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祈安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
“能听见了？”方无疾瞥他一眼，便在他面前站定。
许祈安点了头，又觉得方无疾靠太近，想再后退几步。
“打我的是你，现在又怕我什么？”方无疾冷声道，许祈安若还要后退，他不介意继续再往前几步。
不知道为什么，许祈安总觉得现在状况不对劲。
他硬着头皮站立不再动，看方无疾伸手过来，闭眼偏开了些。
然而方无疾只是将那件并不合身的披风解了，递给了一旁的侍卫。
顺手又接过一件古青色的大氅，给许祈安披上了。
指尖绕过领口衣带，方无疾半低着头，灵巧地打了个结。
“别这么防我，”系好之后，方无疾又理了理许祈安肩颈处的衣裳，低声道，“刚刚是我说话过分了。”
他没明说抱歉，可话里话外都是低人一等的态度。
许祈安将脸直接埋在了绒毛里，刚刚明明是自己过分才是。
方无疾……到底是什么意思？
实在是想不明白，许祈安只能往一个不太合理的方向想。
越想，神色就越复杂。
“方无疾。”他唤了一声。
“嗯？”
“你……”许祈安欲言又止。
方无疾会是他想的那样么？可是他们意外做过那事之后，许祈安并没有看出方无疾偏好这些的样子。
而且，若方无疾真有意想做，直接逼迫了自己就是，为什么还要一次次在自己面前这样表演？
许祈安甚至有点佩服方无疾可以这么豁得出去，当着这么多人面被扇了一巴掌，这跟折辱有什么两样，居然还能当做没事人。
真是太过奇怪了。
许祈安无数次地猜想着方无疾的目的。
要说方无疾是想从他这得到什么消息，可是除了一开始那次逼问之外，就没有后来了，甚至还给许祈安空间去做自己的事，不会无时无刻监视着他。
许祈安还怀疑过方无疾是想先折磨自己一番，再杀了自己，然而他也没看出方无疾哪点在预谋着折磨自己。
所以是他想的那样吗？
和那些人一样，只是想和自己进行肉/体上的**。
只不过方无疾要伪善一些，借着平日的相处，打消自己的防备。
最后，让他在温水中慢慢变得无知，在某个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将他推入滚热的岩浆。
看他一边不可置信，一边挣扎痛苦。
再来高高在上地审视，享受他的惊恐与绝望。
是这样吗？
是吗？
许祈安眸色黯了下来。
“想什么？”方无疾突然问。
“现在去衙门吗？”许祈安绕开了回，衣裙之下，脚步往后退缩了些。
很细小的动作，方无疾却注意到了。
“她怎么说？”他将声音放得极为轻缓，一点重音都没有。
“说没事，已经好了。”许祈安道。
乌落柔同意了帮他，等会应该就会和乔子归说，方无疾不信，自己去问就是。
意外的是，方无疾并没有质问，甚至连句询问也没有，就重新帮他戴上了帷帽。
“到了地方再摘，先牵着我的手。”
许祈安盯着那只伸过来的手，有些犹豫。
“我看得清脚底下。”
半晌，他道。
方无疾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食指和中指动了动，最终放了下来。
许祈安无论是语气还是行为，都在防着他。
比初时相见的防备还要甚些。
是他那些话太凶了么？还是他表情和动作吓到了人？
方无疾走神地想，许祈安耐心等着回应。
“走吧。”回神后，方无疾道，先一步走在了前方。
许祈安紧随他身后。
乔子归在主院正中心候着呢，见了人便往旁侧移开两步。
“王爷，乌医师说没有什么大碍了。”
方无疾点头，依旧沉默着走在前方。
他速度说不上快，保持着领先人一两步的样子。
许祈安也沉默着跟在后方。
乔子归瑟缩地打了好几个冷颤。
王爷和美人这氛围，怎么看怎么僵硬啊。
那一巴掌的事，不是算掀过去了么？
虽然乔子归还是有些震惊自家王爷对这事的淡然。
许祈安在走出府门前，往院中心看了看。
这几天侍卫们一直捣鼓的东西已经初具演武台的形状了。
方无疾弄了这么久，只是在院中搭个台子练武？
后院那么宽敞的一片地，怎么不去那儿搭？
许祈安有些疑惑，但不多，反正和他关系也不大。
只是接下来，方无疾也太过伺候着他了。
下阶梯虚扶着，上马车还要先摆好小梯子，帘子也替他拉开着，几乎是步步到位。
如果可以，方无疾能直接抱着人上去，不让许祈安动一点儿。
这下愣神的不止那堆侍卫了，就连许祈安，也怔在了原地。
