背景和关系解释得清清楚楚。

其实,雪天路滑,宾客们只专注脚下,连远处的人都没仔细看,更别提听到只字片语。

甚至,直到闽瑰婠嚷嚷完,好多人还在状况外。

“谁家的孩子?”

“怎么了?”

“好像是有个孩子掉进池塘。”

“……”

陆婉华显然跟他们串通好的,适时跑过来跪在闽霁面前:“女郎,是我对不住你,请原谅我情不自禁。而且,我腹中已有世子的骨肉。”

女眷们闻言全部后退一大步,未出阁的女子更是被推到人群最后头。

如此污糟事,不听也罢。

宁王瞥向闽霁,意味深长道:“既然如此,闽使不如成人之美,让他们二人携手共度。我看你与陆娘子关系匪浅,你们姐妹日后定能和睦相处。”

闽霁有点看不懂宁王,他闹得这么大,就只是为了给她的未来婚姻添堵吗?

就因为她曾经「料敌机先」避做太子妃?

蔡礼琴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宁王如今卸下重担,竟有兴致管别人家后院之事。”

宁王乐道:“这不是正好撞到本王面前。”

陆婉华没理未来小姑子,也没理宁王,只是专注地看着闽霁低声恳求:“女郎,你能原谅我的一时冲动吗?”

陆婉华跟蔡钦文纠缠,闽霁是知情的。那么,「一时冲动」只能是形容今日之举动。

闽霁内心虽已释然,却有一些惋惜,陆婉华好端端的何必讨好宁王做他的棋子?

陆婉华本有机会继续体面地活着,住在侯府,学在国子监,交友往来皆是世家贵女。然而,今日之后,她又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闽霁忍不住问她:“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黄景睿不等闽霁把话说完,便大声打断道:“陆娘子怎的跪在这里求原谅?这里是宁王府邸,你腹中孩儿是蔡国府血脉,你得去求宁王原谅你搅乱宴席,求蔡国府迎你进门才是。”

闽瑰婠回应道:“妹妹才是世子的正头娘子,这妾室入府当然须得妹妹点头才是。”

黄景睿:“闽娘子自小在边关长大,恐怕有所不知,这京城规矩大得很。婚姻嫁娶讲究三书六礼,蔡国府迎亲这么大的事,何时礼成,我怎没有听闻?”

不过是婚约而已,谈何「正头娘子」?

说完黄景睿还给看客们递话:“有谁去蔡国府喝过喜酒吗?”

钱景行大笑着搅浑水:“什么喜酒?说好的开府宴,原来竟是宁王为世子纳妾办的酒席吗?这倒是闻所未闻,有趣得紧!”

闽霁原本不想咄咄逼人,但大家爱护她,都已经把气氛烘托到这儿,她怎能辜负?

于是,闽霁让秋色赏了几两银子,说道:“侯府没有纳妾的先例,也不知如何随礼。礼轻情意重,莫要见怪,祝二位百年好合。”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宁王的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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