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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2019年7月

2019年7月,这是我喜欢方行的第一个月。

我毕业了。

幸好我上个月紧赶慢赶的将毕业实验和毕业论文做好了,不然我可能是那个拿不到毕业证的小可爱了。

我们的毕业典礼在七月下旬,烈阳骄躁,树荫繁茂,空气里都混合着说不清的带着橙子汽水的味道。

“诺,拿着。”方行走到我身边,拿手中冰镇过的芬达汽水贴了贴我的脸,示意我拿着。

我抬头看了看瓶子,橙子味的,接了过来喝了一口,嘴里抱怨着,“好热啊,我们为什么要选今天拍毕业照啊!”

今天天气是真的好,万里无云,碧空如洗,烈日炎炎,骄阳似火……我已经想不出有何词语能形容了。

方行坐在我身边的草地上,穿着一件白衬衫,扣子松了两个,银色的眼镜链松垮的搭在领口,骨节分明的手捏着芬达,连白皙的指尖都被瓶身上的雾气冻得微微泛着粉色。

他的手真好看,我出了神,愣愣的盯着他的手端详了起来,连汽水都忘了盖起来。

方行的手不像一般的那样指节宽大,反而手指很修长有力,手背上的骨节微微凸起,白皙的皮肤下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右手手背靠近小指的地方有一道浅浅的伤痕。

是一双很适合弹钢琴的手,嗯,也很适合拿手术刀。

“干什么呢?盯着看多久了,还没看够?”方行语调带笑,好整以暇的看着我,还顺手拿掉了我手上的芬达汽水,盖了起来,又贴了

贴我的脸。

我有些心虚,又有些恼怒,梗着脖子说道:“谁……谁看了。”

“看这个?”,他右手捏着汽水瓶,手背朝向我,露出了手背上的那个伤痕。

“这是我一次做手术时划的,在准备室,本来是要拿托盘里的镊子,结果不小心被旁边的手术刀划了。”

“为什么会不小心?”我其实不太能把方行与毛手毛脚联系起来,我总觉得他这个人是很细致的,所以不依不饶的追问了回去。

“大概是因为那是我的第一场手术吧,有些紧张,没太注意到旁边的手术刀。”

方行垂下了眼睫,神色淡淡,“手术不是很成功。”

我看着方行这副无悲无喜的样子,却莫名感受到了与表面不符的悲伤。他在自责,对自己深深的自责。

我的兴致忽然也就低落了下来。

“没事的,你已经很厉害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最好,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好,这样也就对得起自己了。”

我试图安慰他,但发现自己的语言太过苍白,连劝他不要自责都做不到。

方行低着头,神色莫名,不知在想什么。

“走了,去照相,别想这些了,今天我毕业,多么大喜的日子,都给我开心起来。”我使劲将方行从草地上拽了起来,语气激动兴奋,想要用这样的方式让方行开心起来。

我拽着方行的手朝着我的室友那走过去,而方行也任由我拽着,亦步亦趋的跟在我身后。

快到校徽雕塑的时候,方行突然勾了勾我的掌心,嗓音低沉的说了一句,“你说今天是什么大喜的日子?嗯?”

语调里的笑意太过明显,连感情也暧昧不清了起来。我脸有些烧的慌,一半是他挑起来的,另一半……也是他挑起来的。

我有些心烦意乱,随口应了一句:“什么大喜的日子?”

方行笑了起来,“没什么,你刚刚告诉我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要我开心起来。”

我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刚刚是在笑话我用词不当吧!

我回过头瞪了他一眼,没接话,继续往前走。

校图书馆前是一个巨大的校徽雕塑,三个交叉相叠的三角形立在广场中央,广场周围是郁郁葱葱的香樟树,而我的室友正在图书馆前的香樟树下拍照。

“周桦,这边。”秦尊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往那边去。

香樟树荫摇摇晃晃,光影斑驳,有风卷起树叶从我身边掠过,我想抬起手撩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却发现我的手不知何时被方行反握住了。掌心干燥带着细微的薄茧,一下一下的摩擦着我的腕骨,我有些不知所措了。

继上个月我发现我喜欢方行后,我们宿舍的这帮单生狗也发现我分手后很快就移情别恋了。具体的表现是:总在看手机,经常聊微信,时不时会莫名其妙笑起来,而且开始夜不归宿。于是这帮敏感的单身狗就开始对我刑讯逼供了。

