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某个时候你已经与某一个人,成为永别。
主神赐福,悲喜不论。
1
夏末,晚上九十点钟。
一中门前静悄悄的,保安大叔在翻看着报纸,暖黄色的路灯下,几只蚊虫在扑腾乱撞。
沈妄单肩背着书包,一手抱着篮球懒洋洋的从学校侧门里钻了出来。
大大的叹了口气,谁能想到,那一脚能那么准,随便踢了一个在路边被压坏的钥匙扣竟然能踢到教导主任的头上,害得他被留下来罚写一千字检讨。
现在公交车也没了,好在小区离得也不是很远。
马路路边是几排修车店,都已经关门打烊了,再往里走是一条小巷,里面有一家地下酒吧。
酒吧门口垃圾桶旁,几个醉酒青年正推搡着一个瘦弱的少年。
漆黑的小巷只有一盏忽明忽暗的破旧路灯,阮行之尽量的缩着头肩蹲在地上,只祈祷他们觉得自己无趣,戏耍一通早点离去。
“呦,行之啊,这是干嘛呢?”
一个头发剃成刺头的细瘦男人,尖着嗓子问道,“怎么,干嘛缩着呀,怕我们揍你?”
“嗯?问你呢!”
男人一边提脚踹着一边伸手去拽阮行之的胳膊,非得要看看他的脸。
其他几个男人脸上都带着酒气傻傻的笑着,有的叼着烟,有的嘴里骂着难听的话。
“靠,妈的老子今天运气忒差,谈好的生意竟然给老子爽约!就是你这个狗东西,给老子找晦气!”
细狗男人越骂越上瘾,手脚并用的踢打着地上缩成一团的少年,以此来抒发自己的不爽和无能的怨气。
一脚踢得狠了,阮行之撞在旁边摞在一起的空酒瓶上,玻璃瓶瞬间倒了一地,发出刺耳的响声。
突然不远处响起了警报声,这可把几个醉汉吓得不轻,立刻不管地上的人落荒而逃。
阮行之听着凌乱的脚步声跑远,刚想歇口气,突然又听见一道脚步声跑近,很稳,不像是醉酒的人。
但是这一片的人看到自己,无非就是想利用自己来泄愤,所以谁来都无所谓了。
只想他赶快打完,他还要找钥匙回家,不然只能蹲在门口过夜了。
2
沈妄抱着篮球跑过来的时候,就是见到了这样的阮行之,像是一只缩起来的小刺猬,身上穿着看不出颜色的宽大麻衣,衣服上满是脚印和干涸的污渍,抱着头缩在满是碎玻璃酒瓶的地上。
头发乱糟糟的,看不见脸,两只胳膊上,缠着灰蒙蒙的绷带。
“你还好吗?”
沈妄问。
来人声音还略显稚嫩,但已经能够感受到一种原始的、未经修饰的男性气息。
“附近校霸的声音好像不是这样的…”阮行之这样想着,略松开了手臂,抬头看向来人。
来人身上穿着干净的白色校服,眼睛黑亮,浓眉薄唇。背着一个黑色的书包。
阮行之从未这样近距离的打量一个人,那人眼中没有鄙夷嫌弃,也不是来打他的。
“来。”
沈妄看着怔愣的阮行之,放下篮球,把人带了起来,扶着他的胳膊把他带离了满是玻璃渣的地方,拉到光亮处。
“还发呆呢,你不疼吗?”
阮行之看着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人,给自己拍衣服上的灰尘,顿时有些羞赧。
“不,还好。”阮行之回应道,声音轻轻的。
“下次打不过就跑,反正他们是酒鬼,还能跑得过你吗?”
沈妄摘过阮行之头上的杂草,又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少年骨架小,人很瘦,再夸张一点,都可以说是瘦骨嶙峋了。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眼神也淡淡的,说话声音轻,在他那巴掌大的脸上也丝毫看不出怨愤,真是一个奇怪又狼狈,却又有些温和的人。
“谢……谢谢你。”
阮行之带着腼腆的浅笑和沈妄道谢。
沈妄笑他,“你都被打成这样了,你还笑?”
“那也还不到哭的地步。”
阮行之摸了摸头发,想把它理的顺一点,随口又添了一句,“你来的早。”
“哈…你真有趣。”
“你回家吗?”
沈妄嘴巴叨叨,不忘捡起自己的球。
“钥匙丢了。”
“那家里没人吗?不能给你开门吗?”
“……嗯。”
听到如此简短的回答,沈妄回头看了眼,又问:“那你怎么办?”
