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冷嗖嗖的洞穴已被火光照得暖烘烘的，甚至让人身体开始发热。
顾宁坐在一侧，目光空空落在慕容绯身侧，袖内的手蜷了蜷，又很快松开。
过了片刻，他轻轻侧过身去，视线一点点移到慕容绯的脸上。
这种脸哪怕惨白如雪，可五官妖艳张扬，压迫感十足，让人根本不敢直视。
不知是不是因为接下来要做的事的缘故，顾宁的心竟开始不受控制地砰砰乱跳，带动自己的胸腔起伏不停。
他抬起手臂，宽大的雪色袖衫轻轻跃过慕容绯的身体，从这侧落至另一侧，可顿了顿，又有些慌张失措地收回。
可就在收回的片刻，顾宁的袖角忽然被轻轻一拉，他没有意识到，只被这么轻轻一带，他身体猝不及防地跟着偏过去，整个人懵然地覆在慕容绯的上方。
顾宁双臂撑在两侧，圈住慕容绯身体，两人离的虽然不算近，可彼此的呼吸已然交缠在一起。
顾宁双目一眨一眨，似受到极大惊吓般十分紧张地打量慕容绯的神色，好在慕容绯似是无意识地抓住某样东西，双眼仍沉沉闭着。
顾宁下意识舒了口气，表情放松下来，刚准备悄声挪开，不想下一刻猛地听见慕容绯的声音。
他低低哼笑了一声，声音缱绻缠绵，似是无奈，又似是欢喜：“我这是又在梦中吗？”
他的话含在喉咙之间，顾宁并未听清。
他只道慕容绯醒了，整个人定住。
完了完了，他压根没想过要是慕容绯会忽然醒过来，也没想过自己要怎么和他说这件事。
更要命的是，自己眼下还是这副流｜氓的姿势，慕容绯要是醒了，一定会一掌打飞自己不可。
愣在原地片刻，却见没有动静。抬眼一看，原来慕容绯双眼仍然闭着，反应过来，刚才的话应该是梦话。
还好，还好，还有救。
顾宁定了定神，趁着慕容绯说梦话，眼睛还闭着的时刻，连忙抽身收回手臂，直起腰身。
不料慕容绯似是能感应到顾宁的动作一般，眼还闭着，手却伸了出来，揽住顾宁肩膀，往自己怀中一带。
这一带用了好大力，顾宁竟挣脱不出来，哪怕隔着几层衣料，顾宁也能清晰地感受到慕容绯的手臂肌肉劲瘦线条。
他不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想要抽回身子，方才那姿势已经很危险了，现在这样，给他十张嘴他也说不清了。
但慕容绯手臂力气真的好大，他越往回抽，慕容绯环他的手越紧，顾宁的脸已经差不多严丝合缝地贴在慕容绯的颈侧。
顾宁心下绝望，但还没放弃，忽听慕容绯的呼吸喷在自己的头顶，低低道：“既然是梦，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啊？
顾宁哭笑不得，这是把他当作梦里的红颜知己了吗？
那更不能让这种情况继续下去了。
他起初虽想着先和慕容绯说清楚再行事，但其实还隐隐怀着要不然就这样的侥幸心理，现在乍然听见慕容绯心里好像有个人，实在是彻底打破想要趁机速战速决的打算了。
慕容绯手臂已经没有压在顾宁的肩背上，却改为与顾宁的双臂交缠在一起，顾宁吓得汗都冒出来了，却担心吵醒慕容绯，只能小心翼翼悬着身子，一点一点远离慕容绯。
好在慕容绯好像又坠入沉沉梦中，不再拉着顾宁不放，双臂与顾宁紧贴缠绕，却任由他贴着自己缓缓地抽离。
这慢得不能再慢的速度对顾宁来说就是一种煎熬，臂侧痒痒麻麻的，连带着脊背都细细密密地冒出汗，火光照耀下，可以看出他的脸红了个透，明明没做什么事，整个人已经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当他将最后一根手指从慕容绯忽冷忽热的掌心中滑出来后，他仿佛死里逃生般舒了口长气，张着手臂仰面躺下。
雪白的衣衫早就被地下的尘土弄得脏污不堪，头发也在刚才一系列动作中变得乱乱的，脸更别说了，从所未有的狼狈潮红。
端正清雅的顾公子虽不见了，但让顾宁添了一份让人欲罢不能的凌乱破损之美，一向俊秀清明的眉眼在影影绰绰的火光之中，竟多了几丝极易让人浮想联翩的迷离朦胧。
好吧，顾宁确实有点累了，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里。
但事情还是不能耽搁下去，顾宁缓了口气，就准备唤醒慕容绯，再怎么想要救他，还是需要说清楚。
他正准备起身，忽然人影一晃，神志恍惚之间，眼前已出现一张脸。
一张极具攻击性，妖艳如鬼魅的，却再熟悉不过的脸。
只是这张脸方才还是闭着眼睛的，现在眼皮已经掀开，懒懒垂着，深深的目光意味不明地落在自己身上。
一缕乌黑的长发从慕容绯肩头滑落下来，要死不死，柔软的发尾恰好落进顾宁的颈窝里，痒痒的。
顾宁愣愣没有反应过来，两人无声对视。
片刻后，顾宁回过神，道：“慕、慕容教主，你醒了？这，这是做什么？”
顾宁眼神慌张无措地闪躲飘忽，只是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假的。
