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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番外:譬如朝露

2016的冬天格外寒冷,山中湖村积雪三尺,通往外界的路半个月前就封死,得等雪化之后,才能恢复与其他地区的交通。这对于这个今年收获不佳的山村并非好事,半个月的自我消耗之后,他们的存粮已经不多了。

不过山中湖村是个邻里友爱的好村子。这意味着他们会在困难时互通有无。

这个互通的范围不仅包括物资,当然也包括信息。从受人爱戴的大巫女小泉正义自从一年前摔倒后不幸额头留疤,现在还没有消失;到渡月响离奇发疯后遁入山林;再到村口王师傅的理发技术,都是家家户户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

不过最近流传得最广的,还得是书籍“失窃”事件。最开始是部分青少年说自己的漫画看一半就不见了。家长自然是不信,打趣他们是自己乱放才找不到,直到家长自己的爱书也被拿走,才真正正视了这个问题。可农事繁忙,报警的事一拖再拖,等忙完农事准备去报警了,那些失窃的书又回来了。

会是渡月响吗?还是那个坂田律子呢?或者是某个顽劣的青少年A?一时对肇事者的猜测众说纷纭。

不过渡月响本人倒是对此一无所知。

自从那天在神社听到了鬼哭、又在其他村民以及稻田里听到刺耳的怪声,她在其他人眼里已经成了一个疯子。几次解释和预警无果后,她直接选择放弃。爷爷奶奶去世后,她就在林中建了一个木屋独自居住。

不过独居并没有那么简单。不说日用品的获取,就这几日的大雪也对她的影响颇大:即使从睁眼起就开始收集食物,她也只射中了三两只野兔,剥皮烧烤之后只勉强能够果腹。

不过相比生活在危险神秘人眼皮下的危险,这都是能够克服的困难。

这样离群索居的平静生活持续了两年多,直到某一天,渡月响突然发现,因为久不与人交流,自己不再能正常开口说话了。

这个问题有点严重。渡月响可没准备一辈子待在深山里。她只是把其视为必要的历练——漩涡鸣人曾独自去往龟岛进行试炼,直面自己后成功控制了九尾;哈利波特被通缉时与伙伴四处逃窜,领悟自己使命后用爱战胜了宿敌。别的例子渡月响一时也举不出来,她之前只看过这两部。

总之,渡月响对自己说,对于少年漫或者青少年冒险读物的主角来说,一时被排挤是正常的,一时远离社会也是正常的,最后的结局必然是邪不压正,大家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啦。

虽然目前来说,她的使命并不十分明了,伙伴也还没有影子。但是这些故事是从书里看来的呢,书不会骗人的吧?

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她不会让这些沉淀的日子荒废。为此她坚持锻炼,无论寒暑。还时常去村民家“借书”,让自己保持阅读的良好习惯。

但看来仅仅做这些是不够的,现在她又多了一项任务——保持说话的能力。渡月响没有失语症,既不聋也不哑,可能也不是很傻。只要能听到正确发音,恢复说话能力应该不成问题。因此最近在夜幕降临之后,她会偷偷潜入山中湖村的居民区,挂在墙外偷听他们对话,或是透过窗户看看电视。

而所有村民里,她最喜欢的还是坂田家。坂田家是村里远近闻名的土大款,屋子豪奢,房檐也宽敞,更何况他们家客厅还摆了电视嘞!

而在这样的下雪天,能在坂田家的屋檐下躲一下再舒适不过了。渡月响驾轻就熟地回到了老位置。雪飘然而下,在房檐上发出簌簌的声响,乡村没有夜生活,街道上已是空无一人,只有屋舍里透出暖黄的灯光。透过窗玻璃,在她倒吊的视野里,坂田家围坐在餐桌边,桌上摆着一个小铜锅,锅里放着几片薄薄的肉,从那美丽的大理石肌理可以看出,那是上好的神户牛。

渡月响忍不住吸了一下鼻子,好香。

伴随着汤底沸腾的咕噜声,几只筷子放入锅中将肉片夹起,那肉似乎也在这样的灯光下镀上了一层金光,呼啸的寒风、人群里不曾止息的嘈杂怪声都离她远去,时间在这一秒停滞。

可下一秒,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是我干的!”

听起来有点熟悉,渡月响把头往下探了一点,发现是曾经的学妹坂田律子。她和坂田律子没什么交集,只记得以前还上学的时候,经常很晚都在音乐室看到她。看起来一副被冤枉的样子,发生什么了?她把头又往下探了一点。

只见坐在上首的严肃男人吹着胡子往律子的方向递了一抽纸,一个温柔的、像是她妈妈的女性接过来开始给少女擦眼泪,她哥哥坂田亮则拍着她的背,安慰说:“我们都知道不是你做的。”,又起筷给她夹了一块牛肉,“别哭了,今天是大晦日。今天哭的话,”他微胖的脸做出了一个滑稽的鬼脸,“新年一整年都要哭噢!”

原来是新年了,渡月响恍然地望向其他屋舍的窗户,橙黄的方格里家家户户围坐在饭桌旁,炉子升腾起白雾。按照习俗,他们应该会一起守夜直到天明吧。一阵寒风吹过,渡月响觉得有点冷。

但坂田家在暖烘烘的室内,自然是无法体会她此时的感受。热闹的家庭剧还没有结束。在家人的安慰下,律子似乎已经恢复了活力,“那怎么办呢,”她吃了一口牛肉含混不清地说:“我根本没有办法证明我没有偷书啊?”

还没来得及为听到的消息震惊,渡月响就听到坂田亮冷静的声音响起:“这段时间放学我都来接你好了,以防有人找你麻烦。至于偷书的事,律子,自证是最没有必要的。哥哥我会加强巡查,早日把这个小贼逮捕归案!到时候悄悄让你打一顿出气… …”

听不下去了。渡月响腰部发力,一跃翻到了房顶上,发出不小的声响。好像后面传来有人推开窗户检查的声音,但她没有回头,她开始奔跑,她想要把一切都甩在身后,无论是那些令人羞愧的对话,还是那些冻成方块的暖黄窗格。雪胡乱拍打在她脸上,她觉得脸颊发热——模糊的视线里只有沉默的群山,在黑夜里孑然耸立。

啪,直到一块落雪掉在渡月响头上,她这才发现已然到达了山林间。她驻足停留,举头望天,树木的枝干像是伸向天空的手,但这只是徒劳,夜的碎片纷纷而下,干枯的枝条终究什么也没有抓住。

雪一直下。这是一个寒冷、大家都心事重重的夜晚,但时间不舍昼夜地流逝。第二天如期到来,当太阳照常将光辉洒向屋檐的雪时,坂田亮就知道接下来会是温暖的晴天。这无疑是一个吉兆——瑞雪兆丰年,而放晴后与外界的交通会很快恢复。

他愉快地推开窗透气,想要观察田地的情况,却在窗沿上找到了几个圆点状的雪片,和指甲盖差不多大小。很奇怪,不过坂田亮不是一个爱深究的人,他很快将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抛在脑后,转而投入了农事和对偷书贼的追捕之中。他难得起了干劲,但那神秘的小贼倒是再也没有出现,久而久之,不再有人说起律子偷书的事,相关传言也被更新的版本取代了。他又恢复了朝九晚三的规律生活。

至于那几个圆点状的雪花?自然是早已消融在阳光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要捋一下大纲。下周见,最迟周五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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