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二十出头，他一袭白衣袈裟胜雪,淡雅脱俗。头顶无发，雪玉般白皙的面孔却俊美无双，他的鼻梁高挺，眼中好似天性怜悯淡雅如雾，五官轮廓看似温和又蕴藏无声的锋利。
顾轻云从来没有见过皮囊这般出色的和尚，初见便觉得顺眼合缘。收起心绪，他上前见礼温和笑道：“道友，何处来？”
和尚单手佛礼，淡声道：“福音寺，莲华。”
莲华这个名字顾轻云在文渊道尊的口中提过，他是福音寺主持最小的关门弟子，医道一途天赋异禀最得其器重。
可一心修佛从未出过福音寺的寺门的莲华，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疑惑间，顾轻云不忘自报家门：“在下天极宗，顾轻云。”
莲华眼神一亮，神态都灵活几分，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期待，惊喜勾唇道：“你就是顾轻云？”
修真界听过顾轻云的名字没什么奇怪的，毕竟他是修真泰斗文渊道君唯一的弟子，天赋又被人添油加醋传得真仙现世，名满修真界的顾轻云早已习惯。
不过能凭自己的名声化能和自己想相交之人更近一步，顾轻云还是很高兴的，他点头承认道：“我就是顾轻云。”
端详面前之人片刻，莲华面露满意道：“没想到修为天赋异禀顾轻云，样貌也如此出众，果然是师尊口中的无暇之人。”
盛誉至此，顾轻云轻笑一声，倒像是在自嘲道：“过誉了，论修为修真界中比我优秀的在不再少数，论长相莲华道友也不遑多让。”
莲华只当这人谦虚，他下山也有半月有余，见过的修真者也不在少数，可就在他见顾轻云的第一眼就预感此人不简单，否则他也不会现身主动来搭话。
一见如故，顾轻云主动伸手，手腕外露不见外地笑道：“听闻道友医术了得，麻烦了。”
莲华露出意外神色上前几步，搭在顾轻云手腕上的手一抖，莲华不露声色道：“道友的伤有点麻烦。”
只是麻烦就是还有得治，顾轻云不甚在意的笑笑：“有治？”
顾轻云自己都看得开，莲华最是不爱替他人多管闲事，他高深莫测浅笑点头道：“有，但是还缺时机。”
大师们说话就是爱绕语，顾轻云直接问：“什么时机？”
莲华也无意隐瞒，开口道：“一个以一换一的时机。”
顾轻云听懂了，要想治好他的无丹之症，必须有一个人心甘情愿的掏出一身修为与金丹与他，这种做法在修真界来说，无异于一命换一命。
无心强求，顾轻云该换话题道：“道友为何会出现至此？”
闻言莲华半垂着眼帘，隐去眼底杀意，淡声道：“福音寺受大梁国所托前来助力，可惜！来迟了一步，大梁国兵败，天齐国主趁机入京都，现在的京都已经是天齐国主的天下了。”
修真者不能过多的牵扯人族权利，就怕修道者出手会出现更大的伤亡。
就此天齐国大胜，两人也不能再做些什么，否则只能把战线的时间拉长，伤亡拉大，更苦的还是那些什么都做不了了平民百姓。
听到大梁国兵败，早在顾轻云进入破恶塔时就有预料，此刻预料成真，叹息之余他心底不免自责。
这份自责源于他有心救世却力有不逮有心无力。
叹息一声，顾轻云沉心静气看着莲华道：“道友可要回去了。”
看着不染尘埃的莲华，顾轻云起了相交之心。不过几句话说下来，他就心觉此人与自己志同道合，是个心怀天下苍生的正义之士。
莲华摇头：“师尊叫我来体验人间疾苦，我看不破这红尘，师尊便不准我上山了。”
看破红尘？
顾轻云活了两世都在红尘中打滚，还越滚越留恋。
他调笑一声：“主持这莫不是让你一辈子都不要回去了？”
莲华知他玩笑也没介意，笑着道：“一切随缘。”
优秀的人总能越聊越投机，聊到后来两人都生出了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礼佛论道两人的话看似说不完。
话未尽兴，顾轻云正好打算要回天极宗，顺道就邀请莲华一道天极宗做客。
当然他此举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文渊道君是至尊白袍老者一伙的，他还不敢确定，可要回天机宗面对，少不了要做好打算，莲华是福音寺主持高徒武力就不会太低，正好外门势力在也有个顾及。
就算翻脸无情把两人都灭口此举更是不妥，福音寺主持的高徒在天极宗失踪，福音寺不可能坐视不理。
总归是一成保障，有总比没有强。
千里烟波，山峦遍布琼楼玉宇，仙鹤成群结队飞过。
循级而上，两旁的珍禽花卉随处可见，一蓝一白并肩而行，晨风扶过两人衣摆，下摆轻纱潺潺流动，似踏着云雾漫步宛若谪仙降临。
登顶入坪，顾轻云见守山的弟子已经围了过来，他笑容淡雅地与众人互相见礼。
他还不忘给众人介绍道：“这位是福音寺的莲华大师。”
爱热闹的弟子们对着莲华又是一阵热情。
聊过几句，毕竟顾轻云天极宗大师兄的威严还在，聊到修为时众人热情点到即止，乖乖的给两人让路。
入门先拜师长，顾轻云却只想尽够地主之谊，带着莲华在天极宗走了一圈后回了自己的听水居。
把人安置好后，站在文渊道君的寝殿前，顾轻云才开始后知后觉的忐忑。
这个时候师尊该睡了吧？
要不？明天再来？
无风而动，寝殿门在顾轻云面前缓缓打开，内中传来文渊道君平淡的声音。
