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程书玉是什么时候意识到张明承有问题的，可能是从第一眼见面就开始怀疑了吧。显然与真正怕鬼的周哲相比，张明承的反应显得有些平淡了。
所以那个时候祁琛问他觉得这里会是谁的梦，他一开始是想回答张明承的，但祁琛抢先开了口，他那个时候便觉得祁琛和他想的一样，只是怕打草惊蛇所以换了说法，他也就依着祁琛那么说了。
现在看到祁琛这样平静的反应，他也能够确定下来。
从一开始他们就都注意到了张明承有问题。
与他们两个相比，剩下的三个人对于此时张明承的出现就有些过于震惊了，包括从刚刚起就一直走神的陆芙，也不禁小声骂道：“卧槽，还以为你只是胆小......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呸！”左媛冲着地上的张明承翻了个白眼，赶紧越过他往里去寻贺思思。
等她看见贺思思时，贺思思已经虚弱的快要消散了。
她几乎是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在等待。
在等待，有人能够带她回家。
还没等左媛走上前，身边就已经越过了一个人影，快步走到了贺思思身前。
“程书玉......”左媛问，“思思姑娘怎么样？”
程书玉伸手碰了一下贺思思的额头，静默了半晌，没有说话。
贺思思仅仅残存着一丝意识，她看着程书玉垂下眼睛，心下也已经知晓答案了，她想要开口，却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于是她抚着胸口使劲顺气，红着眼睛问程书玉，“那我是不是......要死了？”
程书玉望着她，实在不忍心说出事实，于是他轻声道：“不会，你会好起来的。”
“哥哥，你不用......安慰我......我......我都，明白的。”贺思思说话断断续续，说两个字就咳两声，“我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她歪着头，越过众人，看向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她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的人。
贺之瑶站在那里，穿着一身嫁衣，目光涣散，而一旁，就是她不顾一切奔赴的人。贺思思不知道贺之瑶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只觉得贺之瑶现在狼狈的样子可怜又可悲。
“她现在没有自我意识，你想和她说话吗？”程书玉见她望着贺之瑶欲言又止，解释道。
贺思思摇摇头，自顾自地开口，“之前我一直说......想要活着，那个时候，我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可是现在，我好像知道了。”
她说完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程书玉帮她顺着气，想着要不要暂时渡点灵力给她。
“我来吧。”
程书玉偏过头就看见祁琛，他本来下意识想着答应，觉得谁来都一样，又突然反应过来这段时间祁琛的灵力消耗有些频繁，担忧道：“你没关系吗？我来也可以的。”
“没事。”祁琛说。
程书玉不太相信他，“真没事？”
祁琛被他盯着不禁失笑道：“真没事。”
“好吧。”程书玉只好妥协。
他其实有种感觉，祁琛好像在刻意让他避开这些需要耗损灵力的事，可能是担心。但这些事在他遇到祁琛以前也不是没有做过，他不知道祁琛在担心什么。
“你是不是不太相信我？”程书玉趁着祁琛给贺思思渡灵力的时候，将自己刚刚在内心总结出来的结论问了出口。
“嗯？”祁琛没听懂他在说什么，怎么会想到这一点去了。
“那不然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不太想让我参与这些需要用到灵力的事情。”程书玉自己小声嘟囔。
祁琛将手从贺思思额头上移开，转而搭上程书玉放在身侧的手，拉着他站起来，说了句：“没有，只是不想你冒险。”
程书玉想问，这怎么就冒险了，但突发情况阻止了两人的对话。
起初跟在叶知欢身后的贺之瑶，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或者是想起来什么，突然开始挣扎发疯，怨气疯狂增长，她直接就挣脱开了捆绑在身上的绳子，叶知欢都没反应过来。
这一次，她不像之前那样胡乱攻击人，她的目标明确，有且只有一个。
张明承。
但张明承还不能出事，起码此刻不能。
贺之瑶几乎是要碰到张明承了，吓得张明承紧闭双眼偏过头想着“大不了死了算了”。
但偏偏，被程书玉挡下来了。程书玉是下意识出手，也完全顾不上会不会受伤，只想着先把贺之瑶控制下来再说。
叶知欢大概是没看住贺之瑶，觉得有些抱歉，想上去帮程书玉，但是被左媛拉住，说：“你别去添乱。”
程书玉挡下来的当下就觉得不太妙，虽然是有灵力护身，但贺之瑶大概是太想杀了张明承，用尽了全力只为一招致命。
他勉强站直，压下嗓子里的血腥，整个人呼吸不太稳。而贺之瑶也被程书玉灵力伤到，撞飞到了身后的山壁上。
“妈呀程书玉！你没事吧？”趁着贺之瑶暂时不能活动的空档，左媛趁乱问了一句。
“没事。”程书玉嗓音有些哑，摆了摆手，回头去确认张明承的情况。
就在他刚刚回过头的一瞬间，贺之瑶好像是缓了过来，从一旁的山壁那边挣扎起身，又猛地向程书玉冲去。
“小心！”叶知欢喊道。
程书玉乍然回头。
他不确定自己再挨这一下能否不受伤，但他没有躲，躲也躲不开。那一瞬间他没有想自己如果真的受伤了其他人会怎么样，因为他很确定，祁琛不会让他出事。
在此之前，他好像从来没有见过祁琛真正的实力，他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们两个重逢以来的所有画面，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
几乎是一瞬间，无数缕灵力绘制成一个结界，将贺之瑶远远隔开，无论她怎么做都无法冲破。
而祁琛，上一秒还在贺思思旁边，下一秒就来到了程书玉身边。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因为祁琛什么都没有做，眨眼一瞬，就落地为界。
“我的妈呀！”左媛瞪大了眼睛，用手掐了掐叶知欢的胳膊，随后又掐了掐自己的脸，惹得叶知欢“啧”了一声表示不满。
她现在才对祁琛这位前辈有了新的认知，老天爷，她以前虽然有听说过这种以自身灵力凭空落阵的事情，但从来没亲眼见过，就连她师父都说这种事情能够做到的人寥寥无几。
程书玉也有些震惊了，震惊之余，他突然在想，这得耗损他多少灵力啊......
