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古典架空 > 江柳共风烟 > 第34章 上京城。

第34章 上京城。

除夕这日又下起了雪,雪花洋洋洒洒的往下落,夏侯淳抬手接起,薄薄的雪花立马在掌心化成了水。

今晚可以见到她了,这几日没见,也不知她过得如何?

“小姐,当心着凉。”说着,一姑娘从房内走出拿出披风给夏侯淳披上。

说话的是新来的洒扫丫鬟,平时负责给夏侯淳打扫院子洗洗衣服。本来夏侯淳是不准备在身边带个人的,毕竟已经死过一次,对生命以外的东西都看的极淡,丫鬟对她来说不是家务工具,更是个累赘。处的不好要提防她背刺你,处的好又怕仇人以此为要挟。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份人情世故和情感,活了两辈子的夏侯淳除了自己的生命以外,最在乎的就是得来不易的情感,除了上一世对她有着特殊意义的计晖和茯苓外,她不想再和夏侯府的任何人有任何情感上的纠葛,可她了解自己,面对善意时,她做不到无动于衷,可若同样对对方付出善意,必然会产生纠葛。

重活一世,她只想做一个冷血无情的复仇机器。

而收了这丫鬟实属无奈之举。因着阴十娘有孕,夏侯平对这孩子十分重视,除了原先伺候的人外,夏侯平又特意吩咐李全给阴十娘添几个丫鬟。可以说衣食住行上,细微到就差替阴十娘吃饭出恭。

当时李全在大厅里给阴十娘挑选丫鬟,夏侯淳正巧路过。

“李叔叔,你收了我吧……求求你了收了我吧……”一个女孩跪在大厅里痛哭流涕。

李全面色为难的将她拉着自己衣袍的手掀开:“姨娘没看上你我也没有办法。”

“我什么活都可以干的,我会洗衣做饭还会种田耕地,我什么苦都可以吃求求你了李叔,只要不把我送回去我什么都可以干……”

“你和我说这些没用,府上现下不缺粗活丫鬟。”

“李叔,求求你了……你要是把我送回去我爹会把我卖到妓院里去的…求求你了救救我…”

“我又不是你爹如何能救得了你?”李权叹了一口,又道:“当时就是看你可怜才带你来试试,你说你也不知道穿件干净的衣服,这下脏了阴十娘的眼她不喜欢你不留你,我又有何办法?”

寒冬腊月的女孩身上只穿了一件粗布上衣长裤,衣服上满是各种颜色打上去的补丁。女孩十分清瘦,藏在衣服里像是只脱了毛的鹌鹑似得,瑟缩着身体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看着可怜又可嫌。

“这是我最好的衣服了……”

李全不再看她,甩了甩衣袖就往外走:“行了你也别跟我墨迹了,你爹等会就来接你回去。”见夏侯淳站在门外,立马上前行礼:“大小姐要出门?”

夏侯淳见人哭的实在伤心,忍不住问道:“这姑娘怎么回事?”

“回大小姐,老爷命小人给阴姨娘挑几个手脚麻利的丫鬟伺候,这丫头本是其中一个,只是阴姨娘见她大过年的衣衫褴褛看着晦气,不要这丫头留着伺候。”

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阴十娘身边不能呆换个地方便是:“大厨房里不是缺个烧火的么?问问这丫头能不能做呀。”

“这……”李全面色为难的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才压低了声音道:“阴姨娘不喜这丫头,说是……不想在府里瞧见她。”

“好笑。”夏侯淳面色藏着愠怒:“她说不想瞧见便能将人打发的远远地?又不是要在她身边伺候。若是哪日她见我不爽快,岂非我也得离了夏侯府还她清净不成?”

“大小姐息怒,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李全难得见夏侯淳生气,心下叫苦不迭:“您是主子这府里自然是您说了算,只是如今阴姨娘怀有身孕,老爷叮嘱过……”

夏侯淳也不知怎么的会突然生气,本这也不关她的事,只是那姑娘跪在地上哭的实在伤心,让她不由得想起上一世,茯苓也是这般跪在夏侯府,跪在那些见风使舵的势利眼身前,苦苦哀求他们赏一点稀粥馒头,他们是怎么说的?

