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6
范秀慈因为情绪起伏过大，再加上本来心脏就不好，从而突发心肌梗死，幸好送医及时，现在被推进手术室抢救。
手术室外等待的沈家人还心有余悸，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压抑而消沉。
沈冠岩跌坐在地上，抱着脑袋拉扯自己的头发，一副后悔痛心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是个担心母亲的大孝子。
乔岚陪在他身侧，垂着脑袋看不清神色。
二人惺惺作态的样子刺痛了沈梵桉的眼，一瞬间，被他刻意压制的怒火从心底一路蔓延至大脑，灼烧了他的理智。
趁所有人不注意，他走到沈冠岩面前，弯腰揪着他的领子将人像捉狗崽一样提溜起来，狠狠抵压在墙上，接着手臂横在男人脖子上，稍一用力就能让他喘不上来气。
脖子被箍住的沈冠岩仿佛被拿捏了命脉，他抬头对上沈梵桉凶狠冷戾的桃花眼，莫名心口一窒，微不可查地哆嗦了一下，忘了反抗。
离最近的乔岚被男人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后退，抑制不住地尖叫出声：“你干什么！”
其余人见状纷纷上前阻止，可谁都不敢靠近。
沈梵桉现在的模样太可怕了。
沈冠书脸色惨白：“梵桉，你要做什么？他是你亲爹！”
郑京寒扶住腿脚发软的沈冠书，眼神复杂地盯着握紧拳头，强忍暴怒的男人，他明白，如果没人阻拦，沈梵桉会毫不犹豫地揍上去。
男人真实的自我从不似表面那般平静克制。
真把他惹急了，他会极尽一切报复的手段，折磨得你生不如死。
“亲爹？”
沈梵桉扯唇哧笑，眉眼却一动未动，半点笑意都无，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无波无澜，令人无端感到畏惧。
“人家可没把我当儿子。”
他冷冷盯着沈冠岩那张和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脸，心头厌恶不已。
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以前罗粤每每望向他时，面上来不及掩藏的嫌弃。
那时的他年纪太小，还不懂妈妈为什么不喜欢自己。
他单纯的以为是自己还不够乖，不够优秀，所以妈妈才吝啬对他的爱。
可直到后来他才明白。
罗粤讨厌他和他是个什么样的孩子无关，只是因为他是沈冠岩的儿子，他生了张和男人相似的脸。
光这一点，就能覆盖掉罗粤本能的母爱。
他的出生在他母亲眼里就是原罪。
这对天生爱着妈妈的孩子来说，是最残忍的惩罚。
在罗粤自杀去世的那段日子里，沈梵桉不止一次地想，如果他没有出生，妈妈会不会活下来。
是因为他的存在，彻底斩断了女人自由的手脚，把她困在这段无爱的婚姻里，每天面对自己被“强/奸”所生下的小孩，激素控制她不得不照顾他，心底却又强烈排斥向他展露母爱。
理智告诉她不要爱他，情感又告诉她孩子是无辜的。
在这样分裂似的拉扯下，她痛苦，煎熬，最终被抑郁折磨，在离婚后的第六个年头，抑郁复发，吊死在小楼里。
想到罗粤短暂又悲惨的一生，沈梵桉情绪翻涌，控制不住地红了眼。
凭什么，凭什么只有罗粤死了，凭什么沈冠岩和乔岚却能幸福地活着。
思及此，他气息骤变，像发怒的狮子，手臂不自觉用力，沈冠岩喉骨被压迫，脖颈青筋暴起，脸涨得通红，抬手撕扯男人，哑声嘶吼道：“小畜生，给老子松开！”
乔岚总算反应过来，上前拍打沈梵桉的胳膊：“杀人啦！有没有人管啊！”
苏檐雨收到郑榕的消息，连忙从科室赶过来，看到这幅场景，心跳都停了一瞬。
“哥哥！”
她跑上前用力推开胡乱厮打的乔岚，握住沈梵桉的手臂，急得眼泪都冒了出来：“哥哥你冷静一点！你要把他掐死嘛！”
听到苏檐雨的声音，沈梵桉眼睫颤动，恍若惊醒一般猛地撤开手臂，即将失控的情绪逐渐平复，方才迸发的暴戾气息也瞬时消散。
他垂眸剧烈喘息，眼圈赤红，倾颓的肩背和凌乱的额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一把绷到极致的弓弦，仿佛下一秒就会断裂破碎。
苏檐雨看在眼里心疼不已，她吞咽了一口，靠近牵住男人垂落的手，十指紧紧相扣。
沈冠岩重新跌坐在地，模样狼狈不已，捂着脖子装模作样地咳嗽起来。
