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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伴随着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神虞手持匕首,蹲下身。

她将另一手放置在赢厌贴着黄符的额头,低垂眉目,感受着天地间无形的力量。

万物生死有迹可循。

就如神女峰下那条数百年来从不熄灭的寂渊之火,岩浆蒸腾的气泡,从岩浆火海升出为生,炸裂为死。

短暂的一生,须臾而过。

它们周而复始,从生到死的过程为道。

道无处不有,无所不在。

她微启唇,开始诵念祝咒。

“见道而生,万灵塑我神骨,证道之路,万灵不死,尊我号令。”

紫色的光,从她的指尖,钻入赢厌眉心。

神虞揭开赢厌额头的黄符,另一手手持被祝咒加持过的匕首,向他长阖在一起的眼皮,凌空一划。

被她握在手中的匕首,紫光从匕首倾泻而下,落在他长阖的眼皮上。

流动的紫光,如无数个紫色的星点,附着在赢厌的眼皮,撑开了一条浅浅的缝隙。

失去紫光的匕首,在她手中寸寸断裂。

神虞捡起一片乌铁碎片,割开赢厌手腕,拿着他划破的手腕对准他紧闭的唇。

“众灵尊我灵,以我心意,入他腹,褪他魔性,再塑人骨。”

温热的鲜血淋漓而下,在她话音落地后,鲜红的血液附上了紫泽,滴滴坠入他紧闭的唇。

随着赢厌眼皮上的紫光星点暗淡。

神虞放下他流血不止的手腕,简单为他洒上止血药,站起身,向殿外虚弱喊:“来人。”

红拂与绿梧被神虞摒退后,就站在神女殿门外等候着。

她们虽自信赢厌不是自家神女的对手,可赢厌是老神女口中的人魔,一旦出了什么差池,她们万死难辞其咎。

红拂听到神虞呼喊,率先推门而入,一眼看到躺在地上的赢厌,待看清地面的血和赢厌受伤的手腕,松了一口气。

她径直来到神虞身侧,见神虞面色很是苍白,忙搀扶上她,担忧问:“神女,可是赢厌伤了您?”

绿梧是个急性子,当即就要抽出腰间佩剑,上前去杀赢厌为神虞出气。

神虞向绿梧虚弱道:“绿梧,本座无碍的,把剑收回去,让容廷带他先在麒麟殿修养。”

绿梧站在门前,遮挡了大半的光,一手按在腰间佩剑上,一手起了剑势。听到这话,走前半步,探过头去看躺在地上的赢厌。

躺在地上的赢厌手腕受伤了伤,下半张脸满是血。

她疑惑看脸色苍白的神虞。

神女不会是把麒麟神子给……

想到这里,她放在腰间佩剑上的手放了下来,另一手挠头,神态复杂地抬头看殿顶。

神虞见绿梧那样的姿势抬头看殿顶,猜出她定是误会了什么。

绿梧心性单纯,纵向她解释,她也不懂。神虞看她一眼,眸底颇有几分宠纵的无奈。

容廷迈步入了大殿,走上前,将赢厌背起。

神虞交代道:“麒麟双眼七七四十九日不可见天光,蒙眼之布,必要先浸过天池水晒干才可。”

容廷身上背着昏迷的赢厌,向神虞恭敬颔首:“廷记下了。”

他说罢,背着赢厌出了神女殿,向隔壁麒麟殿而去。

红拂搀扶着神虞,目送他离去后,蹙起了眉。

当年老神女选容廷做通房少爷给神女时,她就不喜容廷。不管是容廷还是霄云山的容山主,这家人总给她一种不服管教的感觉。

神虞侧目看红拂一眼,示意她将自己搀扶入内室,行走间,她唇角噙笑道:“容家人一身反骨,这条路既是他自己所选,来日如何,本座由得他去便是。”

红拂心头一紧,诧异看神虞,小心问:“神女的意思是,容廷他……”

神虞微垂着眼帘,神态带着先知的了悟与悲悯。

前世的她,被执笔人种了情根,对神阙一往情深时,对于容廷的背叛,并没放在心上。

那时的她以为,她与神阙青梅竹马,娶与嫁,她的人也是他的人。可她对神阙的情,是执笔人之意,并非发自她本心,故而她纵嫁给了神阙,也不愿与他圆房。

现在想来,容廷选在她大婚前夕倒戈,她心底还是不舒服的。

她介意自己的人倒戈,也是从那时,她纵爱神阙,却不愿近神阙半步。

神阙娶她是因她可谋天下,能杀赢厌,对于她的刻意疏远并不介意。她与他同是无私情之人,相谋天下时,更像是同盟。

神虞道:“容家人并不适合待在云榭天,容山主是个血性女儿家,她两子不仅得了她的血性,还有一身反骨。”

红拂不似绿梧是个急性子,一素沉稳练达。此时心底也起了怒火,眉目腾升了煞气,咬牙切齿地道:“若真有那日,红拂一定为神女铲除了这叛属!”