“夫人不喜欢你们,我们可不敢给你们东西吃,所以你们还是乖乖的饿着吧。”

轻轻松松一句不喜欢她们,便可以将她们的尊严,乃至生命,踩在脚底下用力碾碎。

等夏侯淳反应过来时,她人已经走到了那哭的面红耳赤的姑娘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而后缓缓伸出了手:“起来。”她说。

那姑娘视线顺着眼前纤细白皙的手背缓缓往上移,面前的人逆光而站,泪水模糊的视线让她一时没看清对方的样子,只是心中却有个声音在说话:她,是菩萨吗?

求生欲让她的动作变得十分灵敏,也不管自己的手上满是鼻涕眼泪,用力的抓住了夏侯淳向她伸出的手,犹如溺水垂死挣扎的人抓住了飘在水上的浮木。

将人带出府后,夏侯淳从身上摸出了自己的钱袋子递过去:“拿着吧,别回家了,自己去外面寻个生计养活自己。”

那姑娘不接,看着夏侯淳双眼中又蓄满了泪水:“小姐,你……你别赶我走……”

“我身边不需要人。”夏侯淳叹了一口气,抬手制止她往下掉豆子:“而且我也不喜欢看别人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很烦。”

听闻此言,那姑娘吸了吸鼻子,满眶的泪水竟然神奇的被她憋了回去。

夏侯淳:“……”

“小姐,我以后一定不会再哭了,我发誓!”

“不是……”夏侯淳第一次觉得有口难辩:“我身边不需要人伺候,听得懂吗?我看你也有十二三了吧?你不小了,我给你的这些银子也够你撑一段时日,到来年开了春自己寻个靠谱的店做些杂活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面对夏侯淳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那姑娘却异常的坚持:“小姐,我什么活都会干,每日只要给我点稀粥就好了,我愿意跟着小姐为小姐做任何事!”

“你好像没听懂我的话?”

“小姐,你的鞋脏了,我给你擦擦!”

说着,姑娘蹲下伸用自己并不干净的袖子去擦夏侯淳银白色的绣鞋。被她擦过的地方肉眼可见的灰了一块。

夏侯淳:“……”

姑娘低着头看着夏侯淳的鞋尖,瘦弱的肩膀还在微微颤抖:“小姐,你别看我现在这样脏兮兮的,其实我很爱干净的,绝对不会邋里邋遢的,我也很勤快,只要是你吩咐的事我绝对全心全意的为你做好,我只希望小姐给我一个机会,不要赶我走,我……我会用心对小姐好一辈子,我愿意为小姐做牛做马……我娘一年前死了,我爹又娶了个女人回去,她给我爹生了个儿子,让我爹把我卖到妓院贴补家用,一开始我爹不愿意,后来经不住她日日说日日念,昨日在青楼门口李叔叔见我可怜,让我今日来府里试试,可是府里的姨娘没看上我,要将我送回去,我不想回去,我这次若回去了,下次我就在妓院接客了,小姐你知道吗,我娘没死之前我一直以为我爹是这世上最爱我的人,每次我娘骂我打我我爹都站在我面前保护我,我和其他孩子打架受伤了我爹都会给我买糖人哄我,可是我娘死了以后他就变了,他不像我爹……他不是我爹了……”

滚烫的泪水不断滴在夏侯淳的鞋尖上,那块灰色的地方又深了一些,看起来像是一团黑色污渍。

“我说了。”许久,夏侯淳才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很烦”顿了顿,“尤其是我身边的人。”

“小姐!?”那姑娘抬起头,还有泪水在眼睛里没流出来,她的眼睛又大又圆,盛满眼泪后衬得眼睛亮晶晶的,十分干净清澈。

见夏侯淳发呆,先前说话的人又关心的问了一句:“小姐,你怎么了?”

