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破茧》开机，电影讲述了一个小县城走出来的微胖女孩破除外界有色眼光逐梦舞蹈圈的故事。电影的开机仪式在泽平区边缘一所师范高校，最先取的景是主角大学时期。
也不知道这部戏最初是怎么选的角，陈千帆是在周旋久的一通电话里被安排了个男二角色，如今他作为联合主演，开机当天他跟随剧组的主创主演团队一起参加开机仪式。
正逢暑假，学生们放假的放假，回家的回家，校园里只剩零星几个人，要么是还在给期末考试做收尾工作的教师，要么是长居在学校家属楼里的教师家属，都不是会关注娱乐八卦的人，也正因如此开机进行的很顺利，没什么人围观打扰。
被绿荫环绕的校园广场上，剧组为开机仪式专门布置了临时舞台，舞台背景板被设置成极具色彩冲击感的海报，上面印有艺术字体的“破茧开机大吉”字样；顶部还拉起的红底白字、印有相同字样的横幅，整体被布置成最常见的开机现场布置。
难得入夏好时节，陈千帆却一点惬意不起来，他黑着一张脸混在开机仪式的人群中，无心欣赏校园景色。
没有人会愿意在喜欢的人的前男友主场里当人群中一个暗淡的配角，让陈千帆不爽的是，周旋久身为没几个镜头的特别出演，也被迫在开机仪式上露脸了。
早知道周旋久这场戏非来不可，因为整部电影制作前期所有角色在他和叶南枫还没分手的时候就早早定下，周旋久有戏份，也有名气，能露脸宣传炒热度的场面自然离不开他。
可即便知道周旋久是不得不来，陈千帆心里也过不去那个劲儿，正如此刻他看到周旋久站在不远处的主创团队里，哪怕和叶南枫隔了十万八千里他也浑身不舒服。
叶南枫身为导演，正站在舞台上和制片人一起在台上做作的发言，陈千帆在台下，毫不掩饰地仇视着那个只比周旋久大三岁的男人，男人去年年底刚刚提名赤松奖最佳导演，中年得意梳着背头正站在阳光下发言，笑的意气风发。
相比之下，身为配角的陈千帆混在台下的人群之中倒显得赘余，就好像在即便是身处周旋久和前男友共存的世界，自己也只能是一个黯淡无光的配角。
想到这，陈千帆目光变得暗淡，垂在腿边的拳头不自觉攥紧。
叶南枫讲了什么他没兴趣听，百无聊赖的目光越过人群又转向周旋久。
自从上次周旋久把自己从沈长天那扯着耳朵拎回家之后，他便不像最开始陈千帆坦明心意时那么拘谨，慢慢的也搬回家住了。
但也不是总在家里，住公司和回家的时间基本掺半，和陈千帆也只是大面上过得去，依旧有意保持两人的距离不准陈千帆近身。正因如此陈千帆也不敢再轻易造次，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把好不容易缓和的距离拉远，愁的不行。
七月的天，连清晨都燥热无比，陈千帆只见周旋久戴着黑色口罩盖住大半张脸混在人群之中，看眼睛也能想象到口罩下严肃的脸，相较于私下里的随和成性，正式场合的周旋久全然一副成熟到叫人生畏的模样。
没随大流穿文化衫，周旋久着一身私服，身上是熨烫整齐的米色缎面长袖衬和黑色西装裤，他将衬衣的衣摆收进裤子，勾勒出劲瘦的腰型，衬出优越的线条比例，立于主创主演大多穿着剧组定制文化衫的人群之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陈千帆也混在人群中，他光明正大地偷看主创团队里的人，定定地打量，不理解周旋久为什么总在和强调自己的年龄，这张骨相美深邃的脸，还有这身打扮，明明比很多年轻人更让人觉得新鲜。
叶南枫在台上一通场面话讲完，带着在场一群人准备开机的烧香仪式。
烧香仪式，国内剧组开机特有的仪式，要求参与拍摄的全部人员持香烧香、拜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祈福，祈求拍摄和播出的顺利。
开机舞台台面上摆有一张铺着红桌布、放满贡品和贡香炉的长桌，只见叶南枫燃起手中祈福求财的高香和三位编剧一起敬香，敬过后又将那燃着飘渺烟雾做工精致的香烛插进香炉之中。
场地很安静，无人喧哗，只有窸窣的碎碎念、媒体摄影师架着机器到处跑的声音，以及早起的鸟鸣。
导演敬香之后全体参演人员上香，陈千帆手执三根竹签香，在前方的指示下随人群弯腰，目光却没低下，依旧停留在周旋久的身上。
只一弯腰的功夫他便注意到周旋久小臂上的手串，那串珠子因为上香弯腰的动作露出一小截，颤悠悠挂在细腕上。
