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领域内下着暴雨。
顾一坐在考场内最后一排靠近窗户的位置，左手撑着下巴，凝视着走廊外的雨景。狂风大作，将瓢泼的大雨吹进过道中，走道地面湿了一大半，身侧的窗户并未紧闭，而是被拉开一条小缝，清凉爽快的风霎时铺面而来。
不好的天气反而让原本有些郁闷的心情疏散开来。顾一重新看向握着笔的右手，自从清醒后，她就再也没有出现考试中突然握不住笔或者笔没芯的状况，明明无论什么考试，老师都会在考前再三强调，但关键时刻还是会在各种意想不到的情况下掉链子。
这已经是这周进行的第三次考试了。这段时间顾一一直待在领域内，专心致志地完成自己的目标，领域的开口这几天一直在一片深山老林处，也不用担心时刻会有不明人物掉进来。
耳熟能详的下课铃声响起，交完卷子，顾一不想回去有些闷热的教室，懒散地趴在走廊围栏的台阶上，身后伴随着交卷后学生们的脚步声接二连三地离开，直到最后，也没有人上前和她说话。
教室内，贴在墙角的课程表一页被吹进房间的风刮起，日程安排似乎只剩下了无穷无尽的考试，看不到结束的尽头。
正当她无精打采地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时，身后传来几声耳熟的呼喊。
走廊上已经没有多少人在晃荡，根据时间安排，这时的大家应该在教室继续复习准备下一门的考试，大部分学生就算是没有这门科目上课的记忆，大部分也会坚持待在考场的最后一秒钟。
“顾桑！”
肩膀被轻轻敲了两下，她陡然一惊，猛然意识到了不对劲，扭头看向身后。
粉色尖刺短发的少年出现在那里，他收回原本敲她肩膀的手，有些局促地挠了挠头，站在原地。
“是你。”
——
虎杖悠仁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他被两面宿傩当着伏黑惠的面掏出了心脏，即使在最后关头他抢回自己的身体，也阻止不了失去心脏的躯壳走向死亡。
不过，他想，还好已经把想说的话说出了口。
正当准备闭眼迎接死后的风景时，他突然感觉些许异常，原先附在眼眸处的黑暗尽数消散，他发现自己站在一间教室内，衣服仍是高专的校服，身旁坐满了认真背书的学生，但如果仔细听可以辨别出他们正在背诵的内容完全是不连贯的杂音。
虎杖悠仁就站在唯一没有人坐的空位后面，桌前摆满不知是谁的复习资料，面色呆滞地看着这一切。
但在发觉自己触碰不到附近的人后，他很快就意识到这里是他曾经和以前学校的学姐学长误闯入的地方，秉持着自己可能已经死去的认知，虎杖悠仁决定去找之前给他们带路的那位学生。
事实上，上一次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找出唯一知道出口的人确确实实是撞了大运。虎杖悠仁在这栋教学楼前后转了几圈也没有找到熟悉的人影，他也尝试过离开这栋楼去别的地方寻找，但周围弥漫着和上次一样的浓雾，即使在雾中行走，最后出现在眼前的仍是他离开的那一栋。
直到头顶的铃声敲响，原本端坐在教室内的学生鱼贯而出，虎杖跟在他们的身后才来到顾一考试时所在的教学楼。
接下来便好找多了，只有出现她周围的人才会有交谈的举动，顺着人流，虎杖找到了趴在围栏上的女生。
“虎杖？”
顾一满脸疑问地看着对面笑得有些不好意思的少年，她问道，
“你又不小心走进来了？”
“额......”虎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摩挲着自己的后颈，眼光不由自主地偏向一边，“我......我大概是死掉了”
等到翻译的进度条读满，顾一有些惊讶地看着上面的文字。
“啊？”
“不！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虎杖偷瞄了一眼对面的神情，随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双手合掌，在胸前一拍，低下头拜托道，
“麻烦你再带我出去一次！”
顾一收起外露的情绪，不带感情的目光由上至下扫视了一遍对面的全身，即使看到他穿着的校服略微有些眼熟，身上也出现之前没有的咒力波动，她也没有多说什么。
伸手将原本散落在胸前的头发理至耳后，知道他的想法后，她叹了一口气：“跟我来吧。”
“好的！”
两人并肩穿行在小路上，即使天上下着暴雨，大风怒嚎着吹过，也没有几滴雨水会掉落在他们的身上。
一路上，虎杖悠仁和顾一都没有什么交流，虎杖愁思着不知道已经死亡的自己出去后会在哪里，顾一则是完全不在意身旁人的心思，她仅负责把误入的人带出去而已。
无言间，他们已经到了校门口。
顾一伸手指向电动门的位置，让虎杖自便。
虎杖隐去脸上的担忧，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再次郑重地到了谢，向着门外走去。
随着门前人影的消散，顾一回头走向了自己的教室。
然而，在走进教室的一刹那，她睁大了眼睛
