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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石居室见闻(四)

不曾想,箬骛这等修为甚深之人,竟叫殷四娘术法所害,误仙山及快来了人,见段荆二人也甚是惊奇,于是给二人解了毒。又误以为殷四娘是妖,本欲处死殷四娘,小荆却是不忍,为她求得一命,押送回误仙山,却叫半醒的箬骛制止,终是留下段荆殷童四人在破败不堪的石室中,便折返了误仙山。

一面,段荆二人还待修养恢复,不便当即出发,又一面怜殷四娘遭遇,不忍将她一人丢在石室。二人将那已经昏死的殷四娘扶起来时,手心竟死死抓着一小圆瓷瓶,二人拔开塞子一看,圆滚滚的是三颗剔骨香的解药,心下更是复杂,哀叹看不透殷四娘为人。

殷四娘自见了箬骛,方知箬骛心中当真不仅没有半点儿女情长的意思,甚至连师徒情谊也不愿念及,又丝毫不顾已逝女儿之事,心中万念俱灰,与往日自恃甚高的姿态全然不同。只是厚葬了那几个不幸暴毙的丫鬟,便成日消沉自伤。既见箬骛,了了心事,殷四娘自没了困守三人的理由,也将段玉台余下的解毒之药一并给了。

殷四娘虽意志消沉,到底比起傲慢跋扈要温柔得多,闲的没事之时,竟真教起童舒遥一招两式,当初想收她为徒,本也只是说说而已,不过是心中有愧,想补偿于她。小荆见她看童舒遥眼中似有慈爱,于是问起那“燃儿”的事,殷四娘本有些怒意,却终究叹了口气,两眼婆娑道起往事,二人才知,殷四娘竟曾有一子。

“燃儿是小名,我本以为我生的是女儿,便想取名为欲燃,未曾想,生下才知是个男婴,于是取名为殷亦燃。”

“那孩儿是......”

“是,我与师......箬骛的孩子。”

小荆和段玉台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答。

“当年箬骛始终不肯将我收入门下,带回宗门,我便知他心中冷漠,如磐石一般坚硬。阿昭遇险,我不得不暂离前去西南,我已知自己有身孕,却不肯叫我的孩儿沦流为人家不愿意认下的孩子,孩儿生下是我的,寻常人家能给孩子的,我也能给孩子。”殷四娘回忆着,声音很嘶哑,像一只很老了的筝,像一只蚌嚼碎了满口的砂石,

“未曾想阿昭和二姐性命都未能保全,我心中悲怆,欲夺回阿昭的头颅,要么便随他们一同去罢了,便独自上了沙场,后来的事,你们也知。只是他人不知的是,我昏死在城门外,却非城中兵士救的我。而是宋徵斯。”

“宋徵斯?”段玉台问:“妆成楼教的宋徵斯?”

殷四娘点点头。这宋徵斯,乃是妆成楼教教主柳兰成的义子,柳兰成老来得子,生了柳闻箫后,便不多听闻宋徵斯这号人物了。没想到,殷四娘和此人还有渊源。

“多亏宋徵斯多照料,岁末,我生下殷亦燃,却悔了。”殷四娘又看着童舒遥有些出神:“我想到底是箬骛的孩子,多少应该让他知会,再者,当年我心中......

却未曾想,箬骛却依旧怨恨于我!我西南一战,他恐恨我妖法污了他名,欲废了我一身修为,连半句话也不曾让我开口!可怜燃儿也叫他......活活一掌拍死!”殷四娘顿时类如珠帘,泣不成声。

段荆二人心中叹息,不好多宽慰她,可怜殷四娘对箬骛有恨,七年了,见了他,却仍心中有情,真是好一个痴女子。两人不再多问,也知大抵殷四娘后再入了西南,后便成了这石室主人。

虽是知了这缘故,小荆也知殷四娘并无恶意,却不喜她过于偏执,怕带坏童舒遥的习性,不过两日休整便辞行,殷四娘也不推脱,备了两匹快马亲自送他们北上入了西岭城。

如今的日子,已不再如从前一般。

从前睁眼便是醒了,饿了便要吃肉喝酒,困了便闭了眼睛,总之可以甚么都随便想,也可以甚么都不想。如今却宛如身陷一盘杀机重重的棋局,夜不能安寝,睁眼便要思虑下一步去哪里,这人世,小荆竟是第一次感到迷茫。

关山教灭门,涂珈不知所踪,群雄也不知道到了哪里,此间背后又是谁的阴谋,柳闻箫又不知为何与自己树敌?