“是梯子难走吗？要不要我抱你？”方无疾正掀着帘子等许祈安进去，却见人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于是温声开口道。
……过头了吧。
许祈安多看了一眼，便撩开裙角一边，踏步进了马车。
方无疾在人进去之后，也准备躬身进来，却见一截皓白的手腕从马车内伸出，替他接手了那掀帘的位子。
心底一丝异样的暖潮涌过，方无疾嘴角轻扬，就着人手侧，擦身而过，进了马车。
车帘应声落下。
随之而来的，是一袋栗子糕，放入了许祈安的手心。
“早上没吃什么，等会也不知得耗多久，先吃些垫垫。”方无疾将他帷帽拿了下来。
“我……”不饿。
“现在不饿不代表接下来都不饿，只是垫垫肚子，总比等会饿难受了好。”
字字恳切，从方无疾口中说出。
许祈安手间发紧，纸袋已经被他捏皱得不成样子。
他强行摇走脑袋中闪过的异样感觉：“总共有多少具尸体？”
“不多，五六具，基本在城南一带。”见许祈安说到正事，方无疾也敛了神色，与许祈安严肃地交谈起来。
“第一具发现的时间就在昨夜，其后都在今早出现。”
尸体是不多，但不多的原因是时间短暂，这个时间拖长了，只会越来越多。
还有一点得注意的是，发现一具尸体还好，可接二连三地发现这么多，会引起百姓广泛的恐慌，再以讹传讹，阻碍官府查询进度，同时也可能会带偏查找方向，给凶手以掩人耳目的作用。
“城南一带得尽快封锁。”许祈安蹙眉。
封锁的话，依旧会引起外人的遐思，继而营造其他舆论。
只是比不封锁好那么一星半点而已。
“别担心，”方无疾见许祈安久久不撕开那纸袋，便亲自俯身而去，就着许祈安的手心，解了开来，“这消息传不开，除了崔方遒第一个死了被屠夫发现报了官府，期间消息外传出一些。”
“其余的都是我的人先发现，继而极速带回的尸体。”
尸体被发现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能每具都被方无疾第一个发现并压下来，足矣说明方无疾对这一片的掌控能力。
这摄政王的名头不是虚的，外人对方无疾望而生畏也不无道理。
许祈安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不过，死的第一个人是崔方遒？
“崔方遒？”许祈安想着想着，将人名也念了出来。
“嗯。”方无疾一心二用，捻出一块栗子糕，递到了许祈安嘴边，“我也很意外，按理说他应该躺在府中半个月都下不来床的。”
毕竟方无疾那一顿揍，真是往死里弄的，一点没留余力。
许祈安沉思着，嘴边递了东西来，也是下意识咬了。
随即边嚼边思索。
明明很正经的模样，方无疾却觉得可爱得死。
尤其是人板着脸正色思考着，嘴里却一鼓一鼓的，违和感太强烈，方无疾乐得嘴角根本压不下。
许祈安怎么能可爱得这么犯规。
“他的……”许祈安正要继续说崔方遒死的那事，突然发现嘴里有东西，话便半道终止了下来。
什么时候吃的？
许祈安皱着眉，打算先咽下再说话。
方无疾一直有意无意地投来略带笑意的目光，弄得许祈安越嚼越不自在，最后直接咽了下去。
这可把方无疾吓了一大跳。
那块栗子糕可不小。
“快，喝点温水，不然……”
“咳……咳咳……”
方无疾那句要呛到了卡在嘴里，不上不下。
还真是……
唉。
他有些无奈，坐过去帮许祈安抚背顺气。
“你不想想一口能咽下这么多么就咽，现在好了吧。”
咳成这样。
许祈安没间隙回他，努力压下咳嗽，双手覆在方无疾递来温水的手上，借力一口一口吞咽着茶杯中的水。
他咳那一会，眼尾就泛了红，几滴清泪摇摇晃晃地挂在浓黑的睫毛上，要掉不掉的。
像是在方无疾心里一下一下地挠着。
这个姿势，也有些犯规了。
方无疾心底的小人怒拍了自己一巴掌。
想什么呢？
“你慢些喝。”方无疾见杯中水已见底，又倒了些，叫许祈安慢些。
喝了第一杯水，许祈安好受了不少，也如实慢了下来，从一开始的吞咽变成了轻抿。
等彻底缓过来，许祈安就不要方无疾喂了，自己拿过了茶杯。
方无疾手中一空，连带着心底也空空。
他抓了一把空气，当是重新给这空地填满了，接着便伸出另一只手托举着许祈安的腕关节，给他助力。
“。。”我还没废到这种程度。
许祈安头上黑线排成排。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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