“没事。”夏侯淳收回视线,看着身边突然多出来的小丫鬟,一夜醒来后她都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将人留在身边了呢?“可可,等会我要进宫参加晚宴,你一人留在这里注意安全。”

小姑娘叫刘可心,夏侯淳觉得叫可可比较顺口。可可梳洗一番后,模样很是清秀,只是身子太过薄弱,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

可可一脸失望道:“小姐不带我一起去吗?”

“宫里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夏侯淳望着漫天的雪花,那雪花也不知是从何而来,只管随心所欲的往下坠落,也不用管去往何处。“可可,你要记住,一个人活着要想自由快乐,必然是知道的越少,承担的越少,越好。”

“我知道,就像小孩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用管就是最开心快乐的。”

“你很聪明。”夏侯淳笑笑:“跟着我不是好的选择,等你自己想通了若想走便直接和我说,但是若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能收留你,也能解决你。”

她说这话时脸上漾着笑,若不听她后面那句话,定以为这是个十分好说话的大小姐。

可可直视夏侯淳探究的眼神,她们认识也不过才一日,有所防备是再正常不过。所以面对夏侯淳警告的话语也并未伤心,可她也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一切交给时间就好。“小姐,我送你去坐马车吧?”

夏侯淳收回视线,望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雪花,点了点头。

可可撑了一把印着桃花的纸伞,主仆二人慢慢走在纷纷大雪中。因着是宫里的晚宴,穿着不能像平时一样随意。夏侯淳穿了一件颜色较为俏皮却不艳丽的淡粉色对襟袄裙,头上缀着夜明珠吊坠,她本就生的白皙,性子又比较冷淡,淡粉色的袄子将她少女娇嫩的那一面衬得淋漓尽致,那一双犀利的眼睛此刻也显出别种风情,一颦一笑都透着张扬的活力,如初春刚开的花苞一般,让人心生向往。

“每次就数你最慢!”夏侯蝶远远看到夏侯淳撑着伞款款走来,还不等人走近便牢骚大开。在看到夏侯淳与平时素雅的穿着不同,今日穿着淡粉色的袄裙,画了精致的妆容将自己比下去时,心里那股子怨气与嫉妒毫不掩饰的成了出口的利剑,又酸又硬:“一大家子的人都在等你,你是把心思都放在梳妆打扮上了吗?我们是去宫里欣赏官妓表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上去表演!”

可可皱着眉看着夏侯蝶,心中默默给她打上讨厌的标签。

夏侯淳直接无视夏侯蝶,对夏侯平和王氏行礼:“父亲,母亲。”

“走吧。”夏侯平率先上了马车,王氏深深的看了夏侯淳一眼,接着跟在夏候平后面进了马车。夏侯蝶见自己被人无视,心中更是燥得慌,气哄哄的钻进了马车。因为是宫中的宴请,妾室是上不了台面不能参加的,所以此次宴会只有夏侯平,王氏,夏侯淳和夏侯蝶前去。就连最近府里最受宠的阴十娘都没资格参加。

他们到时宴席还在备场,乌泱乌泱一群人站在会客门厅等待入场。夏候平找到同僚后丢下家眷便去同他们热聊。夏侯淳也不想跟在王氏身后讨嫌,默默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站着。她的视线在人群中来回搜寻,似乎在找人的样子。一直到席面开了她还没找到想见的人,无奈跟着大部队从门厅鱼贯而入,进了大堂入座。

泰平国风较为开放,像这种晚宴并未实行男女分席,而是按照各官员的品级高低划分座位。正中间空出一大块供表演使用。大堂正上方龙椅上坐着皇上。左右两边是皇后,皇贵妃,而其他妃位则是以皇后及皇贵妃为首左右依次往下排。皇子公主们在皇上的下方坐成两排。各朝臣则是坐在大堂两侧,夏候平在朝中是正三品,位置比较靠前,王氏她们以夏候平为首,坐在他后面那排。从夏侯淳的方向看去,正巧能看到皇贵妃计欢。