小荆总觉得吃酒心头也不畅快了。

“姐姐,到了。”段玉台下了马,却见小荆两眼出神,仍是由着马儿走,又唤了声:

“姐姐?”

“阿。”小荆方才醒过神,“阿,我没听到。”

客栈小二老远便听得人来,兴冲冲赶上来讨好,把两匹马牵进了马厩去,见三人杵着,嘴里想说点甚么,却见气氛尴尬,不知如何开口。

段玉台见状,温声回道:“住店。”

小二欢欣地“诶!”了一声,拉长了音扯着嗓子朝内喊:“住店三位!”

又谄媚对二人笑道:“客官,里边请。”

落座至上了酒菜,小荆仍然是出神,打进了西岭面色便一直沉闷。

小二见酒菜未动,怕是不合口味,忙添了一壶酒,自负在客栈干了数十年,甚么样的人都见过,心下一猜便定是新婚夫妻闹了甚么矛盾,赔笑道:

“两口子在一起焉能不吵架,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合,要磨合的,咱给添壶好酒来,客官吃好喝好喽!”

段玉台闻言笑笑,压低声音谢道:

“好酒多谢,还不是夫妻”

小二见说错话,挠挠头赔笑退下。小荆似没听见二人对话,也不知动筷。

段玉台给她夹了块肉,见她不动,也放下筷。“怎么了?从前遭了许多事,你也不这样。”

小荆似才听到,笑了。“说得好似从前便相识了。没事,吃罢。”

“从前你总是从容,好似甚么都看得透,便都不挂在心上。”

小荆顿了顿,闷了碗酒,声音含混不清。“从前不欠别人的。如今好似欠了许多人,而我竟还不知。”

“段玉台,你我相识多久啦?”

段玉台如实道:“有些忘了。”

这倒是真,得是几百年了。

小荆自顾回答道:“约莫是八日了罢?但你我却不知同生共死几回了,你总知我心里在想甚么,甚于相识长久的故人。或许我上辈子欠了你许多。”

段玉台怎受得起小荆这句欠?

段玉台手一抖,给童舒遥夹的肉掉到了碗外,却迎上了童舒遥的笑脸:“没关系的,玉台哥哥。”

恍惚间这句‘没关系’似在给他解脱,他却愈惭愧起来。

“哦?玉台。”温厚一声在头顶响起,三人抬头,竟是两日前在石洞相见的箬骛。

段玉台忙起身委身行了一礼:“箬骛长老。长老可好些了?”

箬骛点点头,童舒遥自被他救过,别感亲切,见他来了很是高兴。

小荆抬眼瞧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却也站起来,颔首代礼。

眼前人自有修道长者的仙风道骨,形貌看起来年近不惑,算不得年轻小生,倒也和印象中的长老一辈相去甚远,不过面上有淡淡的忧郁之气,面善温厚,却也不喜言笑,自是小荆多年看人的功夫才瞧得出来。

箬骛被请入座,也未推辞,自斟了碗酒,“好些时日未拜访惊鹊门了,尊师还好么?”

段玉台答道:“蒙您挂念,师父都好,不过前些日子浮囚岛的结界有些异动,本欲同师父往南海查看,不料中途有些事故分开了,师父也未曾有回信,因此近几日也不知师父如何了,想来他老人家法力高强,若真有事情,我和惊鹊门定是都知晓了的。”

箬骛点点头。“殷婉罪过你们,身上可好了?”

连小荆也未曾听闻殷四娘的真名,如今才知道殷四娘的真实名号。“好多了,其实也烦她相救,段玉台才不至于毒发身亡。”

箬骛看了小荆一眼,点点头:“这孩子心地本不坏。”

小荆本不爱与他同坐,听他如此说,便问道:“她只是有些偏执,可怜怕是早些年凄苦的经历害了她。听她唤您师父,原来传闻的术法竟是您教授的?看着......却不像正派宗门之术。既然心地不坏,您......”

