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圣旨传下去，不出三日，平阳公主也收到这个消息。
但卫昭此刻却无心关注谁的亲事。
前日到了长风驿，各国本来应该一同出发，前往京城。
伏南国的朝贡队伍却迟迟未到。
等待了两日，宋猗主动来寻她。
两人对坐，卫昭看向下首的玄衣女子，对方简单穿着立领上衣和百迭下裳，金色的护腕显得十分醒目。
“越侯说，他在路上遇到有人劫持狮子国朝贡，为了阻拦，这才受了伤。”宋猗握住手中长刀，手指下意识收拢又松开，“那贼人劫持不成，却也没被捉住。”
卫昭微微一笑，知道这是对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且有些烦难。
“他找你说这个也正常。”卫昭随意接口道，“你是这里的领头人，不找你说找谁说去？”
这消息想必也早传到她父皇耳朵里了。
宋猗沉默片刻，低声道：“伏南国的朝贡也迟迟未到——”
“伏南国和狮子国地属邻国，他们走的道应该也大差不离。”卫昭接口，“你认为伏南国也受到劫持？”
“大差不离，但是也不一定。”宋猗停顿一下，“伏南国的使者和朝贡队伍分开而行，这本来就有些奇怪。”
“再等等，你我不着急，赶在年关前到便可。”卫昭沉思片刻，似笑非笑道，“无论是什么原因，时间越近，后头的人自然着急。”
一着急，便容易露出马脚。
宋猗道：“阿巳。”
卫昭挑眉：“如何？”
两人对视一眼，宋猗微叹口气，明知对方已经明白她想说什么，还是挑明道：“如此，阿巳是否早些回去？”
她本来也不是来找平阳公主商量事情，而是想让对方看在这么些事情堆积到一起的份上提早离开。
越侯手受伤了，眼睛可没受伤。本来该禁足的平阳公主出现在长风驿，长眼睛的人早晚都能发现。
若这头平安无事也就罢了，但如今又是有人劫持狮子国朝贡，伏南国朝贡队伍又不知是否安好。
眼下看来，对方是根本没当回事的。
既然如此，她操的又是哪门子的心呢？
卫昭在软塌上微微偏头，黑色的长发划落到桌案上。
她柔声细语道：“去哪里？我同犬奴本来便是一道来的，自然也要一同回去。”
这话轻飘飘的，没有丝毫威慑力，也如同对方的态度一样随意，不听人劝的意思却是格外坚决。
宋猗不置可否道：“臣明白了。”便要抬脚离开。
卫昭叫住她道：“等等——你往哪儿去？”
“去劝越侯。”宋猗平淡道，“他留在这里不如先回京去。”
说不通平阳公主，总要说通另一个回去。
“犬奴——”卫昭从软塌上走下来，伸手攥住对方衣摆，轻轻一扯，含笑道，“原来你是在担心我呀……”
这嗓音千转百回，叫人心头微颤。
宋猗被着轻飘飘的力道一拉，走向门口的脚步停下来，面无表情回过头去，瞧见对方那双带着两分笑意的眼睛，睫毛微垂。
她看着平阳公主那只雪白的手，轻轻握在自己的衣袍上，黑白分明。
心头也像被揪住一下，竟然有些不自在。
她后退一步，对方并没太用力，衣料从那只手中滑下去。
卫昭下意识一抓，纳闷道：“你躲什么？”
这一下便握牢了。
宋猗背靠门板，又不好直接挣脱，进退两难。
平阳公主眨了眨眼，仰头看向她紧抿的嘴唇，轻颤的睫毛，似笑非笑道：“你很紧张？”
宋猗道：“臣……只是不习惯。”
卫昭淡淡道：“这就不习惯，酒席应酬之间多的是人贴近你，引诱你，同你亲热，你也不习惯？”
她这句话有些尖锐，不仅仅是在说对方，也是在说自己。
宋猗听出来这话里话外的弦外之音，想到对方偶尔显示出不愿被人触碰的态度，不由陷入沉默。
这个时候，她无论说什么都不合适。
卫昭慢悠悠往前半步，两人便更贴近一些，已经不再是一个安全的谈话距离。
宋猗浑身紧绷起来，几乎想夺门而出。
卫昭伸手，轻拍对方下颌，低声道：“你的理由真烂。”
宋猗心头一惊，猛然抬眸。
卫昭皱眉道：“肉/体的结合也就是那样，你见过动物交/媾么？人同动物也没什么分别，什么时候见到动物有羞耻之心了？”
她似乎也是在说服自己，眸色微冷。
半晌，宋猗道：“抱歉……是我的问题。”
她该如何解释，她并不是在意这种事本身。
卫昭道：“你有什么问题？”
宋猗静默片刻，犹疑道：“见识短浅？大惊小怪？庸俗不堪？”
卫昭嗤笑道：“又或许，你其实只是介意同我凑得太近？”
这话一语双关，宋猗自觉又不是全然问心无愧，一下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复。
卫昭气得一捏她下巴，恼怒道：“不过就是亲过一下么，那也是为了……你这就介意起来？怎么，还要我向你赔礼道歉么？”
宋猗下意识低头看向对方的嘴唇，不由回想起那日柔软的触感，心头有几分窘迫。
卫昭见她抿唇，只当对方是真的勉强。