慕容绯突然来这么一下，无论是谁，恐怕都会被吓一跳，顾宁没有立马跳起来，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但这种紧张害怕的模样，还有一半是为了掩饰自己一开始有些冒失草率的举止，想要就此掩过，否则再解释一遍，多尴尬啊。
慕容绯不答，只是静静用两臂圈住顾宁身体，撑在顾宁上方。
只是顾宁说的那句话和显而易见的害怕不知为何让慕容绯脸色忽然一变，沉静垂落的眼睫比之顾宁还要飞速地扇动。
整个人竟变得比顾宁还要慌张害怕。
顾宁一愣，看着慕容绯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方才还盯着他一动不动的眼闪躲不定。
慕容绯二话不说，身体飞速从顾宁上方离开，只是不知怎的，撑在两侧的手竟不可思议打滑，整个人差点重重扑在顾宁身上。
好在反应极快，身子在空中一转，背脊摔在顾宁身侧。
“慕容绯？”
顾宁是何等心细如发之人，很快发现慕容绯的异常，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了？”
他发现慕容绯身子在发颤，伸手搭在他的肩上，却不想慕容绯像是碰到了洪水猛兽一般，整个人绷得紧紧地往后一推，嘶声道：“你别碰我。”
顾宁一愣，不知所措，心道，他还是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了，不行，得和他解释清楚。
“慕容兄，我，我刚才……你，因为你……”
顾宁一向是个能言善辩的人，可此时此刻，他坐在慕容绯对面，完全语无伦次，根本不知道如何开口。
慕容绯神情难辨，抬眼看了看顾宁，目光又很快垂落下去。
他算是彻底从昏迷中醒过来，猛地意识到刚才他以为的梦，其实并不是梦，而是实实在在发生了的。
他，竟然和梦中一般，对顾宁做出和梦中一样的事。
曾经无数次侥幸还好在梦境里能自由地畅想任何事而不被人知晓，也幸运人生有梦，在夜晚昏睡的时候，得以实现心中深处所思所想，却不敢奢求的愿望。
可刚刚他做了什么？
他竟然将罪恶的幻想伸到阿宁的身上，若不是身体受伤，无力深入，后果岂止是罪不可赦？
慕容绯脸色白得没有丝毫血色，眉眼间露出几丝疲惫和无力。
他道：“抱歉。”
顾宁一愣，抬眼问道：“什么？”
慕容绯语气很低，道：“刚刚，我糊涂了。”
嗯？顾宁有些懵然，急声道：“不是，不是，该道歉的是我。”
这么一说，又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想错了，也许慕容绯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刚才想要做什么，只当自己在梦里，对他行了不好之事。
连道：“你不清楚缘由。”
语不停歇，竟一口气把事情前前后后都说了，至于什么尴尬困窘，全都抛在脑后，只希望慕容绯能够清楚这件事，对他还是对自己，都不要产生什么误会。
他原以为慕容绯听完后会拒绝或是恼怒，虽不至于对他发什么脾气，可也绝对会怒骂那个施行怀柔掌的人。
哪知整个过程慕容绯都一语不发静静听着，结束之后，面色古怪地看着他，嘴唇未张，但目光之下，似翻涌着什么情绪，欲语未语。
顾宁抿了抿唇，有些担心地问道：“教主？”
慕容绯应得很快：“嗯。”
顾宁试探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慕容绯罕见地一愣，过了片刻，道：“没有。”
又道：“只是，我不同意。”
顾宁不是没有猜到他的决定，只是直接了当被拒绝这种事，心下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他不知为何突然生了反驳之意，瓮声翁气道：“慕容兄，我知道你不愿，但你就甘心死于这怀柔掌之下，将昔日的辉煌与成就撒手弃之不理吗？”
慕容绯笑了一声，唇角却没带丝毫笑意，自嘲般道：“我有什么成就与辉煌。”
顾宁欲言又止，心道还是不说曾经的事为好，若是勾起慕容绯怨恨的记忆，反而不好。
只道：“不管如何，你都不应该这样丢掉自己的性命。”
“我知道……”说到这里，顾宁顿了顿，实在不知如何完美地措辞。
慕容绯抬起头，挑了挑眉，他的情绪似乎来得快，去得也快，阴沉消散，眉间已挂上莫名的笑意，道：“什么？”
顾宁闭了闭眼，语气飞快道：“总之，还是先保下性命最好，其余的，先别想了，可好？”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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