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平平无奇的周五下午6点。
通常来说，这个时间，米麒要么在公司加班，要么见客户。突然发现自己置身于车水马龙，才反应过来。
哦，是晚高峰。
今晚，他约了徐医生，所以提前下班。从盛世大楼汇入拥堵的车流，黄昏后能见度下降，车与车之间行驶更加缓慢。
车厢内播放着米麒手机里的歌曲，他的歌单被颜如玉嫌弃过，说他的歌单怎么全是十几年前的旧歌，一首新歌都没有。
米麒没多作解释。其实这份歌单，他从回国后就没换过。直到回港市工作，没更新过，也没删除过。
硬是要问原因，他归咎于一个天马横空的想法。他觉得这份歌单，是他的“时光机”。
无论他在何时、何地，知道打开这份歌单，就能让他瞬间回到某个时间，某个空间。
米麒好不容易通过了三个红路灯，挪动不到一公里，红灯又亮起。
“天空刚下了几场雨，看街上路人不躲……”
暴雨在夜幕中骤然下降，歌单应景地随机到一首《过**》。
十字路口一对情侣没带伞，衣服被暴雨淋湿，单靠头上顶着一件衬衫，在雨中并肩奔跑。
米麒记忆力不错，雨中奔跑的情侣中，女生长腿配着马丁靴是董焱的妹妹，董森。她跟董焱口中的“金毛死/飞仔”依偎在一起，眼里都是笑意，跟昨天那个酷酷的“不良少女”判若两人。
小姑娘恋爱谈得挺甜。米麒心想。
“哔！哔！”后方车辆按了几声喇叭，米麒眼睛看向前方指示灯由红转绿。放下手刹，继续往驶往目的地。
到达心理诊所的时间，比他预期的要晚。他打着伞，走进诊疗室，刚好跟徐医生打了个照面。
雨水成股从伞尖往下流，徐医生问道：“哎哟，雨那么大啊，路上很堵吧？”
米麒把伞放到旁边的伞桶内，笑着说：“堵了一会儿，很久没在这个点下班了。”
两人边寒暄，边往诊疗室走。诊疗室换了新的熏香，淡淡草药味挺适合夏天。
等米麒在诊疗椅上躺好，徐医生才开始发问。
徐医生：“有一段时间没来了，最近怎么样？有按时吃饭吗？”
米麒双手搭在肚子上，回想着最近的生活作息，嘴角上扬：“最近食欲不错，特别是中秋节那天。”
徐医生在病历上写了几笔，抬头问：“那天发生了什么开心事？”
米麒：“本来我都忘了中秋节，结果被朋友邀请去家里过节。做了很多平时不会做的事。喂锦鲤，画灯笼，还吃到了很好吃的粤菜。”
徐医生：“邀请你的朋友，是上次说的那个……易燃易爆的天才？”
米麒被医生的形容逗笑，低声应道：“对，是他。”
徐医生：“听起来，你跟他的关系，更进一步了？”
上次，徐医生提议他跟董焱发展更亲密的关系，结果米麒误会了，再次提及，还有些害羞。
“一起工作了一段时间，勉强算近一点吧。”
徐医生回顾过去跟米麒的几次咨询，这个人几乎都有出现。
他顺着问：“米先生，你能用语言描述一下这个人吗？”
米麒平日总是口若悬河，这时却回答得有些艰难。
“从我认识他开始，他就是一个毒舌、情绪化的人，像一座随时爆发的火山。但他又有很迷人的部分。首先，他长得帅，身材很好，在人群里最不能被忽视的那类人。”
“然后，在工作上，他是一个创意奇才。最近有个项目，他想把客户的广告投放到立方体上。这种投放没人做过，也没人敢想。所有人都担心这个idea实现不了。坦白说，我也担心过……”
“但最终就是实现了。”
“我做了很多年广告，能让我感到震撼的事情已经不多。可那个海报真的出现在立方体上的时候，我还是觉得震撼。”
“反倒是他，一脸淡然，好像早有预料一样。”
“他像一个外星人，总能用最独特的视角，想出让人哗然的点子，然后心无旁骛地把它实现。这大概就是他最迷人的地方。”
徐医生读懂了米麒语气中为说出口的情愫，记录的笔尖停顿，问道：“你对他是单纯欣赏，还是……喜欢？”
面对心理医生，没什么好隐瞒的。米麒松了口气，坦诚道：“是喜欢吧。”
徐医生继续大胆问：“在国外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了？”
“算是，始于才华，陷于人品吧。”
“刚开始，我只是一个在读学生，又……比较胖，他已经是行业内的大神。在他面前，我像一个初入茅庐的迷弟。后来，他回国了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我每天会去他办公室帮忙喂鱼。他椅子上搭着一件常穿的飞行员夹克，上面有他的味道。经过的时候就能闻到，刚开始闻不习惯，有股刺激的焚香味，可他不在的时间，我却……上瘾了。”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那个味道，是TF的乌木沉香。
“一周后，他没回来。夹克上的味道已经散完了。我突然意识到，原来我对他不只是单纯的仰慕。”
徐医生深深叹了口气，问道：“他知道吗？你喜欢他的事。”
米麒摇头：“当然不知道。”
徐医生敏感地问：“你后来患上厌食症，跟他有关系吗？”
米麒的眼睛微睁看向天花板，沉默在记忆深处的回忆，不停往上翻动。
“各种原因都有吧，时间太久，忘了。”
徐医生：“这些年，你一直在找他？”
米麒：“算不上刻意地找，就是抱着一种“万一他在呢”的心情。以前，听说他是港市人，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在港市的广告公司工作，想着如果他还在行业里，我们兴许能再遇见。”
“直到不久前，我才知道原来他在海市。其实刚开始，我知道他公司出了状况，只是单纯地想帮帮他。但现在我们关系确实在往更亲密的方向发展。”