“还以为你会多走几年，不过三年倒是比为师心中的你更长进。”
知道这一步他迟早要走，已经躲避三年总要面对。
深吸一口气，顾轻云心定迈步殿中。
殿中央的大殿上方，文渊道君闭目端坐在坐榻，稳如泰山。
顾轻云恭敬跪拜道：“弟子顾轻云回山，特来省拜。”
仿佛陷入无声的对峙,周围一片沉寂,空气也犹如凝固。
许久，首座的文渊道君睁眼，眼中一片清明，他走下台阶停到顾轻云面前把人扶起来，叹了一口气，开门见山道：“纪安好友已提前传信与我，有什么想知道的可直接问我。”
“师尊？”顾轻云迟疑一瞬，纪安信中说了什么他也不甚明了。只好定了定神才开口道：“师尊可是至尊白袍人？”
“是！”没有丝毫迟疑，文渊道君脱口而出。
绕他早有猜测，但亲耳对顾轻云造成的伤害仍旧让他心底震惊又害怕。他不敢相信地后退几步，面露心伤，缓和半响才垂头开口道：“怎会如此？”
“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文渊道君转身负手而立，留给顾轻云一个看不清神色的背影。
看着那熟悉的背影，顾轻云踌躇化作冲动，他从有记忆以来就跟在文渊道君身边，要说世间有谁对文渊道君的了解，他一定是首当其冲，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自己的师尊，就算文渊道君亲口承认，他心底还是不愿相信，对他细心顾虑的师尊是什么欺世盗名的恶人。
“师尊可是有什么苦衷？”顾轻云期待地小声问道。
文渊道君转头，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道：“没有，没有苦衷。”
顾轻云的心被这句话折磨到有点疯魔，眼眶骤红，他紧紧攥住自己的手心，指甲嵌入肉中，他却感觉不到痛。
看着顾轻云这般难受，文渊道君又哪能无动于衷，从来只有严肃表情的脸开始松动，他叹了口气主动道出原委：“我不知道至尊道其他人做了什么让你这般难受，但我的为人处世你作为我唯一的弟子应该最是明了。”
原来白袍组织叫至尊道。
闻言顾轻云吸了吸鼻子，低声打探道：“你们有多少人？”
迟疑片刻，文渊道君道：“为首着七人，除我和纪安外，其他五人和我们一样皆是神魔大战后存活的主事者，神魔大战后我们分批占了修真界九层资源，包括人力，物力和财力，所以你休要与他们为敌，否则连我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护住你。”
“师尊为什么要加入他们？”顾轻云不解，文渊道君已是无上荣耀，况且他的师尊本就不是恋慕权利的人。
文渊道君正色道：“为了天下苍生。”
“天下苍生可能并不需要一个连名字身份都不敢暴露的组织，这样的双面剑，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伤到自己。”顾轻云不认同道。
就如前世的自己一样，莫名其妙就被人断了双腿，毁人一生。他也不是一个心胸狭窄斤斤计较的人，但这其中真相他要知，这份公道他还要讨。
文渊道君不予与他争辩，沉声道：“我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这件事情我有分寸。”
闻言顾轻云咬牙质问道。“你有？可他们有吗？你们之中有人想毁了我。”
话音未落文渊道君瞬间大怒，这也是顾轻云第一次见自己的师尊发这么大的火。
文渊道君怒道：“是谁？”
顾轻云茫然摇头，开口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人想废我--。”
双腿二字还未吐出，文渊道君忽然出手一把扣住顾轻云的手腕，温和的灵气游走顾轻云周身。
顾轻云自己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了一怔，还未等顾轻云反应，文渊道君扣住手腕的手力道加重，顾轻云被拖了个步履蹒跚。
面色依旧稳重，眼底却见凶意。文渊道君把人蓦然拉近道：“你已是结丹之躯，金丹呢？”
这真是误会，顾轻云刚想解释，文渊道君就有了自己的猜测，他自顾自地打住顾轻云未出口的话，开口道：“这件事到此为止，金丹我也会为你想办法恢复，至于其他我会亲自为你讨回公道。”
顾轻云愣住，金丹可以恢复的喜悦只存留了一瞬，他那爱操的心又动了。
怎么讨？金丹是他自己逞强弄碎的，断他双腿的人事情又还没做，但总归是至尊内部出现裂痕，顾轻云乐见其成也就没有再说多余解释的话了。
为了顾轻云不再参与至尊道的事情，文渊道君只能说到这个地步，顾轻云心知肚明，也就不再追问，转投他问。
身份之事，段寒那边一无所获，他不相信自己师尊这边也什么都不知道。
顾轻云故作迟疑的开口：“师尊……？我是什么人？为什么他们要顾忌我，不是顾忌，更像是在忌惮？”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师徒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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