计欢正由宫女喂浆果,见夏侯淳朝她这边看过来,对着夏侯淳挑了挑眉。

夏侯淳回了一个微笑后收回了视线。

很快,在皇上说完前序后,晚宴正式开始。各朝朝臣先是对皇上举杯说了一些祝贺祝福的吉祥话,随后又是同僚间的恭维之词。走好这道程序后,皇上大手一挥,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奏乐,起舞。”

穿着艳丽的官妓婀娜身姿从下首鱼贯而入,虽然如今是寒冬腊月的天,但大堂内生了不少的火炉,加上人多,倒是不冷。那些跳舞的女子身上就一层薄薄的纱裙裹体,夏侯淳不由自主的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袄子,不冷归不冷,可在寒冬腊月看着人家穿那么点点还是本能的会心生寒意。

夏侯淳无心看舞蹈,就着耳边的靡靡之音喝了不少的果子酒。一场火辣的舞蹈过后气氛算是被打开了,皇上与臣子暂时放下惯常端着的架子,一会吟诗作对,一会猜谜饮酒,倒是好不欢乐。那些夫人们则是和周旁的夫人聊家常,而各府里的孩子们早就摁奈不住了,背着大人猫着腰偷偷聚到了一块谈天说地划拳喝酒。

就连夏侯蝶也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自己的帕交那边咬耳朵去了。

夏侯淳与周遭的热闹格格不入,这晚宴对她来说实在无趣,倒是桌上的果子酒十分好喝让夏侯淳忍不住喝了一杯又接一杯。喝到最后感觉脑袋有些微微眩晕了,夏侯淳才控制住了继续喝的**。

随着一出接一出的精彩表演,席面上彻底失去控制,甚至还有大臣不顾影响的跑到舞台中间与那些人一起跳起了舞,皇上非但没有怪罪,反倒拍手叫好,将气氛推上**,许多人纷纷效仿那位大臣,争先恐后的毛遂自荐使出浑身解数只为博君一笑。

火炉子还在不断燃烧,不知是热的还是吵的,夏侯淳只觉得胸口滞闷难以纾解,在一片人声鼎沸中她悄悄起身退出了大堂,她离开的悄无声息,无人在意。

一出大堂,迎面便是寒冷刺骨的冬风,夏侯淳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好在她出来时带上了披风,她赶紧将披风披上,沿着宴会厅门口的水榭往后面走。这地方她住芳菲殿时也来过几次,再往前走便能到后花园,那里有一片腊梅林。想来此时应该开的正盛。

被风一吹,夏侯淳原先有些混沌的思绪逐渐清明。雪还在下,只是没有来时那么大了。雪花吹在脸上像是挠痒痒似的,软软的凉凉的。夏侯淳忍不住在护栏上抓了一把积雪握在手中,随后双手往脸上一扑,冰凉的触感像是一根根密集的刺,刺在她的脸上让她忍不住打哆嗦。

夏侯淳正沉浸在这种极端的愉悦中,身后突然传来男人带着调笑的声音。

“夏侯大小姐是有自虐的倾向吗?”

夏侯淳应声回头,身后站着一袭墨绿色华服的男子,月光下将男子那不怀好意的调笑都柔和了许多。

被人撞破做这种奇怪的事夏侯淳也不觉得尴尬,神色如常道:“三皇子殿下。”

毋翀直白道:“我方才见你一个人偷偷溜出来,便跟在你后面,你毫无察觉吗?”

夏侯淳不答反问:“三皇子殿下不在席上喝酒作乐,跟踪我做什么?”

“虽然这里是皇宫,可现下夜已深,你一个姑娘家独自出来不怕危险吗?”毋翀像是关心好友一般:“我怕你出事所以出来跟在你身后。”

面对尊贵的三皇子殿下如此关心的话语,夏侯淳依旧神色平平,语气中甚至透着一丝疏离:“三皇子多虑了,如果皇宫都不安全的话,那么这普天之下便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你对我似乎有成见?”毋翀上前几步,与夏侯淳拉近了距离:“我曾做了让你不快的事吗?”