随着两人相处时间变多，了解加深，他能感受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而他对董焱的情感，远不止冰山一角，还有沉没在深海下的巨大山体。
徐医生：“现在呢，还喜欢他？”
米麒深吸一口气，喃喃道：“还喜欢……不，更喜欢。”
徐医生在病历上写写画画的笔尖一顿，抬头看向米麒：“那他对你……？”
他下意识摸了摸耳钉。董焱执行力惊人，下班前就让三水妹把新的蝴蝶扣送过来。还要他当着三水妹的面，把耳钉戴上。
米麒：“暂时还不清晰。”
他没法确定，董焱的示好，到底是对下属，还是对恋人……
但无论是下属，还是恋人，都让米麒感到焦虑。
前者是焦虑爱而不得，后者是焦虑不知如何回应。
徐医生：“作为你的心理咨询师，我需要对你作出一些提醒。”
米麒：“请说。”
徐医生：“如果，你们要揭开这层窗户纸，就没法不提及过去。这部分，你打算隐瞒？还是坦白？”
今天的咨询，是米麒主动约的徐医生。这是过去从来没发生的。证明他有迫切需要倾诉的事情。
徐医生的专业，让他察觉到米麒目前状况的症结所在。也是米麒未来急需面对的。
米麒沉默许久，终于开口：“如果坦白，我害怕他知道我真实身份后会……”
会如何，其实米麒并不清楚。
过去那个小胖子引发的事情，让他难以在董焱面前坦然自己的身份。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年，他不敢刻意去找董焱的原因。
当年，如果不是他的失误，董焱在W&X的成就远不止两座戛纳金狮。所以他无法想象，以董焱的极端性格，发现他变换容貌后蓄意接近，会有什么反应。
徐医生看着纠结的米麒，正色道：“想听听我的建议吗？”
米麒眼睛看向他，诚恳地点点头：“当然。”
徐医生：“从你的角度出发，厌食症、心理性ED的源头，都跟他有关。无论如何，解开这个心结，对你利大于弊。”
“从他的角度出发，无论未来你们的关系如何，是同事、朋友还是恋人，他对你的过去都有知情权，坦诚告诉他，然后把主动权交给他。”
“如果那个人，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感觉，结果未必是你想得那么负面。”
……
离开诊所，已经晚上9点。雨后夏夜，连空气中都透着舒适的凉爽。
满足了倾诉欲后，米麒居然觉得饿了。他上车翻点评网站，在附近随便找点吃的。
做心理咨询的时候，他调成飞行模式。再看手机的时候，消息像潮水一样“丁零当啷”涌进手机。
Hugo：老大，刚刚焱少突然走过来咱们这边，问你去哪里了。
Hugo：我说你约了人。焱少的脸色不太好，问他有什么急事，他又不说。
Hugo：老大，焱少不会责怪你早下班吧？你就早走那么一天……他怎么这样啊。
米麒桃花眼无奈地弯了弯，眼里闪过董焱不开心的样子，回复道：我知道了。
紧接着，他又往下翻了翻董焱的聊天框，没有文字，全是对方已取消语音的标示。
粗略数数，大概有10多个未接语音通话。频率大概每10分钟一次。
刚数完，董焱的语音通话又弹出来。他立刻按了接听。
听见电话终于被接听，董焱的声音听不出生气，但带着情绪：“去你办公室，发现你早走了，约了人？”
米麒声音里带着笑，向来如此：“嗯，怎么了，有事？”
可能是米麒的回答过于公事公办，就像这通语音的目的，老板在问责他早退。十几通未接的怨气挡都挡不住。
“……男的女的？”刚说完，他又说：“算了，跟我又没关系。”
米麒听出了他的口是心非，率先坦荡地交代道：“男的，心理医生，所以不方便接语音。”
董焱听见“心理医生”，低落的心情，瞬间消失无踪，他问道：“为什么去看心理医生？”
下一秒，声音又变忐忑：“谁让你心理不舒服了？”
米麒喃喃：“没有谁，最近睡不好，可能有些焦虑。”
对于董焱这种“大心脏”而言，理解不了“焦虑”，但他仍然耐心问：“你焦虑什么？工作？还是客户？”
米麒“嗯”了声，慢条斯理地：“新工作，新环境，新人……都有些压力吧？”
董焱在心里此地无银地默默检讨。他因为米麒没戴耳钉而闹别扭，算不算？因为早退，给他打了十几通语音追问，又算不算？
董焱窘迫地轻轻嗓子，试探着：“米麒，跟我有关系吗？”
这段时间，董焱一直学阿淼喊米麒：米老师。突然正经喊他全名，听着还挺别扭。
米麒看着车窗外，这个停车场能望江，他眺望着江景，善意地说道：“没有，主要是我自己的问题。”
董焱疑惑：“真的？”
回顾过去，无论是工作中，生活里，他听过太多人，因为他火爆性格招来的埋冤。这些人的抱怨，他从不在意，唯独米麒，他衷心希望跟他无关。
从董焱的疑惑中，米麒嗅出了一丝委屈，他安慰道：“我说真的。”
董焱不依不饶：“如果……我让你不舒服，你要告诉我。不要等受不了了，突然消失。像那个……断崖……什么的”
米麒长长叹了一口气：“董焱……”，也学他喊全名，担心不够郑重。
“我不会断崖式离职，你放心。”
三把火还挺会Pua自己的，各种怕老婆跑了！
哇哦，原来今天520，各位小天使，节日快乐～！
求收藏！鞠躬躬！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诊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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