此情此景在陈千帆看来如针尖麦芒一般，刺得他心间一痛。
怎么回事，周旋久又戴上那串叶南枫送的珠子是什么意思？
心中便警铃大作，陈千帆慌了神，手一颤把竹签香顶部燃尽的香灰抖落在虎口处，余温烫的他手一抖，回了神。
上香结束，陈千帆站直身子随人群排队去舞台香炉上插香，一路随前人做着机械的动作，不在状态的人插香的时候还险些被周围的香烫到胳膊。
那么明显的物件挂在手腕上将露不露，周旋久就不怕被叶南枫看到吗？还是说他有心这么做，就是为了让叶南枫看到。
仪式结束陈千帆回到人群中，他走到人群最后，再次看向队伍最前方叶南枫所在位置，心里窝火，低声念念一句：“老混蛋。”
这老家伙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周旋久和他分手了两人间还总能牵出些暧昧不清的丝来。
“什么？谁混蛋，你在骂谁？”
耳边传来响亮的男性嗓音，陈千帆侧眸，看到杨皓宸热情的笑脸。
大小伙子呲牙笑的正欢，勾过陈千帆的肩：“嘿！真巧，二搭了陈儿。”
继《沟壑》之后，陈千帆和杨皓宸在《破茧》剧组二搭了。
说来确实也巧，杨皓宸之所以能进这个剧组，是那位善良聪慧的经纪人姐姐求来的。
《破茧》电影本来就有扶持新人演员的意思，剧组演员基本都是年轻人，只有两个大众所熟知的老演员做客串带动新人发展，周旋久算其一，还有一个曾经拿过赤松奖最佳女配角的中年女演员，此外电影的编剧也小有来头，剧组含金量很高。
在这个更新迭代迅速的圈子里，新人曝光露脸的机会向来都是要抢的，哪怕是烂剧，哪怕是倒贴钱，只要有个露脸的机会也会有人挤破了头往里进，谁不知这戏拍出来会让人拿去玩梗说笑甚至指头谩骂，不过是用一次出丑换一次结识贵人的机会。
再说道，黑红也是红吗。
比起那些不知名小剧组，《破茧》单论阵容就已经让青年演员挤破头都难进了，以杨皓宸目前的名气地位根本轮不上，他能争取到角色全凭经纪人有眼力见，那经纪人知道杨皓宸认识周旋久，通过周旋久毛遂自荐求来的机会。
能求来这个机会本就难得，杨皓宸的经纪人本来只想让他混个小角色露露脸，却没想杨皓宸意外走运，试戏直接把自己试成了男主角，如今为符合剧中角色大学人设他把头发挑染成了红色，还给自己打了个耳洞钉了个耳钉，本就是个招惹良人的渣男面相，经这一打扮，看着更像玩弄人感情的海王了。
陈千帆见到来人，错愕一瞬：“你男主角怎么不在最前面？”
“没意思，”杨皓宸耸肩，扫了眼排头，“他们现在都在排队跟叶导他们拍照呢，我不着急，先来看看你。”
虽是小别重逢，杨皓宸状态较之前却差了太多，大小伙子犹豫半天，对自己好兄弟坦明心事：“陈儿，我和我男朋友分了。”
陈千帆心道了然，难怪拿了机会也没心情露脸，原来是情场失意没心情了。
“分手？”没想到会是这个走向，回忆起之前杨皓宸在温泉山庄给自己看两个人亲密合照的样子，陈千帆觉得这事突然，“什么时候？”
“半个月前吧。”
“这么突然？”
“也不突然了，”杨皓宸耸肩，故作无所谓，“当时闹的挺不愉快的，怕是以后见面都尴尬。管他呢，感情失意事业得意，老子要专注事业了。”
回想起之前在温泉山庄的客房杨皓宸给自己看的合照，亲密的两个人闹得如今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倒令人唏嘘。
陈千帆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对方，想起自己情感上的不顺利，沉思片刻后开口：“我也被拒绝了。”
“啊？”
比惨往往是最好安慰人的方式，听陈千帆一句话杨皓宸哭丧的脸霎时漾起震惊的笑意：“啥意思，你出手了？”
“嗯。”
刚出手就被打回原点。
“你这…我不理解了，他为啥会拒绝你，咋想的啊？”杨皓宸追问，“那么新鲜的男大肉.体赶着倒贴他也不为所动？小男孩多养人啊，他怎么跟你说的？”
“他让我清醒点。”话说出来，陈千帆自己都觉得面子没处搁。
“嚯，这么大口气，”杨皓宸不屑，打心里护着自己兄弟，骂骂咧咧道，“他年纪大他有理啊敢这么说教你？这么说就过分了吧，就算不答应礼貌婉拒学不会吗？真就为老不尊，要我绝对开骂了，他以为他是谁啊。”
陈千帆有些别扭地补了一句：“他年纪…也没那么大。”