你上一世让我替你妹妹静娴公主远赴大疆和亲,后又明知我是冤枉的情况下毫不留情的将我杀了以便你完成逢场作戏博得明君的美名。你说我对你该不该有成见?

这话夏侯淳只是心里说说,面上并未表现分毫,甚至送了对方一个明媚的笑脸:“三皇子殿下是高高在上的贵人,臣女怎会对您有成见呢?”

“如此便好。”毋翀像是真信了夏侯淳的鬼话似的:“里面正是热闹的时候,你出来干什么?”

“出来透透气。”

“外头风大,还是早些回去吧。”

“好的。”

“随我一起回去如何?”

“不必了,里面闷热,臣女还想在外面吹吹风。”

“那我在这儿陪你一起吹会吧。”

“三皇子是贵人,莫要伤了身子。”

“你真觉得我这身子很重要?”

夏侯淳是十分不想接这句话的:“…嗯。”

毋翀一声惊叹:“哎呀,当初在地下暗室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当时你可一点没把我的安危当回事呢,你说是吧——叶槐。”

当时那炳剑就架在毋翀的脖颈上,只需持剑人微微一用力毋翀便能血溅当场,所有人都恐于毋翀生命安危而不敢轻举妄动,可叶槐呢?她当时做了什么?哦对,她出言挑衅宣玑,甚至不顾毋翀死活直接将那火折子扔了下去,而直接导致双方打破僵局大战一场。毋翀此时似乎把当时忍住的怨气和不满在此刻揉把揉把变成一句带雷点的话,成功打了夏侯淳一个措手不及。

夏侯淳:“…”

夏侯淳干脆装傻:“臣女不懂三皇子殿下在说什么。”

“再装可就没意思了。”毋翀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折扇,将空中的雪花扇的翩翩起舞:“当时你虽易了容,可一个人的眼神,体态和语气可骗不了人。”

他是什么时候察觉出她的身份的?他到底是真有把握还是在炸我的话?对她的事他到底还知道多少?夏侯淳心中成了一团乱麻,面对毋翀的步步逼问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毋翀十分享受的看着此刻夏侯淳露出的表情,平静的伪装下小小的微表情早已显露出内心的溃不成军,似乎只需要再用一点劲,便能将面前这个人坚硬的伪装给彻底粉碎。

两人正各自暗中较劲,就在夏侯淳打定主意咬死不认时,第三个人的到来打破了僵局。

“三皇子。”

计晖扶着腰间的佩剑,从不远处一步一步朝着他们走来。

见到来人后,夏侯淳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

计晖走到夏侯淳身边站定,看着毋翀微微颔首,道:“皇上召你过去。”

毋翀看着她一愣:“父皇找我有何事?”

计晖摇摇头:“不知。”

事出突然见此毋翀也没做他想,他看着夏侯淳道:“夏侯大小姐,我们下次再聊。”说着转身大步往宴会厅走去。

见他走远了,夏侯淳才彻底放松绷紧的神经:“好险,刚才差点就被他抓住话柄了。对了,皇上找他什么事呀?”

“骗他的。”

“啊?”夏侯淳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等毋翀匆匆赶回宴会厅,就见自己的父皇正端着酒杯和众大臣谈天论地喝的正在兴头上,哪里有半分像是要寻人的样子?这时毋翀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然被计晖给骗了。

毋翀心中好气又好笑,无语望天叹道:“她什么时候也学坏了?”

等夏侯淳一拍脑袋反应过来时,看着计晖一脸促狭:“没想到计将军也会骗人呀?”

“兵不厌诈,领兵打仗不会使炸如何能赢?”

夏侯淳心中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对劲,可望着计晖那坦荡认真地脸庞又说不出来。这种小事也不必放在心上,夏侯淳自动过滤掉这一茬,同计晖一起望着遥远而朦胧的月光,问:“你曾答应过我一个愿望,还记得吗?”

