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鸣川打开房门时，好似还没完全清醒，看着拐角那头也刚好走出来的方颂屿，笑着道了句早安。
楼云琛看到叶鸣川和方颂屿分别从两个房间出来，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说什么，向两人打个招呼就下楼去了。
方颂屿已经不需要再吃营养剂了，也把他的洗漱用品从训练室收了回来，这会儿还得上叶鸣川房间的洗手间洗漱。他也回一句早安，然后走进叶鸣川房间里。
两份洗漱用品被整齐放在洗漱台旁的吊柜里，一份是略显死板的浅灰色，是统一配发的；一份颜色可爱活泼，嫩黄色的毛巾角刺绣一只小熊，浅红色的牙刷柄上有个小胡萝卜，是昨天方颂屿给叶鸣川买的。
叶鸣川没有表达出任何异议，从善如流地用了起来。只是这会儿看着它们放在一起，有种莫名的好笑。
方颂屿也确实笑出声来了，然后从镜子里看到叶鸣川倚在门边，也跟着他笑。方颂屿正刷牙，从镜子里向他递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叶鸣川把手掌搭在他颈侧：“没事，你继续刷。”
熟悉的精神流再次淌进脑海里，皮肤相触的地方变得格外温暖。一般来说，在不战斗的情况下，哨兵的精神只需要一周甚至十几天梳理一次就够了，但方颂屿的精神损伤过重，即使出院了，也需要叶鸣川每天照顾。
方颂屿从来没有过这待遇，觉着不好意思，执意要包揽叶鸣川在八三塔的所有开销，虽然后来在知道他以前的工资后产生了一丝后悔。
大家没跟方颂屿坐一起正正常常吃过饭，早餐时候都觉得新鲜，少不了打趣两句。宋亦辛好了很多，能到大厅里一起吃饭，他听南荼他们讲了叶鸣川的事，也知道了他和方颂屿建立了连接，心有感慨之余，也对这位新朋友挺有好感。
今天早晨的训练比较特殊，宋亦辛参加不了，方颂屿得忙着整理资料，楼云琛自己去瞭望塔做感知探测，最后只剩白岩和南荼去训练，他们心照不宣对视一眼，去拜托叶鸣川和他们一起去训练室做指导。
叶鸣川原本不知道该怎么打发时间，他并不是前哨塔成员，很多事情不能过多参与，这件事是他为数不多能加入的，也就欣然同意了。
临走前，他抬头看了一眼三楼关着门的资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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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颂屿把自己关在资料室，聚精会神整理着楼云琛做完的报告和表格，按时间分门别类排列好，然后对照以前的数据记录，想从其中发现这次遇袭的端倪。
自他醒来之后，中心基地派了人来给他和叶鸣川做精神检测，又对两人问了好些问题，因为那种情况下，深度进入意识基本是已经连接的搭档之间才敢进行并成功，他们的情况实在特殊，不得不被当做研究案例。直到忙完这些事，他才发现终端的消息，九一塔的队长和他联系过。
他没见过九一塔的队长，上一次联系还是因为那次九一塔遇袭事件，这次对方应该也是知道了他们八三塔的事情，主动送上了一部分九一塔遇袭前的监测数据。
九一塔大方得过了头，连手续都没走，不过方颂屿管不了这合不合乎规矩，除了对比同时段历年来的数据，也对比分析九一塔遇袭前一个月的数据，各种数字分析图看得他头昏眼花，却暂时没看出什么异样。
这种活一般是高级向导来做的，他们的头脑总是很擅长处理这些东西，庞大的精神流足以支撑他们在脑子里分析清楚大量数据，高级的向导也往往被称作人形小终端。
但他觉得不好开口让叶鸣川帮忙，首先叶鸣川并未入职，这些数据也不是能随便给人看的；其次叶鸣川不熟悉前哨塔的工作，也不知道遇袭时的具体情况；最后人家冒着巨大风险救自己一命已经够他感恩戴德，也实在不愿给人添麻烦。
他想了想，把自己分析整理后的数据发给了九一塔的队长，这边没有向导来处理，用人家的就好了。
在等回复的同时，方颂屿翻开那本任务记录本，隔了一页，开始记录这次遇袭事件。