他自己又哪里敢骂，他不被周旋久骂已经谢天谢地了，周旋久因为自己去找沈长天动怒时踹他几脚带着仇似的，他大腿疼了好几天。
“是不是氛围不太浪漫没让他感动啊，”杨皓宸试图给他分析原因，“你怎么追的，跟我一样吗，你表白了？亲他了？”
“嗯，”陈千帆不知道怎么形容那晚的冲动，思来想去怪在酒精身上，“喝多了没忍住，就亲了一下。”
“然后他把你严词拒绝了？让你清醒点？”
“嗯，不留余地。”
“啊…难搞哦…”杨皓宸感叹道，“唉，年长是这样的，太过理智也不好。陈儿，咱俩真的好惨啊，心碎男人流落剧组，不过既然这样我赌咱们这部电影一定能大爆，生活不可能一直走下坡路的对吧？”
“但愿吧。”
电影大爆不大爆在陈千帆看来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周旋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接受他。
杨皓宸拍拍陈千帆，许是想到什么，又说：“不过陈儿，听我过来人一句劝，被拒绝就不要执着了，舔狗舔不来好结果，投入越多最后没得到给人带来的打击越大，单是执着执着不来机会，还掉价，搞不好闹个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更让人难受。倒不如还没彻底闹掰时及时止损，互相留个体面在，以后见了面还能说说话。”
不该再执着了吗？杨皓宸的话让陈千帆陷入沉思。
“哥们儿我看你也挺傲的，咱不愁找对象，实在不行我介绍给你几个优质的呗，别为了个没结果的男人连尊严都不要了，”说了那么多却一直没等到陈千帆的回答，杨皓宸胳膊肘顶了他一下，提醒道，“听到没啊，少让我瞧不起你哈，应一声。”
“知道了。”陈千帆答得模棱两可。
情感话题一过，想到自己的事业有所起色的杨皓宸心情也好了点：“真应该好好谢谢我那善良的的经纪人姐姐，能帮我争取到叶导的戏，周老师人也真的很好啊，”说话间他看到人群最前排应付那群新人的叶南枫，胳膊肘顶顶陈千帆，“而且陈儿，你别说叶导人长得还蛮帅的，熟男魅力，感觉不当导演当演员也不错。”
陈千帆扫了眼人群中和新人演员打成一片的老男人，觉得虚伪：“是吗？”
“对啊，熟男爱情荷尔蒙满满嘛，”杨皓宸没听出好兄弟话里不屑的语气，“真的蛮般配的，你说咋就分了。”
“不配，”陈千帆念念一句，“他们不配。”
叶南枫纯一个老流氓，分手了还总骚扰无意复合的前男友，徐斌都比他有魅力的多。
哪里知道人群最后还有两个年轻人念叨自己，应付完新人演员的奉承，叶南枫又开始给众人派开机红包。
“这开机仪式什么时候能散啊，”杨皓宸环顾四周，空旷的广场上连个遮阴的树都没有，“我想早点回酒店补觉了，昨晚打游戏通宵到凌晨四点，只睡一个多小时就被拉起来被迫营业，谁受的了。”
说完，他重重打了个哈欠。
周围全是跟拍媒体，陈千帆只看场面都能预料到下午挂榜的热搜头条，叶南枫周旋久前男友组合再搭戏。说不定还有无良炒热度的，做出如 #周旋久叶南枫同框# #周旋久叶南枫复合# 这种迷惑人眼球的文章。
心里堵得不行，正巧叶南枫派发完前排演员的红包，迎面朝两个年轻人走过来。
“叶导，”杨皓宸冲男人热情招手，见到红包直接两眼发光，搓手期待道，“这是给我们的吗？”
“是给你们的，”叶南枫走过来，手里的红包分给杨皓宸一个，笑着拍拍小伙子的肩，“杨皓宸是吗？我们的大男主怎么不去前面站着，我可是很看好你，好好努力啊小朋友。”
“好嘞！谢谢叶导，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杨皓宸接过红包，拿到宝贝似的激动地从上面亲了一口，又抓过叶南枫的手客气滴摇，亮起星星眼激动地一通漂亮话输出，“也预祝我们票房大爆。”
谁拿钱还能不开心呢，杨皓宸脸上的惊喜毫不掩饰。
漂亮话也同样是没人不爱听，叶南枫被杨皓宸的话哄高兴了：“嗯，也预祝我们票房大爆。”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上香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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