夏侯淳说的是这一世她们刚认识不久,那会计晖为了哄住夏侯淳不要哭而答应日后帮她一个忙,却被夏侯淳扭曲成答应她一个愿望。

计晖点了点头:“嗯。”

“记得就好。”夏侯淳望着天上那轮朦胧的圆月哈了一口气,带着热气的白雾在空中很快消散:“明日初一,你能休息一日吗?”

计晖直接应道:“好。”

“我想看你穿裙装。”夏侯淳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计晖,像只讨要吃食的幼崽:“可以吗?”

这次计晖没有直接应下,像是在思考,片刻后才点了点头。

得到满意的答案,夏侯淳难掩喜悦的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调。

计晖问:“方才为何不开心?”

“你怎知我不开心?”夏侯淳望着她调皮的眨了眨眼:“我现在很开心,十分开心,特别开心。”

计晖执着道:“我是说方才。”

“方才……”夏侯淳现下心情好,说起刚才心中的不快也十分轻松:“方才我没找见你,身旁又围着一堆不喜欢的人在寻欢作乐,我觉得十分压抑,所以一直喝果子酒,可是我又不敢喝太多怕失去神智闹出事情。”

“抱歉”

夏侯淳不理解:“你为何对我说抱歉?”

计晖只是对前面的事解释道:“今晚我有公务在身,没有参宴。”

“我知道。”夏侯淳自嘲的笑笑,不知是不是果子酒喝多了后劲开始上来,憋了许久的牢骚不吐不快:“他们需要你时你是身边的左右手,不需要你了便把你打发的远远地去做事情。”

刚才在热闹的人群中,夏侯淳却觉得孤单极了。这极致的热闹和欢愉是用无数将士的性命换来的,可自古武臣便只是一颗棋子,执棋的人需要你时才会将你摆上棋面,不需要你了你便只能在棋盒里呆着。

计晖没有接话,夏侯淳用冰凉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是我喝多了说胡话,计将军别介意。”

看着夏侯淳的侧脸,她出门时应当是仔细梳妆过,一改平时的淡雅打了脂粉画了精致的妆容,她本就生的貌美,这么一打扮反倒是将原有的灵气遮去大半,透着股邪魅的妖气。

第一次见到这个姑娘时,是在一个炎热的清晨,那时计晖只是站在屋顶上见她行为举止怪异,便站在那里多看了一会,却不想被对方察觉,视线相交时,那姑娘竟然还冲她扬起了笑脸。

后来她特意去计欢那里打听夏侯府,知道这姑娘大概是夏侯府‘天生智障’的大小姐,得知夏侯淳想去国子监上学,鬼使神差的计晖通过好友相助被调去国子监暂代骑射先生一职。一开始她只是觉得夏侯淳行为举止有些可疑,且对她似乎也十分熟悉,便存心去试探一番。可不知什么时候起,试探逐渐变了味。

夏侯淳身上有很多的疑点,可计晖早在不知不觉中忘记自己最开始的目的,尽管她表现的并不像同龄段的姑娘,也总是做出超乎常理的意外之举,可计晖却对她从试探变成了信任。这种信任是盲目的,也是此前绝无仅有的。

“对了,有一事还需要你转告一下。”夏侯淳迅速转移话题,不想让两人难得的独处时光被那些不好的事给破坏:“年初五皇后娘娘邀请了一些朝臣的后院女眷到宫里的腊梅园赏腊梅,皇贵妃娘娘给我也递了帖子,皇贵妃娘娘宫里不是有个叫江介的侍卫长正值婚龄么,届时我会带上夏侯府里管家的女儿一起,让他们两个认识一下。”

计晖问:“你要牵线?”

因着夏侯淳没把自己上一世的事情告诉计晖,此时也早就想好了说词:“卖李管家一个面子,他女儿我见过,是个品性纯良的好姑娘,江介为人也忠厚老实,两人能成的话也是桩良缘。”

计晖没有多问,答应了下来:“好。”

夏侯淳看着计晖笑:“赏梅那日,你会去吗?”

