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把掀开被子,无视腿上密密麻麻的黄黑色脓疱,瞳孔放大直直看着远处的黑暗。
寂静的室内只能听到我胸腔中不断跳动的声音,沉默与压抑充斥着整个房间。
但我知道,他来了。
Chapter 1
第三天,张辰还是没有回来。
花白的冥钱大把大把的从空中落下,领头吊唁的老头儿边走边撒,树枝刮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吱声,身后回响着哭丧女阵阵的哭声。
徐文芳的丧事终究是开办了,没等来张辰,也没等来张家老子。
陈让蹲在路边,嘴里的狗尾巴草一上一下的翘着,看着这出怪好笑的丧事。
“怪可怜的啊~”,身边传来周洋的声音。
陈让斜睨他一眼,缓缓站起身,身上破烂的裤子悉悉作响,没什么感情的回道“是啊,真可怜呐。”
冰冷的目光直直刺向送葬的队伍,手中机械的摆弄着咬的发烂的狗尾巴草。
他没再搭理周洋,扔下手里的玩意,阔步离开了。
周洋发愣的看着离去人的背影,目光一扫而过地上的烂草,摸摸头跟着队伍看热闹去了。
由于人为蹲立而有较深凹陷痕迹的黄土上,一大堆被掰扯的狗尾巴草杂乱的散落着,绿色的汁液四溅混合着黑黄的泥土,像是恶心的呕吐物。
吱呀一声,老厚的木门被推开了。
黑色老木门上只有时常供抓握的把手是干净的,其他地方都被薄薄的黄土覆盖着,斜阳照射下有种隐隐发亮的荧光质感。
抓着衣领一抽,那件浸着汗渍的白色短袖被陈让脱了下来,一把被扔到了老黄泥砌成的炕上。
阴暗的室内,点点光束射在了陈让的上半身。
苍白的肌肤上全是溅开的绿色汁液,深一团浅一团黏附在均匀紧实的腹肌上。
攥紧毛巾不断浸入水中,陈让不断的擦拭着身上恶心的绿色黏着物。
但,擦不掉,一直擦不掉。
啪的一声,毛巾被他扔进了水盆里。
陈让烦躁的环顾着老屋里四周的环境,黄色的老土炕成了他唯一能短暂休憩的场所。
光着上半身躺进棉被里,布料与肌肤接触的舒适感让他着迷。
一想到徐文芳的送葬仪式,陈让心里就止不住的感到快意。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陈让大笑出声。
是一种恨不得把肺笑穿的快意,用尖利的刺刀不断来回穿肠才能达到的痛快感觉。
“死的好啊,真是好啊”陈让神经质的不断用手指狠狠抠着腹部的绿色汁液,指甲缝里是掰碎的绿色狗尾巴草碎屑,指腹是被腹部黏着物沾上的深绿。
就好像,就好像那些绿色汁液是从肚子里面淌出来的,不断地生产着,在肚子里面汩汩滚动着,恨不得破体而出一样。
腹部被他抠破了,血红的液珠从破损的伤口处缓缓溢出。
陈让拿起手,苍白的手指上深绿与血红交织缠绵。
他轻笑出声,“竟然还没到肚子里。”
肚皮上破损处还在流着血,覆盖了一部分浑浊的深绿。
他摊开手,眼睛直愣愣盯着头顶的电灯,白色的光晕映射到眼底,直到黑色的瞳孔将他吞没。
陈让闭上了眼。
周洋跟着人群慢慢向前走,白色的纸花飘飘扬扬的撒在他身上。
他嫌弃的抖落,心里想着陈让最近怎么这么不对劲,给人阴恻恻的感觉,跟他也不太亲近了。
“唉”,虽说陈礼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这都过了一个多月了,也没见公安局给个信。
毕竟人兄妹俩没爹没妈的,就算不是亲的也是从小一起搀扶着长大的,这感情还是相当深的。
本以为陈让出去这五六年,跟陈礼关系会淡一些,没想到还是个重情重义的小子。
“看着倒没那么有人情味。”想着那张冷淡的脸,周洋啧啧出声。
徐文芳的送葬队伍晃悠悠的走到了山上,一个巨大的土坑展现在众人眼前。
本以为会按照计划将徐文芳入土为安,没想到前方的仪仗队伍突然有人发出惊呼。
风吹过草浪,人群一波一波的向后倒,肃穆安静的氛围一下就被打破了。
不断有人指着为棺椁挖出的巨大土坑大声说着什么。
周洋距离墓坑有点远,借着身高优势挤过其他人朝着墓坑走去。
离那儿越近,越能看到显眼的绿色。
周洋眯了眯眼,终于走到近前,往下一看,“嚯,这是什么玩意?”