神虞被红拂搀扶到了内室,略显虚弱地坐下,低垂着眼睫,摇头。

“容家人颇有几分造化,本座曾为容山主卜过一卦。那卦相非吉非凶,倒像是日后会与本座有关。”

她自会说话时,就有了算天卦的本事。

所谓的算天卦,是推衍日后之事,起卦者根据自己的生辰八字,按照天道的循环,推衍未来。

其中朝代更迭,自身情缘,从大到小。若有本事,可精确到几年后会见到什么人,与那人产生什么联系。

这是执笔人给天生神骨者的能力,执笔人让拥有神骨之人推衍未来之事,肩负苍生百姓,朝代更迭的重责。

就如今时今日的她,身处乱世,就应结束乱世。

倘若有下一任神骨者,大抵也会出生于国之将亡时。那人见证国亡,必然会将天下苍生视为自己子民,纵是逆天,也会让自己子民免受乱世涂炭。

于她看来,这样神骨,并非幸运,而是一种诅咒。

红拂站在她身侧,见她脸上似有感伤之意,垂在袖下的双手,狠狠攥成了拳头。

她必为神女先一步绝了容家人的叛心不可!

神虞及时抬起眸,向她道:“红拂,本座只是感慨百年后之事,并非是因容廷。”

本还起了满心杀意的红拂,被她这样一说,有些茫然问:“百年后?”

神女未免看得太远了吧?

神虞解释道:“百年太短了,应是三百多年以后的事。”

那时,她若胜了执笔人,许也能用另一种方式看到下一代神骨者。

红拂听不懂她玄妙之言,茫然看她一眼,怔怔道:“神女,老神女仙去后若有知,当庆幸有您这一女。”

她比神虞大七岁,老神女她见过,可关于老神女的许多的故事,她更多是从母亲口中得知的。

哪怕是效忠于老神女的母亲,谈及老神女也会流露出复杂神色。

云榭天六代神女,打十五岁成人日,到四十岁有了七代神女,这几十年内,老神女无心公务,嗜爱各国皇帝的太子。

当年的六代神子,因老神女的多情,不少提剑下山斩情敌。

这也导致,山下不知神女是神子所生的皇帝们,都认为神女是自己骨肉。唯一几国知晓内情的,比如烨国与沥国,从来对云榭天下来的女儿家避之不及。

山下的女儿家们三从四德,大家闺秀从不抛头露面。

好色之徒乍见云榭天下来的女儿家,倘若拿她们当山下女儿家一般春风一度,珠胎暗结的定然不是云榭天的女儿家,而是男儿家。

想到此,红拂从神虞脸上收回视线,小声低喃道:“神女,您这十年来,可没少往山下派人。”

那群在山上臭了名的女儿家,一旦到了山下,倘若真遇上了男儿家,两人都认为自己是占便宜的那方,若是一拍即合,神女来日可要多不少子民。

神虞两世来虽大多生活在云榭天,习惯了女子为尊,可并不认为山下的男子为尊有什么错。

谁尊谁卑,时日久了,受压迫的那一方,定会出现第一个先行者。

可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她交代道:“你将冰花移来这里。”

也是时候养那花了。

红拂一个月前得神虞之令移来冰花,可冰花移来后,神虞一直未曾过问。

她问:“神女可要为这花取个名字?”

要她看,这花冰体莲态,又是在她们云榭天生出的,叫云榭冰莲最好。

神虞被她一提醒,这才想起自己还未给这花取名,沉了一息,道:“暂定天山雪莲吧。”

赢厌是个变数,这莲日后要与他有关,想来,她日后未必不会因赢厌为这花改名。

红拂听这名与自己所想相差无几,忙欣喜颔首,迈步去移天山雪莲。

与此同时,麒麟殿。

容廷尊神虞命令,才将昏迷的赢厌放在榻上,正打算去天池按神虞的交代做蒙眼之布。

他刚转过身。

一身布衣的莫念入了殿门,见他回身,索性立在原地,问:“你要天池水晒干的布?”

容廷虽和莫念同是老神女指给神虞的通房少爷,可私下里两人的身份有着云泥之别。容廷自云榭天出生,母亲是霄云山的峰主,而莫念是老神女从山下带来的孤儿。

一个是掌管一山百姓的峰主家少爷,一个却是无父无母无靠山的山下人。

容廷看着一身布衣的莫念,笑道:“莫念啊,你我相识也有了近十年,可你一直是个不长进的人。”

神女虽小,有那样的一身神骨在,注定不会起男女私情,纵为后嗣也会选神阙为夫。

他与他,对比神阙的储君身份,与其做神女房内人,倒不如做属下。来日神女成人,他们同为通房少爷,若不得神女宠幸,又当如何论处?

他若是莫念这样无依靠的男儿家,一定要为自己日后思量一番……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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