箬骛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才叹出来。

“我是教授了她些术法,本意见她凄苦,习得些防身之术,赠名‘婉’字,期她见过人间困厄,仍能温婉自洽过完她的人生。只是她这条命着实不太好些。”

殷四娘流落在外那段日子,勿需多想,便知没甚么好下场。一介娇弱女子,半点功夫家底不会,手无寸铁,又不曾独自出远门,这期间缺衣少食,风餐露宿乃是常态,遭人欺侮,冷眼鄙夷亦不胜数,不知在遇到箬骛之前,寻找殷昭的执念能不能撑她走下去。

箬骛是在屠宰场旁地丢弃牲畜碎骨腐肉的地方找到殷四娘的。是年殷四娘十九岁,满脸血污,茹毛饮血对她已是天大恩赐,能活下去的唯一依靠了。当时她的伤口都感染上了,身上爬着蛆,已是将死之人。这种感觉,小荆是完全能感同身受的,她刚睁眼来人世那会,过了近二十年这样的生活。

那十九岁的少女只剩出的气:‘道长,求您赐我死罢。’

当时的殷四娘已经没了求生的**,却求死不得,在半死不活间受着没日没夜的折磨。箬骛终究不忍,从阴差手里把她拉了回来。殷四娘是很聪明的人,既活了,便要找到殷昭。她恳求箬骛教她习得术法,不愿再如鱼肉任人宰割。箬骛本意只是教授她些防身的术法,以求自保。

殷四娘十分聪慧,学东西很快,粗浅功夫很快不能再满足她,加之流落在外的日子,过得很是不好,扭曲了她一些心事,法术愈练愈邪,几番走火入魔,险捡一命,然而殷四娘却听不进苛责,寻弟复仇心切。终究在箬骛再次拒绝收受她为徒弟,愈离去之时,殷四娘偷了误仙山一卷精武秘籍逃去西南,箬骛后才知西南流传妖法之说。

“她始终放不下心中的偏执,看不淡发生在她身上那些恶,她不愿重生,我也救赎不了她,却没想到任着她去,她竟修得一身邪门的东西。倒是我的罪过。”箬骛自叙这段事时,眼中自有悔恨,又呷了一口酒。

“你不该救她。”小荆忽然道,

“你既然施了她恩惠,又任着她自生自灭,不肯于心上渡化,那就是又杀了她。”

箬骛道:“但她如今仍然平安富足地活着,不再如当年睡在碎骨腐肉上凄惨。”

“怎么样地活着重要吗?”小荆吃了一口肉,“她睡在屠宰场时,她心中未曾有半分期许,许是两眼一闭,便一切烟消云散了。再者,你与她,当真仅是救援之谊,再无半分杂念么?

你当真是救了她?还是由着她日夜梦回那些恶,受着邪法灼身的苦?富足的生活又如何,那个真正至纯的她早死了。”

箬骛沉默了,不知该如何反驳。半晌,叹了口气,道:“你说得是。”

小荆冷笑道:“为人师,不矫;为人父,不幼;为人夫,却也负心。”

箬骛疑道:“甚么为人父为人夫?”

段荆两人听刺眼,“咦”地抬头,观箬骛面上表情,却似有内情。两人不好多说,只能叫他自己去找殷四娘弄明白。

待箬骛走后,段玉台轻笑道:“箬骛长老大抵活了七十多年,未曾有过人这般说他。”

童舒遥瞪大了眼睛:“长老七十多岁了?!和我爷爷一样么?可是很年轻呢!”

小荆揉了揉童舒遥的脑袋,心里也笑:

‘二三百岁的老妇苛责七十岁的老头,着实有些欺负小孩了。’

是日入夜,小荆倚在门框上看着段玉台给童舒遥收拾被褥,突然回味起箬骛白日的话,道:“你们凡人,就爱弄‘弃徒’这一说,说到底,还是为了保全自个颜面的私心罢。”

段玉台笑笑,不可置否。

“但我是不会如此的。”

“甚么?”

“我不会随意就做甚么永世不见的事情,说也不说。”段玉台回身定定地看着小荆,

“你若需要,转身就能看到我。”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石居室见闻(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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