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北附考过来的学生全都震惊了——沈庭彻不败的神话被打破了。
从幼儿园开始，哪怕是最无聊的“吃光光比赛”，沈庭彻都得第一。
小学语数英满分300的时候，还能有人跟他并列。可越往后，就再也没有并列的了，他向来都是一骑绝尘。
然而现在，沈庭彻第二！虽然只有一分之差，但他就是第二！
第一是时葳。
此乃猛女也！
近日阴雨连连，大课间不用出操。
下课铃一打，金华丽拿起教具，叫时葳把评讲完的期中试卷抱到办公室。
刚出教室门，就碰上隔壁二班下课的倪萌。
沈庭彻在她后头，怀里也抱着一沓试卷。
时葳快速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看着别处，没看她。
奇怪！两人虽不说能唠两句，但往常路上遇到，也是互相笑着点头示意的关系。
可是沈庭彻最近一个星期，有种、视而不见的冷漠。
于是时葳重新垂下眼，面无表情，目不斜视。
两位老师略感惊讶，不过迅速挂起职业微笑，开始“战斗”。
“金老师，承让了，是你教的好，让我们班数学均分第一。”
金华丽明明是一班班主任，但教的二班数学更好些。
“你也是啊倪老师，我们班语文也多亏了你才拿下第一。”
……嗯，倪萌虽是二班班主任，却教的一班语文更好。
数学第一是沈庭彻。语文第一是时葳。
两位老师一边走一边商业互吹。
时葳和沈庭彻跟在她们身后，并挨着下楼梯。
她只到沈庭彻的肩膀，没抬头瞧不见他的神情。
这次期中沈庭彻语文作文偏题，时葳拉他十分。
但时葳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没写出，扣了十五分。沈庭彻数学满分。
不算其它科，如果他作文没偏题，遥遥被甩开的，就是时葳了。
要胜过他真的挺难的。
不得不说，时葳两次考试都有踩狗屎运的成分。
可，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不是吗。
这次，她是第一。她胜了天之骄子。
时葳嘴角不自觉地轻轻挑起，暗自喜悦。
有什么好高兴的？
沈庭彻垂眸看了好一会儿，不爽。
凭什么她能没心没肺没烦恼的天天乐呵呵？
他却要因为颜以观没根据的一句话自寻烦恼？
他喜欢时葳？
不可能。
然而“喜欢”两个字却开始频频繁繁、反反复复地，出现在脑海里。
明明先前他都不知道有时葳这个人。
办公室遇见以后，突然间，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仔细想想当初要不是许则多嘴，于沈庭彻而言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一件事。
那家伙完成旁白一样介绍人物后利索退场，给他留下一地鸡毛。
——能不能离开他的生活？
沈庭彻不喜欢每次见到时葳都会被不由自主牵走的视线；也不喜欢每当陈天炀说要追她时，自己烦躁的心情；更不喜欢看见他后，她还保持平静的模样。
沈庭彻看得出女生面对他时会小心翼翼隐藏起来的喜欢。
那些苗头太好抓了。
所以他也知道，时葳没有那些女生的深沉的羞涩与期待。
她大多时候是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不靠近。
偶尔的“主动”，更像是要做给“什么人”看。
这让沈庭彻觉得，自己心底冒出来的那些无解、幼稚的情绪，挺无聊的。
几人慢慢踱下楼梯。俩老师热火地聊天，后头俩学生诡异地沉默。
一楼走廊的西边最头上是数学办公室，语文办公室就在隔壁。
倪萌和金华丽打了声招呼，带着沈庭彻先拐进去。
余光里是他冷冰冰的样子。时葳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之前发生的种种，让她觉得自己对他来说，或许跟一般的女生不同。
是她自作多情了。
时葳深吸一口气，压抑心底翻腾的难过。
“对了时葳，你姥姥能来开家长会吗？”
“……什么？”时葳没回神。
金华丽又重复了一遍：“你姥姥不是要照顾你母亲？周日晚上还有空来开家长会吗？”
时葳双手攥紧又松开，想了一会儿，平静道：
“应该不太行，姥姥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我们家离这儿有点远，让她跑来跑去可能吃不消，所以……”
金华丽了然地点头：“那行，也没有什么大事，我就跟你简单说一下，你今天回家跟你姥姥说也是一样的。”
时葳低下头去，面无表情地，认真地记下老师的话。
她其实很怕，老师会突然说：既然不方便的话，那我去家访吧？
到时候谎言就会被拆穿——她的妈妈不是重病，而是疯了。
……
时葳出办公室的时候碰到陈天炀。
他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笑得露出一大片牙花子，说：“嘿，好巧啊！”
是挺巧，只要在路上遇到，陈天炀都会兴高采烈地朝她招手。
他的喜欢坦荡又真诚。
让人羡慕。
不像她。
时葳从语文办公室的窗户向里看，没有沈庭彻的身影。
她视线不敢停留太久，假装好奇一瞥，然后立刻收回，侧头对陈天炀道：“好巧，你怎么在这儿？”