“会。”

“没猜错的话,皇后娘娘应该是要给朝臣家中适婚的子女牵线搭桥,你猜是我这个媒婆做得好,还是皇后娘娘做得好呢?”

计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无趣。”夏侯淳吐了吐舌头:“猜一猜嘛,猜错有奖。”

计晖没忍住,被她给逗笑了。“是你。”

“恭喜你。”夏侯淳举起双手在计晖身前做撒花状:“答错啦,奖励你再答应我一个愿望!”

计晖抓住在空中乱挥舞的双手,平时白皙的手此刻被冻的通红。她用自己的手掌小心的将两只不安分的手包住,一股暖意在掌心中流传,源源不断的热量从计晖身上传递到了夏侯淳的身上。

“你比火炉子还好用。”夏侯淳傻傻的笑:“我这衣服算是白穿了,只被你捂了一会就暖和了。”

计晖问:“出来怎么不带个汤婆子?”

夏侯淳摇了摇头:“笨重又碍事,当个武器差不多。”

“你体寒,多注意保暖。”

“你瞧我。”夏侯淳低头示意计晖看自己身上:“这次宴会哪家姑娘有我穿的厚实?再穿我就成了极北之地的大白熊,笨笨的路也走不动了。”

计晖想起从前在疆北行军打仗时的过往,道:“大白熊走路很快,只是过分消耗体力,走不久。”

“你曾见过大白熊?”

“见过。”计晖将那悠远的回忆缓缓道来:“白熊妈妈带着她的孩子出来寻食,正巧走到我们埋伏的山脉,那时也是冬天,疆北下了三天三夜的雪,军队里正好缺粮,白驹见了小白熊想要抓来开荤,结果被白熊妈妈追了十里地。”

夏侯淳光想想都觉得那个场景十分搞笑:“你们怎么不去帮帮他?他也是为了提高军队伙食而牺牲呀。”

“白熊与人无异,只是不会说话,况且她们是一对母子,我们虽上场杀敌不手软,可面对生灵还是存有敬畏之心,若不是生死攸关之时不会打白熊的主意。”

“你们也太坏了,然后呢?”

计晖道:“白驹轻功了得,体力又比白熊妈妈持久,白熊妈妈追不到他也就放弃了。”

夏侯淳假装叹息:“最后还是白驹哥哥承担了所有。”嘴上是如此说,心里却想着下次见到白驹得好好嘲笑他一番。

见夏侯淳对这事好奇,计晖忍不住将后续补充完整:“那天大雪漫过了小腿,白驹被追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索性将身上的铠甲全部脱掉,光着身子在雪地里狂奔,事后灵均将他的事迹做成画册放在自己所经营的书斋售卖,当时那画册火了一阵,灵均赚了不少。”

夏侯淳直接笑出了泪花:“灵均哥哥也太损了些。”

“打仗还有许多趣事,你要听吗?”

“要。”

“有一年大旱,我还有白驹灵均一行人去雾仙……”

不知是宫里还是宫外有人在燃放爆竹,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彻天际。天边隐隐有撞钟的声音传来,上京内有一座寺庙,唤鸡鸣寺,每年除夕夜鸡鸣寺都会撞钟,浑厚的钟声能传遍上京城内的角角落落,听到钟声百姓们都会知道,旧的一年已经过去,新的一年悄然而至。

不远处的宴会厅内仍旧歌舞升平,热闹不减。夏侯淳和计晖两人依靠在宴会厅外不远处的池塘栏杆上,肩并肩看着遥远天边那轮模糊的月光。

计晖叙述能力很强,不管多好笑的事情从她嘴里都能平稳且抑扬顿挫娓娓道来,听到感动之处时夏侯淳会感性的靠在计晖的手臂上低低抽泣;听到好笑之处时她又会手舞足蹈的表示开心,像个疯小孩似得肆无忌惮用行动表达自己的情绪。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洪荒:阅读圣王,提取神像镇狱劲

全能真千金她马甲又被拆了

偷香高手

大秦剑公子

替嫁后王爷对我真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