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二次实验当天。
白色的房间里，单独放置着实验体“雾”，除此之外只有几台全方位的摄像头，具有一定的隐秘性。
隔壁房间则是一间观察室，此时几名研究员已经准备就绪。
只见白色的屏幕上，显示着雾的状态，另一台机器上显示的数值，比起上一次高了许多。
它正在成长中，速度远比他们想象得快。
“这个速度不正常，可是它没有任何不同的表现。”罗沫沫一边吃着薄脆薯片，一边疑惑地说道。
她忽然转过身，把零食袋递给闻雪知。
闻雪知轻轻摇头。
罗沫沫视线越过他，看向对面的孟昭，小声说道：
“虽然实验体不一定进食，按规定饲养员就要留在这里待命，你别把他说的话放心上……”
“我明白。”
忽然，从实验室的检测仪器传来异常信号。
罗沫沫赶忙把零食袋藏起来，脸色有些严肃，“雾正在显露载体……数值陷入了一种混乱状态，我没有办法捕捉！”
此时，研究员们顿时紧张起来。
“滋啦——”画面有些不连续，监听设备也传来一阵噪音。
闻雪知盯着显示器的画面，实验室里明显发生了变化。
周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关注。
沙漏在缓缓流逝，直到最后一颗砂砾坠落。
只见，实验室里的黑色雾气翻腾起来。
因为过于浓稠而难以辨物，气体流动的速度增快，形成一个小型的漩涡，无端让人心生阴冷畏惧。
这些触腕紧密地联系，彼此紧挨，形成了一个长而纤细的整体。
“那……那好像是个人……”有人低呼了一声。
实验室的画面一晃。
“快，切近一点！”孟昭站起来，指使旁边的助手说。
助手神色慌张，连忙转动面前旋钮，他们面前的屏幕画面立即拉近，几乎能看清所有的细节。
只见，黑色的细小触腕如断裂的绷带，迅速地炸开然后收缩到身后。
“绷带”不规律间隙之间，露出人类苍白的肌肤，底下隐约浮现着一道道“血管”，却是藏起来的触腕，仔细看仍在缓慢地蠕动爬行。
画面里，是一名模样十六七岁的少年。
他浑身不着寸缕，蜷缩在玻璃墙壁角落，僵硬地扭动脖颈，却听不到丝毫骨骼的响动。
雾抬起黑洞洞的眼睛，看向了其中一个摄像头。
因为没有眼球，而显得诡异恐怖。
观察室内，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眼前的画面太过荒诞，同时也藏着巨大的研究潜力。
闻雪知透过屏幕跟它对视，竟然不觉得存在隔阂。
虽然早已做好心理准备，此时也难免感到惊讶。
这就是那个人类载体。
“当时，雾刚刚度过了一个轮回周期，只是还缺少了……我们根据标准严格筛选，才找到最匹配的生命‘载体’使它复苏。”
孟昭走到他面前，俨然胜利在握，语气感慨地叙述研究历程。
现在，终于再一次看到了。
闻雪知没有如他所想露出失望，而是反问道：
“它会伪装成不存在的人类吗？”
假如雾杀死了一个人类，也能伪装得和载体一样？
孟昭脸上激动克制了些，“理论上来说，不会。”
“雾目前的各项生命数值和最初不同，无法再进行二次的识别载体，我们要当心的是它寄生的对象。”
“……”
正当孟昭想去查看仪器，突然每一台都在显示异常，本来能量波动大幅度的情况，应该被捕捉到完整信息。
但是，现在信息画面上显示为“无”。
这是非常奇怪的事情，因为就连一只小白鼠，只要活着都会浮现图像，可是这些仪器连接的是实验体“雾”。
它仍然在实验室，这边却仿佛凭空消失一般。
“情况不对，它不应该出现的反应……”罗沫沫最先接收信息波段，皱起秀眉，显然也遇到了棘手的麻烦。
其他人更是毫无准备，一下子都懵了。
“怎么会这样！”孟昭瞪大了眼睛，可是仪器全都调试过后，仍然毫无反应。
像这样全部仪器失灵的状况，众人还是头一次见。
孟昭不愿放弃，急忙地做其他方案，满头大汗中抬起头，看向后面伫立的闻雪知，说道：
“拖住它！不要让载体消失，再多十分钟！”
闻雪知扫了一圈仪器设备，确保没有收到任何讯息，然后转身朝门口走去。
忽然，他敏锐地检测到一些电流。
闻雪知迈向门槛的脚步停住，他愕然地看向了身后。
“孟哥，我找到了！”
罗沫沫一声高兴的呼喊，引起孟昭的注意，他推开面前的人来到仪器面前。
黑雾裹挟的载体若隐若现，那些藏在神经血管里的触须，重新涌出血肉膨胀变大，转瞬间就伸展散开了。
这些柔软纤细的触腕在地上蠕动，没有规律地散漫活动，那种盯着摄像头的强烈感觉不见了。
在这之前，仪器接收到最后一段短暂的波动。
“很好，先保存下来，现在残缺也没有关系，我们还有下一次实验……”孟昭有种力挽狂澜的感觉，让罗沫沫先记录。
这些人全都松了口气。
实验室的画面关闭，罗沫沫忽然看向了门口的方向，刚才闻雪知明明还在那儿，现在怎么不见了？
……
破译“雾”的载体信息，需要一些时间。
可是，直到它回到培育室，没有其他人再去关注，无法发现它逐渐躁动的情绪。