她也不是没有尝过被勉强的滋味，当即心头对自己有些恶心起来，几遇反胃，脸色阴沉。
“抱歉。”卫昭垂下眼，轻声道，“如果那日让你觉得不舒服，是我的错，我不该勉强你。希望你不要在意。”
宋猗“唔”了一声，心想平阳公主正儿八经向人道歉，竟然是为这件事。
她……倒也没有在意。
应该说，她在意的不是平阳公主以为的那种方面。
“我没有介意。”宋猗决定解释这么一句。
虽然她确实想和平阳公主保持距离，但她不想让对方在这种自己在意的事情上对自己产生厌恶的情绪，以这样的恶感来增加二人之间的距离。
虽然不完全清楚平阳公主在西原经历了什么，但这些时日的相处已经让她莫约知道一些这方面的禁忌。
至少那一日，她并没勉强自己。
否则在对方伸手的那刻，她可以躲开。
卫昭沉默良久，轻声道：“你没那么紧张了，为什么？”
宋猗沉思，随即道：“不知道。”
卫昭抬起头，与她四目相对：“既然你不介意，为什么又不习惯？”
宋猗无奈道：“不知道。”
卫昭道：“你不知道，我却知道。”
她弯唇一笑：“因为你这方面的经验太少，少见多怪。”
宋猗漠然：“是，臣见识短浅，大惊小怪，因此让您费心了。”
卫昭冷哼道：“我没费心，你自己才应该费心。”
宋猗道：“臣觉得……此事应当没什么可费心的。”
卫昭脸色古怪道：“你便是柳下惠，也没必要当一辈子的处子吧？”
宋猗略有些疑惑：“这……很奇怪么？”
卫昭也被噎住一瞬，摇头道：“虽然我对这种事也没什么格外的兴趣，但你这样应当是挺奇怪的。”
她总觉得，这话题似乎在向一个奇怪的方向滑落。
宋猗面色沉静，虚心请教：“那什么是正常？”
卫昭道：“你都不成亲，费心这事正不正常做甚？或许你瞧我姑姑定城公主，她也不成亲，却也很喜欢这事。我成亲过，也不见得喜欢。可见这什么事，只要是你没尝试过的，就不能斩钉截铁说自己要不要费心。你都没经历过，怎么知道要不要费心？”
宋猗道：“哦……那便是臣见识短浅。”
这就又回到最初的话上头了。
卫昭懒得同她再说车轱辘话，一推对方腰腹之间，冷然道：“你想涨涨见识，我可以叫人帮你。广武君喜欢什么样的男子，都能寻来。”
宋猗叹了口气。
“那倒是不必了。”
卫昭瞥她一眼，淡淡道：“你也不用跟我客气，我又不至于靠这么个手段往你身边安插人手。”
宋猗平淡道：“臣没想过这方面的问题。”
卫昭见她恢复成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自己又要仰头看人，不由觉得有些烦躁。
“你往下一点。”她不满地指使道。
宋猗低头，略弯下腰。
卫昭伸手揽住她的脖颈，贴在对方耳边笑盈盈道：“或许，你要同我试试么？”
感觉到怀里人一下僵住，平阳公主调侃道：“你瞧，你又说不介意，又说自己见识浅薄，我让你涨涨见识，又有什么不好呢？”
宋猗只感觉到对方呼出的热气就在耳边萦绕，耳根一阵酥痒。
那丁点痒意随着对方的说话声传递到脖颈，又一下从手臂流窜到指尖。
她手足无措，缓缓道：“阿巳……公主……莫要如此戏弄臣。”
卫昭一下笑出声来，伸手捏住对方冰冷的耳垂，慢条斯理道：“你又怎知我是在戏弄你？”
终于，一层层薄红随着手指的揉搓从那一小块皮肤晕染开来，将对方整个耳根染得通红。
宋猗克制道：“公主……痒……”
一向冷淡的声线里颇有几分告饶的味道。
卫昭手指停顿，心头微微一动。
她回想起在太原山道之间，对方也曾表现出十分怕痒的模样。
这看起来钢筋铁骨的女人，竟然拥有如此敏锐的触觉。
她松了力道，对方终于歪头，将耳朵从对方手里挣脱出来。
宋猗看着眼前的女人，目光中带着些许无奈。
卫昭回过神来，伸手去摸她的眼睛。
宋猗睁着眼，看着那几根手指落在自己眉眼上方。
卫昭看着指尖缝隙，淡淡道：“你怎么不躲，也不闭眼？”
宋猗道：“没有必要。”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恰好上下一眨，睫毛刷过掌心，有一丝瘙痒。
卫昭心头微惊，忍住收回手的冲动，捂住对方的双眼。
宋猗道：“公主？”
下一刻，温热的嘴唇贴上她的嘴角，下巴，往更下面吻过侧颈，最终落在耳畔。
卫昭用力咬了口对方的耳垂，牙齿和嘴唇一起触及到那一小块软肉，只觉得接触到的那一点温度比自己的嘴唇更烫。
“这才叫戏弄，明白么？”
病了，各位注意身体健康。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戏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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