只见满目的绿色,黑黄的泥土层里,密密麻麻的长着野草。
外圈的野草簇拥着里圈,一层一层将众多的狗尾巴草拥在中间。
坑底甚至都看不到属于泥土的黑黄色,狗尾巴草的根茎无孔不入的扎入土层中,俨然将墓坑霸占成了独属于它的居室。
而在这墓坑之外,却是寸草不生的黑黄土地。
山上的这片地方,周围长草的都很少。
“奇了怪了,”周洋感叹道,“谁有这么大仇,人都死了还要给人家的墓穴里种草?”
玩笑是这么开的,但任谁都知道哪会有人干这种吃力又不讨好的事情,就算搞恶作剧也不是种这么多草来恶心人吧?
何况,为什么非要在里围种尾巴草?
徐家本就人丁稀薄,除了徐文芳剩下的几个来的人都是旁系的,也没见他们多生气,张家也不知怎么的没来几个人。
一群人看完热闹被遣散了,两家人商量着换个日子挖个新坑下葬,这个晦气的坑让几个小年轻给埋了。
周洋感叹了会,觉得没趣就走上了回去的路。
这几年黄土越发肆虐了,村里家家户户这门扉上全是尘土,老家待不成,这事完了赶紧回城里去。
周洋想着想着就走到了岔路口,脑子一热就往陈让家里去了。
还没走到人家门前,就见到陈让一个人站在门口的老槐花树下,光直射下来透过树木间隙铺在陈让的脸上。
光影斑驳,陈让苍白的脸上毫无生机,像一个活死人一样僵硬的站在那。
周洋心里有点发寒,挠了挠手走过去拍陈让的肩。
凉凉的,像是在碰一块冰一样。
“怎么这么虚,哈哈”本来是开了个玩笑想缓和一下气氛,没成想陈让没接他的茬。
一双沁了水珠一样的亮透透的眸子盯着他,问道“你跟着他们去看葬礼了?”
周洋说是,陈让突然前倾靠近他,继续问道“怎么样,顺利么?”
“啊,那个墓坑不知道怎么回事,长满了狗尾巴草,真他娘奇怪,这才挖了几天啊?”周洋郁闷的回复道,瞧瞧他这兄弟,怎么又疏离又亲近的。
陈让缓缓地笑了,淡绯色的唇瓣勾起,缓缓说道“是吗,真不幸啊。”
周洋突然觉得有点发毛,怎么感觉陈让不是很惊讶的样子。
他也不是很关注,继续问道“让哥,你多会回去干活啊,你手底下的人有联系你开工吗?咱们在这也没啥事干。”
陈让没说话,唇线拉平,又恢复了冷漠的样子“等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就走。”
“啥?结束啥?”周洋感觉他娘的怪的彻底,结束啥啊,这一回来就变成谜语人了。
陈让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让他快回去,转身就走了。
裤子在摩擦间发出沙沙声,不时也有黏着物挤压的声音。
周洋没太注意这声音,只是闻着了一股子香甜的味道。
这味道甚至有点上头,刚想问问就被赶客了,于是憋着一口气转身回家了。
昏暗的居室里,陈让拿着铁锹一下一下的往地下凿着,脚下是一片黄土地,但凿出来的却是绿色的汁液。
浑浊的黄土与黑土混合着,粘稠的汁液不断从铁锹底下溢出来,将铁锹的银面染成了深绿色。
室内散发着香甜的气味,让人找不到气味的源头在哪里。
陈让水润的眸子直直注视着脚下那一堆恶心浑浊的黏液,伴随着脚下黏液混合的越来越融洽,分离的黄土与黑土也逐渐混合在了一起,变成了完美的深绿色黏液。
陈让的眼角突然开始流出绿色的液体,鼻孔也开始出绿水。
他一把捏住鼻翼,突然整个人蹲了下来,将脸埋在了那堆浑浊的深绿色溶液中,张开嘴巴大口的吞嚼着黏液。
他的表情是无比的享受,像对待美味佳肴一样,刚开始还有点狼吞虎咽,到后面就越来越享受,眼白翻上,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唰的一声,陈让直起了腰,他的脸上布满了恶心的黏液,喉结不断地滚动着,吞咽着。
下一秒,“哇”的一声,将所有吃进去的黏液都吐了出来,地上的黏液好似有了生命一样,不断地蠕动着,像一条条的卵,寻求着生命的寄体。
他冲向了厕所,然而地上的黏液不断向黄土下方渗透着,寻找着依存地与营养,慢慢长出了绿色的小芽。
没过几秒就猛地向上生长,长出绿色的芽茎,浅绿的小绒毛。
不同于一般的狗尾巴草,它有点像毛茸茸的绿色小蛇,不断蠕动着那短短的舌头,上方附着着恶心的黏液。
陈让终于从厕所里走了出来,看着地上的小生物,歪了歪头。
勾起绯色的唇角,苍白虚弱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有点慈爱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家人们推荐我的预收小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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