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人？”童苏重复了一遍，似乎是觉得实在可笑。
妖七转过头，将下巴靠在手臂上，看向湖中成群嬉水的秋沙鸭们。他刚刚走过来时顺手拿了桌上一块点心，正掰成块儿掷到湖里，登时又激起嘎声一片。
“妖确实狠厉，”
一只个头较大的秋沙鸭一翅膀将前来争食的另一只小鸭头拍到水里。
“狡诈，”
被拍得上半身入了水的小鸭子原本灰溜溜地往回游，实则两只鸭蹼蓄着力，用力一蹬就将快到大鸭子嘴边的点心块蹬飞。
“不择手段。”
乱哄哄的鸭群中，有一只不起眼的毛色灰暗的鸭子一直在伺机而动，见大小鸭子群殴起来，便乘机凫水，一个漂亮的回首掏叼走了点心便拍翅飞走了。
“但就算是这样的它们，也死在了许多单论实力根本不如它们的人类手下。”
妖七掰了一点自己吃了，剩下的全部扔进水里。又是惊叫一片。
“因为它们的心计，在人的筹谋之下，实在是太流于表面了。就像在看小孩子的恶作剧一样。而生死战斗，除了力量，更多的是看胆量，更看布局。”
“妖太相信人类了。相信他们表面的弱小，而忽略了千百年来只剩人类还能与它们抗衡制约，全是靠这个。”妖七点了点太阳穴。
“他们也太相信，人类说的往往都是真的。有时候，相信流于表面的恶意，其实比相信深藏在心的善意更危险。因为低估了恶意的上限，就是缩短自己寿命的上限。”
“和人打交道太累了，还是和妖斗有意思，毕竟人的本性就是欺软怕硬。更何况，许多妖，比人像人多了。百年光阴又如何？就算是四十年的寿命，能忠其事，尽其职，有几个能在生死关头过命的好友，也比在人世虚与委蛇冗长时光来得好。所以我不太想活得久，活得有意思就够了。”
童苏看着坐在身边倚栏而笑的妖七，眸色深沉晦涩，闭唇不言。
良久，他开口道：“今日我多有得罪了。”
“什么？”妖七作出没听清的样子。
“没事。我跑出来得急，现在得赶紧回去了，估计现在到处是人在找我，要抓我回去准备婚礼了。”童苏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就准备走了。
“啊，忘了问。”妖七抬头笑意盈盈，“婚礼那日，你是一对一拜堂，还是一对二啊？”
童苏差点没站稳，膝盖隐隐作痛：“……可能是一对二。大概率是一对一。”
“那还真是如鱼得水啊。”妖七赞道。
童苏听到这句后顿了一下，说不出话，只苦笑、向后摆了摆手便走了。
童苏走后，梦寐神妖便开口问道：“我让你来找参域办事，结果事没办成，光陪人聊天了？”
“之后还会有机会的。”妖七脸色一下子阴垮了下来，全然没有刚刚自在对谈的样子。
“你之前说，让参域将栖茔花母种过渡到我身上，你就有办法解决掉它？”
梦寐神妖对妖七的询问确认很是不悦：“你怀疑我办不到？”
“不。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你连梦境都能操控，我怎么会怀疑你办不到这件事呢？只是好奇。”
“哦。”梦寐神妖将信将疑。“栖茔花母种，不过也是半妖罢了。只要你把它吃了或者随便什么办法植入体内，就是到了我手里，还不是随我拿捏？”
“我之前拿着两株子种栖茔花睡了一晚，它们就算断了根也会不断吸食灵力。你的灵力够用吗？”妖七淡淡道，并无忧心忡忡状。
梦寐神妖不屑道：“海绵极能吸水，但海面一旦生波起浪，便会被拍得粉碎。”
“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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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苏走出环水竹榭后，一个拐角走入回廊，确认走出妖七的视线范围后，便将大拇指和食指放入口中吹了个口哨。
不一会儿，走廊边的水面便响起“哗啦”水声，接着便是湿漉物体在石砖上行走的“啪嗒”声，由远及近，声音却是渐渐变小了，直至无声。
到最后，几乎听不见任何脚步声，只剩钗环衣料轻微的摩挲声。
童苏一见其现身，便不满地皱起了眉：“说了多少次，不要戴着假发下水。很贵的。”
女子噘了噘嘴，伸手抚了遍如雾云鬓：“反正都干了嘛。”
童苏直接双指插进发髻捣了一圈，伸出手来，指尖半干不湿的。他刚要发难，面前先扑面而来一阵娇声尖叫：“我发型都乱了！我梳了很久的！”
“没事。就这么乱着吧，给别人看。”童苏见快走到有人处，一把搂过女子，圈着那窄柔的肩膀往前走。
“教你个成语。”童苏没头没脑道。
“什么？”女子水汪汪的眼睛泛起疑惑。
“如鱼得水。”
女子眨了眨眼睛：“这个我知道。我学人话时，最先懂的就是这个词。”
童苏哑然失笑：“这样啊。”转而笑意未深便凝在嘴角。
“不光你知道。还有个‘妖’也知道了。”
“什么？这里还有别的妖？是那只蒙苔龟吧？我可以吃吗？”
童苏狠狠地拧了下依偎在肩边人的耳垂，粉嫩柔软的耳垂直接被捏得充血了，像掰开的石榴籽。
耳垂没多少血管，捏狠了也不痛，但身边女子却是直接扭起来了：“干嘛捏我鳍！！”
“因为你笨。”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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