触腕尾端划过玻璃，发出刺耳的响声。
下午两点，大门被人打开。
闻雪知面无表情地走进来，每次走的路线和动作都一样，没有多余的话语和眼神。
他打开投食盒，抛下了一大块新鲜牛肉。
血淋淋的肉块发出闷响，雾的触腕向下垂着，尾端在上面来回“嗅”，还不等它回过味来盒子就“啪”的一声关上了。
“……”
雾远离了这块肉，反而是爬到了玻璃上，面对着闻雪知。
“今天就这些了。”他说。
孟昭现在急于研究信息，早把承诺的抛之脑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想起曾经抛出的“饵料”。
面前无数蠕动的触腕突然不动了，似乎并不理解孟昭的行为。
闻雪知也并不打算解释。
“你是故意留下信息？”他声音有些冷，问道。
雾外放的杀气微微凝滞，附着在玻璃上的触腕缓缓向后，又恢复了缓慢爬动的状态。
闻雪知看着它许久不语。
不管是孟昭还是自己的许诺，雾完全没有必要在其中选一个。
雾生性混沌嗜血，还有些许狡诈，故意留下一道“信息”，或许只想看他们“自相残杀”。
不过雾低估了人类的贪婪，那一点点信息根本不够。
现在，虽然过程并不如预想的顺利，孟昭已经“言而无信”，他决不能也留下这样的印象。
在馥虫项目停止之前，必须稳住这只危险的实验体。
闻雪知暗中检查了它的能量。
[检测到任务目标，能量增加了百分之十。]
闻雪知瞳孔动了动，动作间更加谨慎了，脚步后退半步时，似有所感地看向对面。
他察觉到白天那样的幽微“视线”，玻璃墙内触腕活动的速度有些快，甚至透出一丝莫名的迫切。
好像在问：你还会回来吗？
闻雪知垂下眼眸，然后转身合上门。
现在实验刚结束，正是所有人最松懈的时候，一路上都没有看到其他人。
他们也许正在共同研究“新发现”。
事已至此，闻雪知放弃去阻挠了，因为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情——
削弱雾正在增长的能量。
夜幕降临，走廊里格外静谧。
大多数人已经离开，闻雪知戴着口罩和帽子，从暗灯的区域走过。
忽然，他听到了对面传来脚步声。
孟昭正准备离开研究所，但是想起什么，临时调转脚下方向，前往培育室看了一眼。
一分钟后，他从里面出来，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闻雪知没有犹豫，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叮铃——”寂静的培育室内响起红色警报。
危险防御系统受外力干扰，正在运转，突然墙壁两边缓缓下降，露出一些有规律的孔洞。
“刺啦”道道激光向中央发射，将机器台的边缘融化。
然而，玻璃墙壁却换上了特殊材料，激光无法洞穿，过高的温度却直接扫过来，黑色触腕迅速地避开。
激光察觉它的方位改变，也随之调转攻击位置。
雾即使能够及时躲避，也因为空间狭小而无处可逃，它一些细小的触腕局部被腐蚀了。
黑暗中，红色的激光线错综复杂，玻璃墙壁里黑雾弥漫，完全无法识清攻击目标。
过了一会儿，空间里的红光忽然消失了。
培育室里又陷入了安静。
当闻雪知走进来的时候，发现里面乱糟糟的，除了激光扫射留下的痕迹，还有被暴力砸坏的桌椅、针剂等等。
闻雪知来到了玻璃墙前面，在一片朦胧的雾气中，曲起一根手指叩动墙壁。
“笃笃——”
任务对象没有反应。
而他需要检测能量状态，于是打开投食盒。
突然，一条触腕朝他袭来，在半空中被电网拦住，只是因为距离过近余波还是落在闻雪知手臂上。
“咚”的一声，他的小臂被切下来，清脆地掉在地上。
闻雪知在前一秒屏蔽了痛觉，所以只是眼睁睁看着它脱离，然后另一只手继续关上投食盒。
[百分之十增长能量，已经消除。]
雾蜷缩成了一小团，紧紧贴着玻璃墙壁的夹角。
“别害怕，现在没有危险了。”他说。
雾刚才似乎只是本能反应，这时候发现来人是他，散乱的触腕一起向前爬动，走出了浓郁的黑雾。
它看到闻雪知断臂口露出的电线。
闻雪知没有同样做出反击，而是沉默地弯下腰捡起自己的小臂。
然后，淡定地当着它的面摁回去，左右用巧劲扭了扭不知怎么就接了回去。
闻雪知动作顿了顿，决定留出一道“伤口”，红色的液体从接口处流淌下来，沿着手指缝隙坠落。
雾已经尝过红色液体，明白这并不是真正的鲜血。
可能是闻雪知平静的态度，逐渐让雾冷静了下来，现在这个空间是安全的，它慢慢地来到他面前。
每一条触腕都有细微的动作，仿佛是在极度渴望什么。
闻雪知心知肚明，冷淡的目光却扫过四下，若有所思地说道：
“攻击系统怎么会启动？你刚才见过了谁？”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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