坦特这种生物本身具有极高的精神力，同时又有一副善于战斗的身躯，简直就是把觉醒者的向导和哨兵结合在一个个体上，好在人类也在觉醒的基础上有了相应的再次极端突变演化，那些人兼备哨兵的五感能力和向导的精神能力，哨兵能力更强的，被称为“黑暗哨兵”，反之则被称为“黑暗向导”，无论是哪种类别，什么等级，都具备很强的长线单人作战能力。
而海里的坦特，就相当于黑暗向导一样的存在，他们擅长精神力外放，也可以近身战斗，那具蓝色的皮肉还非常坚硬，普通的火器也损坏不了。
可浅海巡逻时的数据又怎么会一如往常？那是埋进深海的精神探测针，和向导共同监测得来的数据，每一天，都平稳非常。如果说在它们发动袭击前隐匿了自己的精神力，倒也正常，可它们在此之前总不会一直收敛着精神力，它们总要活动，总该留下些不寻常的痕迹。
方颂屿想不出个所以然，一边写，一边在脑海里回忆这次遇袭事件的所有过程和细节。上交的数据和报告，中心基地后续也没有下达什么指示，只回了个“方队长辛苦，多保重身体”，也分不清是人回的还是人工智能回的。
刚写完，方颂屿忽然感觉到叶鸣川正向着自己所在之处靠近。这种感觉很难形容，说得虚幻些，有点像心灵感应。
方颂屿打开门，正见到叶鸣川上完三楼的最后一阶楼梯。
叶鸣川笑了笑：“陪他们训练完了，来看看我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真是念都不能念。
方颂屿关上资料室的门，走到他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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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鸣川明白资料室的保密性，跟着方颂屿回到空无一人的大厅里。
方颂屿仰倒在沙发背上，长舒一口气。
“鸣川，你经常会见到那些怪物吗？那些坦特……现在即使是觉醒者也不会经常见到它们，但面对那么多数量的坦特，我听云琛说，你当时挺气定神闲的。”
叶鸣川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如果我说我天天见呢？”
迎着方颂屿疑问的目光，叶鸣川又说：“我之前在世联科院工作过五年。”
“世界联合科学研究院？”
“是啊，二十岁的时候就入职了。一开始只是负责生物研究科整个部门的一些琐事，打打杂，一年后，就正式进入异族研究组。”
方颂屿暗自感叹，他曾经有所耳闻，这个世联科院不是人人能进的。不过眼下他还是先抓住“异族研究组”这个重点，问道：“是专门研究坦特吗？”
“对，而且是**。十五年前，在坦特撤离之际，当时某**方捕获了三只个体，一开始就近关在他们的实验室里，后来世联科院成立后转移过去，一直作为研究样本饲养到现在。”
“你天天和它们打交道，有没有关于它们……精神力收放之类的研究结果？”
“你这么问，是想知道你们这次遇袭的原因吧。从数据上没有看出任何异样，这不就是最大的异样吗？”
方颂屿有点没反应过来，叶鸣川接着解释道：“人类有科技，它们作为智慧种族，当然也有它们自己的科技。它们是有很明确的阶级和分工的，这主要由它们的精神能力高低决定，低能力者一般就是为了保护族群冲锋陷阵的群体，精神控制力差，数量巨大；中等能力者常常会到陆地上来观察学习人类，为它们的族群带去新的技术和知识；高能力者数量不多，可以控制整个族群，主要负责战略指挥，以及生育。”
“我怎么没看出来它们有性别之分？”
“它们确实没有性别，它们的‘生育‘你也见过了，就是像那样把自己撕开分裂。这也许不符合人类对生育的概念和理解，但它们就是靠这样才延续至今——现在有初步推论，它们在地球上存在的历史，很有可能比我们人类要长。”
“如果分裂不是分裂出一个自我，而是分裂出一个新个体，那么它们的基因和记忆相当于都是完全复制自母体？它们的‘新生儿‘一出生就可以立刻投入使用？”
叶鸣川有些意外地眨眨眼：“你理解很快啊，现在的结论就是这么回事，它们的知识也是这样传承的。能力越高，分裂周期间隔越长，但是分裂的意义也越大。所以这次，我个人推测，可能是它们的高能力者制造研究出一种可以屏蔽它们精神力的仪器或者方法，好让这些低能力者没有它们的控制也能顺利发动攻击，而低能力者最初可能只有几个，在从深海上浮的过程中不停分裂，最后变成一支庞大的队伍。”