“啊？我刚刚跟你一起在办公室里啊……你没看见我吗？”陈天炀的表情明显低落。
时葳有些愧疚，“可能你进来的时候，我正低头写字呢，没注意。”
——可你进办公室前，我就在了。我一眼就看见了你。
陈天炀没说，顺着她的话说：“我看你一直低头写东西，是金太子让你去办公室做题？”
自从上次竞赛课被金华丽逮着训了一顿，陈天炀就叫她“灭绝师太之子”，简称“金太子”。
时葳失笑，扬扬手中折叠的A4纸，道：“不是，一些通知而已。”
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
“还没恭喜你考第一呢！我上周看到排名就想跟你说，可是没有你q，等上学又总碰不到你人。你是不是一直待在班里不出来？”
“可能你们班在三楼，我们在二楼，所以没机会遇到？”
“那我们加个q吧？”陈天炀说出这话的同时，心跳突然加速，莫名开始紧张起来。
不同意怎么办？
他绞尽脑汁开始找理由，“加了多方便啊！……说不定，以后有什么活动，还能叫你一块出去玩儿！你说呢？”
时葳想了想，看似淡淡地问了句，“你是不是经常和许则他们一起活动？”
“许则他们”？“们”指谁？
陈天炀默了一瞬，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明白，好像又没有。
“你是说、沈庭彻？”
彼时的少年还不懂得委婉，直白地捅破那层厚厚的隔膜。
时葳正上到二楼楼梯，闻言，一个踉跄，整个人失去平衡往前栽！
“小心！”
陈天炀慌忙中一把揽过她的腰，抱了个满怀。
女生香甜的气息铺天盖地地袭来，他瞬间烧了个脸红。
时葳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身后一道冰冷的声音：
“让开。”
两人齐刷刷回头，沈庭彻站在几步之下的台阶上。
他神情寡淡，眼神阴沉，望着他们。
准确来说，他只盯着陈天炀，气质冷冽，让人不寒而栗。
感觉下一秒他就要打上来了。
陈天炀下意识松了手，往旁边退两步。
有人从三楼下来，看到他们，喊了一声：“陈天炀老子找你半天了！”
应该是陈天炀认识的人，“你干啥呢！”
沈庭彻没再多发一言，大步跨上台阶，从时葳和陈天炀中间穿过，没看时葳一眼。
时葳：“……”突然有种、失去了什么的错觉。
是她想多了。
一定，是她想多了。
“干嘛呢？”那个男生从三楼下来，有点没搞清楚状况，“陈天炀你勾搭妹子呢？”
“滚！”陈天炀骂了一句，看着时葳魂不守舍的样子，确信刚才凝滞的气氛不是毫无缘由的。
“……我先回班了。”陈天炀挠挠后脑勺，犹豫片刻，突然抽出时葳手里的纸，掏出笔写下一串数字，说道：
“这是我q号，你有空加我……有约的话，我叫你。”
时葳接过，敷衍了一句，走到班级路过二班的时候，她都没敢抬头。
然而，站在后门一眼看见楚希瑶的那一刹，离窍的三魂七魄瞬间归体。
——家长会。
谁会来给楚希瑶开家长会？她的母亲？还是、时均广？
时葳手里的纸捏成一团。
……
楚希瑶正在和前排的苏磊斌说话，瞥见时葳回来，没理会，继续闲聊。
两人不知什么时候熟起来，估计从上次问题开始。
苏磊斌不明白楚希瑶为什么放着年级第一的同桌不问，问他这个斜对角的前排。
他也这么玩笑般说过：“你可真浪费资源，时葳这么厉害你不问，来问我？”
楚希瑶却撇撇嘴，说：“干她什么事。”
她声音不大不小，挺让人下不来台的。
不过尴尬的只有苏磊斌，时葳听了也当做没听见，自顾自地做事。
苏磊斌觉得时葳这人，就像老年人看花不戴眼镜，隔了一层。
“……那就让你爸妈搬家呗，我就刚搬家。”
楚希瑶语气是藏不住的炫耀：
“茂陵府听过没，环境可好了！沈庭彻就住那儿，可能这就是他成绩好的原因吧。”
尾音提高的声调仿佛是故意说给时葳听的。
府、邸、宅、家、院、舍。公爵以上的住宅称为“府”。
封建社会的等级制度，“平等的现代”玩儿得明明白白，房屋建设的名字设计都有讲究。
苏磊斌不是傻子，相反语文怪好。
“我家没钱，不能随便搬家。”他有点起火，又有一种无力感，“我家……就是普通家庭。”
“那就娶个好老婆呗。”楚希瑶轻描淡写地说：
“我爸也很穷，不过娶了我妈之后，瞬间变有钱了。说不定你以后也可以啊。”
“……”
天被聊死了。
或许有道理吧。
但对一个企图靠自己努力学习改变命运的16岁少年来说，挺侮辱。
冷场，几秒，苏磊斌一言不发地扭头。
楚希瑶生气了，不满叫了几声：“诶！苏磊斌！你有病吧突然转过去！真的是！”
有病的是你。公主殿下。
时葳很不舒服，打心底厌恶。
辛苦的姥姥，疯癫的母亲，抛弃她们的男人却安心理得地沉溺奢靡生活。
令人作呕。
——茂陵府。
时葳蓦然产生一股浓烈的不甘。
命运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为什么付出代价的，只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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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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