——几分钟在她眼前消失的人又再度出现在眼前。
“到底怎么回事？”顾一拉着虎杖的胳膊走出教室外，室内的学生们仍在专注着自己面前的书本，没有想要去参合的打算。
“你发生什么事了？”
虎杖站直身体，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前一段时间短暂且惊心动魄的经历讲述出来。
长时间的停顿后，顾一了解他之前的经过。
“意思是你现在的身体应该还在那栋楼前，而不是你在外面突然迷路进来的。”
“额......我觉得伏黑应该会帮我把身体运回学校。”
“这个不是重点。”顾一有些郁闷地挥挥手，不太理解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你前一次出现在什么地方？”
听完女生的问话，虎杖指了指灯火明亮的室内：“跟刚才一样，出现在那个空位的后面。”
顾一探头看了看自己的专用自习位，迷惑布满脑海，直到目光扫过夹着纸张的书籍时，她蓦然灵光一现。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留下一句话，顾一重新走进教室，从书本夹层中翻出当初虎杖签上名字的那张问卷。
她粗略地扫视了一眼，将纸张放在手里折好，之后拉着站在教室门口等着她的虎杖上衣的红帽子，
“走，我们再试一次！”
试验完的结果彻底证明了她的猜想，从校门口出去的虎杖又一次回到了领域内，出现在他当初签字的那张纸的身边。
顾一无奈地扶着额头，糟心话简直说不出口。
当初她就是纯粹的坏心眼，以为学校内出现第二个有自我意识的存在，但在得知虎杖并非是她想得那样后，失望的同时还产生了怨懑。
但给虎杖所签的确确实实是关于考试的问卷，那是一开始时她以为会存在其他有意识的人而专门做出来的，加上身为咒灵时非常想要看人类为难，痛苦的本性，她半推半就地借着人质的存在让虎杖写上自己的名字。
原本只是想用来吓一吓他，但在无形中签订了与虎杖的咒缚，让死去后他的灵魂被囚禁在这个领域里。
果然还是不应该产生坏心思，顾一用力攥紧那张签字纸的一角，思索片刻后，她言简意赅地向虎杖解释了原因，然后立刻询问他：“你的尸体现在在哪里？”
“欸？”
虎杖还沉浸在思考她所说的内容中，听到问话，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应该在学校吧，怎么了吗？”
“地址。”
“在东京，额，你是要干什么？”
“把你的身体带进来，”看出了他的疑惑，顾一直接解释道，“让灵魂和身体重新融合，你就可以出去了。”
“我以为......”
“以为什么？”顾一抬起头直视着虎杖，“以为我选择把你留下来，还是直接撕掉契约让你彻底的死亡？”
“一个人的话会孤单吧。”虎杖想起女生刚刚解释的内容，她以为出现了同类但实际上并不是的真相，“有个人聊天的话会好一点？”
“嗯，是这样没错。但是，有另外一点更重要。”顾一转开看向虎杖的目光，凝视着两人面前高耸的钟楼，暴雨已经不知何时停下来，太阳从乌云后露出一角，时钟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这里是属于我，属于这栋学校所有人的世界。所以，我不会允许有任何外来的存在。”
“更何况，如果我真的想要留下有自我意识且能和我聊天的人类，你觉得你当初走的出去吗？”
话音刚落，顾一便感受到自己言辞的激烈，她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虎杖：
“这件事是因我而起，本质上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我会努力让你复活，然后把契约毁掉——”
“不是这样的！”
虎杖打断了正在说话的少女：“如果没有这个契约，我应该早就死掉了，因为它我才能还保留着自己的意识，甚至还有复活的希望。”
少年诚恳的目光直视着她，“所以我真的非常感谢你。”
“......你知道我是什么吧？”
“我知道，我也要为之前不合场合的话语道歉。”
虎杖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她的神情，“所以，如果之后你想要找人说说话，可以来找我。”
“啊？”
“你可以把我当成前来拜访的朋友，不会随意踏入你的领域的友人，朋友之间是可以互相诉说闲聊的。”
“......我在学校里也有朋友。”
“那，那——”
“够了啊，”顾一拦住虎杖想要继续说出口的话，她伸出手，“具体地址给我，你最好保佑你身体还没火化，至于其他的事情，等你彻底复活后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有点事，14号缺的更新会在后面陆陆续续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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