方颂屿是为战斗而生的哨兵，在校时的课程多半也和战斗有关，对坦特这个种族最了解的只是它们的基本特征和习性，加以分析以前留下的作战记录，一切都是为了对抗它们。现在叶鸣川说的这些东西，他从来不知道，可能作为战斗机器，别人觉得他们也不需要知道。
他忽然起了玩心，笑着问：“你们没有保密协议啊？这是你能说我能听的吗？”
叶鸣川说：“这些不是什么大秘密，况且我不说，你也迟早要知道，永久连接者之间永远坦诚。”
顿了顿，他又补一句：“当然，如果你不希望和我连接，想断开连接，也不是不行。”
方颂屿没想到叶鸣川会突然说这么一句，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出到底是严肃还是玩笑。
最终他选择以玩笑的方式回应：“那不行，我万一听了太多不该听的，要是断了连接，你还不把我灭口啊。”
叶鸣川笑了笑，不置可否。
大厅在此刻显得格外安静。平时总有几个人爱在大厅里上蹿下跳，特别楼云琛，那张嘴惹遍所有人，大家追追打打，好不热闹。
方颂屿一时觉得有些不自在，好在终端的消息提示适时响起。九一塔的回复没有多少关于数据上的有效反馈，他们的向导分析的结果和叶鸣川的猜测也大差不差。两边都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突袭，唯一的区别是，九一塔遭遇的数量没有他们那么多，从现在的情况看来，坦特最近的两次袭击分别尝试了两种方法，少数中高级个体的精英部队袭击，和低级个体的人海战术。
对它们接触少的人只觉得它们是突然从深海里苏醒的怪物，就像电影里异变的生物，服从天然的攻击性，从而威胁人类。实际上，它们拥有不亚于人类的智慧，它们会总结分析，会调整方法，会进步。至于为什么要攻击人类，原因可能要更复杂。
方颂屿觉得后背发凉。人类和它们激战五年，双方又休战至今，对它们仍然知之甚少。
这种情绪，好像不经意传到了叶鸣川的脑海里。
“别担心，”他看了一眼方颂屿拿着终端的手说，“我相信人类的努力不会白费，我们脆弱，也顽强，否则也不会有我们觉醒者的诞生。”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世联科院呢？那应该是世界上最难进的机构之一，留在那里，可以为人类做更多贡献吧。”
“没那么夸张。我离开世联科院，是因为一个人。”
“你的哥哥吗？”
话一出口，方颂屿自知失言，忙说：“对不起，我深度昏迷的时候，在意识海里见到了你的一部分记忆。”
叶鸣川摇摇头：“没关系，这是正常现象，我也见到了你的一些记忆——你在校时的那些朋友，还有前哨塔里的这几个小伙伴。”
接着，他又说：“我离开世联科院确实是因为我哥，他和我同属生物研究科，在隔壁的‘觉醒者研究组’。两年前他突然不辞而别，没有辞职，躲过了安全保卫科，就这么消失了。我为了找他，也就跑出来了。”
“你们知道一些，呃，比较机密的事情，就这么跑出来，不会惹祸上身吗？”
“当然会，是国内把我保下来了。中心基地利用两国的法律差异和境外人员相关条约的规定差异，又出具了保证协议，才让我得以平安。至于我哥怎么样了，我也完全不知道。不过，也还是有不少人盯着我脑子里的东西，所以……”
他突然不说了，但方颂屿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他们之间已经建立了连接，那么叶鸣川留下，可能会有隐患，如果离开，必然会对连接产生影响。
这时，沙发上方的电子屏滴滴两声，大门口的可视屏亮了起来，那五个普通人回来了。
方颂屿压低声问：“他们遇袭的那段记忆已经没了，我该怎么介绍你？”
叶鸣川一本正经：“你就说我是你从垃圾堆里捡来蹭饭吃的。”
虽然没啥人看但还是说一句，痛苦赶稿，可能写得慢，并且不知所云没有逻辑。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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