所以当祁琛牵过他的手，确认了一下他的伤势，然后皱着眉头想要给他输送灵力帮他疗伤的时候，程书玉反握住他的手，摇摇头，“不要。”
语气坚定且认真，又重复了一遍，“不要。”
他不希望祁琛再做这样损耗自己的事情。
“......”祁琛长出了一口气，似乎是叹息，半晌才妥协，“好。”
程书玉弯弯嘴角，想要证明自己真的没有什么事，摇头晃脑，“我真的没事，你不要担心。”
但祁琛知道，他怎么可能没事，只是怕别人担心，才装成一副安然无恙的状态。
程书玉看着祁琛紧皱的眉头就知道这人肯定还没放下心来，心下一动，拽着他的手小幅度地晃了晃，说出口的语气都带着点哄人的意味，“你不是说相信我的嘛，我挺好的，真的没什么事，你别老皱着你那个眉头，别人看了都犯怵。”
祁琛被他逗笑，眉头舒展了些，回答道，“好。”
他还是没松开程书玉的手，就像是要随时确定程书玉的状态才能放心。
程书玉哄好了人，才静下来分析了一下现场的状况。
贺之瑶满身黑气，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自我意识。张明承倒在一旁，没有动静，显然是被刚刚贺之瑶吓着了。左媛她们几个互相照拂，陪在贺思思身边，和贺思思说了两句话，但贺思思的心思显然在一旁结界外的贺之瑶身上。贺思思现在暂时能够活动，她挣扎起身，在左媛的搀扶下走到了程书玉和祁琛面前，垂下头，小声道：“对不起，我替她给你们道歉。”
这倒是把程书玉整懵了，他愣了愣，“这......你不用道歉的！”
祁琛替他补充：“思思姑娘，这与你无关，不用介怀。”
贺思思头埋得更低，她还是将自己与贺之瑶联系起来，如今贺之瑶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她也怕这些人真的对贺之瑶做些什么。她不想让贺之瑶出事，因为从自己想起过往之后，她还没有和贺之瑶说过话，心里好多疑问、好多遗憾还没有被解决。
“哎程书玉，你没事吧？”左媛上下打量了一下，问道。
“挺好的。”程书玉回答道，但不知道为什么祁琛在他身边，他这句话都有些心虚。
“没事就好。”左媛显然是没听出来，放心地长出一口气。
“书玉哥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叶知欢问。
“是啊，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陆芙已经完全回神，疑惑地看向贺之瑶。
叶知欢：“贺之瑶好像完全不受控制了，这怎么办？”
“要不是你们插手，我早就解决她了！”倒在地上的张明承不知道什么时候回过神来，冲着几人吼道，随后又害怕地往后一缩。
程书玉无语地白他一眼，偏过头想说两句，还没开口，就听见左媛骂了一句：“呸！不要脸！”
“呸！”陆芙附和道。
叶知欢：“呸！”
“我本来可以万无一失把她解决掉，都是你们，都怪你们！”
“我就快要成功了，都怪你们插手！”
“都怪你们！”
“闭嘴！”程书玉有些生气，“嚷嚷个没完没了，你所谓的万无一失就是拿贺思思当引子，你以为把她们一起解决掉就可以遮掩你过去的所作所为？”
“你懂什么！是他们对不起我的！”张明承有点挂不住脸，怒吼一声。
程书玉显然没有想听张明承的过往的意愿，压根不搭理他，转过头和祁琛搭话，“现在怎么办？要不要问问......叶庭轩？”
“阿轩”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但他又觉得有些怪，说不上来哪里怪，所以停顿了一下，还是说的全名。
张明承见程书玉无视自己，当下更加恼羞成怒，但他也没有办法，他为了将贺思思从左媛的身体中剥离出来耗费了不少灵力，再加上受了伤灵力有损，况且这些人他也打不过，他甚至觉得，不谈程书玉和祁琛了，他连那个叫叶知欢的姑娘都打不过。
“不必。”祁琛隔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程书玉不解，抬了下眉眼，又听祁琛解释道：“问与不问都是一个结果了......”
那个意思是，想要解决眼下的场面，只能解决掉贺之瑶。
程书玉理解过来，看着贺思思的背影，有些不忍，他不确定在场有几个人能听懂祁琛这一句话的意思，但很明显的，在祁琛话音落下的时候，贺思思踉跄了一下，手紧握成拳，手指上，还缠着祁琛当时给她系的绷带。
那一瞬间，本能驱使，贺思思做了一个决定。
一个无法挽回、注定要遗憾收场的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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