其实那次我只是等方行的最后一场手术,本来以为能一起吃晚饭,结果临时送来了一个急诊病人,需要马上手术,手术完已经快十二点了,而且我都告诉方行那晚我会去等他下班,虽然我去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手术了,但我觉得这样直接走了不太好,所以我去买了晚饭在他的办公室里等他,一直等到了学校的门禁过了。

那晚我是在方行的公寓里睡的。

方行回到办公室时我能清楚的看到他眼底的惊讶,但旋即又恢复了平常。

他用有些冷淡的语调问我,“你来干什么?你们宿舍已经关门禁了。”

他说完就没再看我,而是看向了我怀里抱着的黄焖鸡米饭,一声不吭的拿起一份吃了起来。

他有些生气,虽然面上毫无波澜,但我就是觉得他此时生气了。

好奇怪啊,明明我没干什么,怎么他就生气了呢?

我没敢说话,也只是默默的端起了米饭吃了起来。

终于等我们吃完饭已经过了十二点,我彻底回不去了,此时我只希望我们宿舍里的那些狐朋狗友能够再查寝的时候机智的帮我躲过这一劫。

“你今晚去哪儿睡?”方行看着闷头不做声的我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

我有些尴尬,是我自己要在这儿等他,结果还过了门禁的时间导致没地睡,面对这样史前尴尬的情景,我只想当一只鸵鸟。

“我去找个酒店住一晚,明早再回宿舍。”我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像不大高兴似的。

凌晨的风终于带了丝凉意,树影婆娑,和着路边昏黄的灯影,影影绰绰,闹鬼似的。

方行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力道有些大,声音也听不出任何情绪,“去停车场,今晚在我家睡。”

我就这样有理有据的在方行家睡了一晚,顺理成章的有了我人生中第一次夜不归宿。

第二天我回到了宿舍,秦尊他们早就在宿舍等着我了。

我被逼无奈,只好含糊的承认了有喜欢的人了,但是没告诉他们是谁,也没有说是男是女。

不过看今天这个样子,他们应该已经猜到是方行了。

秦尊看着我俩牵着手过来,没表现出什么惊讶,反而先带头起了哄。

“嗐,你们总算是过来了,怎么?打算在那待到天荒地老啊?哈哈哈!”秦尊笑得很夸张,一时间,站在那的人都朝我们看了过来,而秦尊这丝毫没有眼力见的,仿佛一丝都看不到我的僵硬,走过来后还大力的给了我一掌,这一掌拍在我的肩头,我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一步。

真的不是我手无缚鸡之力,而是秦尊这货用力真的太猛了。

于是我……丝毫不出意外的靠进了方行的怀里。

他们哄闹得更大声了。

我慌忙的挣开方行的手,从他怀里起来,都不敢抬起头来看他。

然后我就听见他们说“周桦,你脸红什么啊!啊?哈哈哈!”

你才脸红,你全家都脸红!

我抬起头用眼神警告了秦尊他们,但丝毫没有效果,他们眼中依旧是满满的“我懂”的笑意。

我放弃了,他们会单身四年不是没有原因的。

我回头看了一眼方行,发现他眼中也是盛着满满的看热闹的笑意,我也认命般的笑了起来:“笑什么,你能抱我是你的福气,看那些万年单身狗,都没人可以抱。”

我挑衅似的看着方行,哪成想秦尊这不是人的,听见了我的话后,反手就把身边的陈季浮拉进怀里,还大声嚷嚷着,“季浮,来,咱两抱一个!”

秦尊!!!你可以就地挖坑把自己埋了吗?别再出来害人了!!!

我想一定是我当时咬牙切齿想把秦尊弄死表情太过狰狞,连方行都看不下去了。

他才会揉了揉我后脑勺的头发,嗓音低沉好听,带着笑意的在我耳边说了一句:“嗯,抱你是我的福气。”

别,秦尊等等我,我也想和你一起埋了。

他为什么能这么撩啊!明明刚见的时候还是一副高冷禁欲的模样,怎么几个月过后就这样恬不知耻,哦,不对,怎么几个月过后就这样会撩云拨雨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双标吗?对别人和对自己喜欢的人果然是不一样的啊!!!

额……对不起,我僭越了,居然把自己自动带入成他喜欢的人,我果然是喜欢他喜欢得魔怔了。

我面无表情的转过头,语气僵硬,眼神飘忽,语意矛盾的说了一句,“那……那什么,你们拍……拍好了没,拍好了就……就再拍几张。”

“呵……”方行又低低的笑了一声。

行了,秦尊不用等我了,我自己先埋了。

这天我终于磕磕绊绊的,如临大敌般的,心惊胆战的毕了业。

这是我认识方行的第五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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