“嗯,蹲门口吧。天亮了门就开了,屋里应该有备用钥匙。”
“那我带你去学校过夜吧?”
沈妄觉得自己想了一个超棒的好主意,拉着阮行之小跑了几步,忽又回神慢了下来,小步走着。
两只亮亮的眼睛盯着阮行之道:“我们班的教室门从来都不锁,你跟我去教室里过夜吧,晚上多冷啊。”
“啊…不好吧。”
阮行之还没反应过来,一脸呆萌,学校?教室?那都是自己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
“哎呀。没事,没人的。”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阮行之。”
“我叫沈妄,妄想的妄。”
阮行之笑着看他,其实根本不知道妄想的妄是什么字。
“你多大了?”
“17。”
“啊,好巧。我也17…”
“我是…”
两位初遇的少年,却像个多年不见的旧友似的,一个问东问西,一个有问必答。
在昏暗的树影下慢慢的往前走着,一个背影肩宽挺拔,笑容灿烂。一个脚步磕绊瘦弱如浮萍,脸上擦伤好几处,却始终温和不燥。
3
几次相遇后,沈妄发现,晚自习第一节课打完铃后,总能看见阮行之从后门处跑过,然后拐进小巷跑远。
后来才知道,阮行之在那个时间点要去一个饭馆打工,正好在自己晚自习下课后结束。
所以两人经常相约在那个时间点见面。
阮行之从逼仄的小厨房洗碗间里出来,脱掉手套围裙,和老板说一声后,在后院水龙头处拧着毛巾擦拭着身上的油渍汗水。
然后套上干燥的衣服,把潮湿的工作服换了下来。
阮行之抹了一把脸,手里拿着一个只能接打电话的老年机,在心里默默算着,家里的衣服洗了,碗刷了地扫了,床铺收拾干净了,晚饭在锅里,继父继母的烟买了,酒也放在了桌子上显眼的地方,这次应该不会再有事了。
上两次去找沈妄的时候,继父继母总是打电话过来,要么是没烟了,要么就是又饿了,总不能和沈妄好好说说话,好好说再见,每次都急匆匆的。
阮行之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然后朝着沈妄的学校走去。
穿过了昏暗杂乱的小巷,走入校旁的林荫小道,远远的就见着青葱少年靠着铁栏杆就着路灯在看手中的习册。
许是阮行之目光有声,沈妄正好侧脸看过来,一对上视线,沈妄就笑开了,挥着手。
阮行之走近时,沈妄已经收好了本子,从口袋里摸出了一袋水果糖递给阮行之。
“你上次不是说阿野嫌药苦不愿吃药吗,我给他带了糖,现在就给你,免得待会急急忙忙的忘记了。”
“好。”
“阿野他最近怎么样啊?”
“他最近总说头疼肚子疼,我带他去诊所拿了止痛药。”阮行之摩挲着糖袋,“他最近还和我说,晚上梦见了他爸妈,在芦苇地里,所以他这段时间经常跑去芦苇地,说是看看有没有线索。”
“我还笑他胡闹。”阮行之苦笑道。
沈妄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这世间有太多像阿野这样的孩子,不知道自己从哪来,父母是谁,至死都在寻寻觅觅。
“今天在学校好吗?”
阮行之看着沈妄的侧脸问道。
“嗯,挺好的,马上就要放假了,可我还得去补习班。”
“那太可惜了。”
“是啊,试卷来回反复的做…”
沈妄停顿了下来,看向拦在前面的几个高年级学生,皱眉道:“有事?”
“我们找他。”
痞里痞气的高个子装模作样的叼着根烟,抖着腿,敞着怀,一副我就是来打架的模样。
后面还跟着两个小矮子,一个胖,一个瘦。
“你有什么事就直说。”
“呦,我要和我的出气筒说啥,他能听明白吗,哎?关你什么事啊,你这么能出头?”
高个子不爽道。
阮行之担心的拉了一下沈妄的袖口,自己被打不怕,他不想沈妄掺和进来。
果然自己运气就是不好,本以为安排好烦乱的家里,就能好好沈妄好好说说话,现在却又冒出刁难人的校霸。
“阮行之现在是我的朋友,如果你只是想出个人出气,那咱们挑个地方打一架?”
沈妄不甘示弱的敌视道。
阮行之简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能尽量的拉着沈妄,如果有什么事情冲着自己来就好了。
“切,就你?打你还需要挑地方吗?”
“来啊!”
“来啊!”
“砰!”
阮行之本来站在沈妄的侧面,观看着战局,本想势头不好就拉着沈妄跑,没想到高个子直接动了手。
“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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