“怎么样？没事吧？”乔岚赶忙查看他的状况，见没事长长抒了口气，接着抬头恨恨瞪向沈梵桉，嗓音尖利，“报警！我要报警！你刚刚那是在谋杀……”
“闭嘴。”
苏檐雨目光冷冷地射向女人，语气冰冷，“这里是医院，不是菜市场，吵什么吵。”
乔岚一噎，莫名住了口。
“还有，”苏檐雨眼尾轻挑，扯起一个轻蔑的微笑，眼神似在看跳梁小丑，“我们沈家的家事，和你这个外人什么关系？”
听到这话，在场的其他人都不禁看向她。
郑京寒有些出乎意料，挑了挑眉。
没想到啊，他这个小嫂子看着柔柔弱弱人畜无害的，还挺会挤兑人。
乔岚姣好的面庞有瞬间的扭曲，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沈冠岩，我告诉你，万一奶奶有个三长两短，你和乔岚，还有你那个不学无术的混混儿子，这辈子都别想好过。”
平复好情绪的沈梵桉重又恢复冷淡自持的模样，他将苏檐雨拉到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像丧家犬一般报团取暖的二人，目光俯视，带着不加掩饰的威胁。
沈冠岩不知道的是，这些年来公司打给他的钱，每一笔都得经过沈梵桉这个董事长的首肯。
他们一家三口能在国外过得那么潇洒，他能负担得起乔岚和沈叙枫的奢侈生活，都是因为沈梵桉看在爷爷和奶奶的面子上默许的。
他知道奶奶舍不得唯一的儿子受苦，所以并没有在钱上动手脚。
他可以容忍沈冠岩回来恶心他，但他万万不该掀了那张饭桌。
他不回家的这些年，奶奶有多想他，沈梵桉全都看在眼里。
奶奶期待了那么久，甚至答应让乔岚进门，就是为了能再次和他好好吃顿饭。
结果他竟然把桌子掀了。
“沈梵桉，你能把我们怎么样？”沈冠岩到现在还没看清局势。
沈梵桉牵了下唇角，笑意凉薄：“你开的那家建筑公司最近生意不好做吧，多年的老客户接连决定不再和你合作，连一个解释都没有。”
沈冠岩眉头收紧，猛地意识到什么：“你做了什么？”
沈梵桉抚了抚眼镜，镜片折射出冷然的寒芒，语调轻蔑：“应该说他们一开始之所以会选择你这个刚起步的小公司合作，就是为了卖我一个面子。”
“我最近只不过隐晦的表达了一下对你的失望，没想到他们这么上道。”
沈冠岩闻言一怔，张着嘴愣在原地，迟迟说不出话来。
“你还不明白嘛。”沈梵桉睨了他一眼，目光鄙夷，对这个男人的愚蠢有了新的认识，“如今沈家的主人是我，你对我来说跟仰人鼻息的狗差不多，我开心就扔你块骨头，不开心你就得受罪，只要你还仰仗着沈家过活，你就得趴在我脚边讨好我。”
“所以你觉得，我能把你们怎么样，嗯？”
男人最后的这声有些玩味的“嗯”，很轻很浅，却宛若带着倒刺的利刃，狠狠扎在沈冠岩和乔岚的心口，凌迟着二人的神经。
沈梵桉的意思很清楚了。
他动动手就能收走他们拥有的一切。
不管是钱，还是权利。
沈冠岩脸色惨白，表情呆滞，整个人仿佛被突然打击到了一样，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乔岚伸手去扶他，却被他无情地甩开。
他深深地看着已然成为完美上位者的男人。
矜贵，冷漠，不近人情。
他爷爷将他教得很好。
沈冠岩不禁眼眶泛热，恍惚间，眼前闪过沈梵桉小学时的模样。
他抬起稚嫩的小脸，和罗粤如出一辙的桃花眼小心翼翼地望着他，小手揪住他的衣角，问他能不能参加他的家长会。
他当时怎么做的来着。
哦对，他不耐烦地挥开了他的手，顿时一片红印在白嫩的小手上浮现。
“找你妈去。”
他的语气很差，沈梵桉吓得小脸泛白，抽抽搭搭地解释：“妈妈让我找爸爸。”
沈冠岩闻言看向空荡荡的二楼，故意喊道：“天天这么悠闲，连孩子的家长会都甩给我。”
没人理他。
连架都吵不起来。
沈冠岩没意思地泄了气，接着衣角又被拽住了。
他低头再次对上沈梵桉讨好的眼睛。
“爸爸，我的家长会怎么办？”
沈冠岩残忍一笑：“关我什么事。”
撂下这句话后，他毫无眷恋地离开了房子，一眼都没有回头看过。
独留小小的身影无措地站在那儿，目送他的背影，连哭都不敢放开声音。
之后沈梵桉的那场家长会怎么解决的来着。
他想不起来了。
心脏忽然像被人用力攥住狠狠揉搓，疼得他呼吸都染上涩意。
沈冠岩佝偻着脊背，长长叹了口气，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几岁。
他没敢再看沈梵桉的眼睛，扶着墙壁，慢慢离开了医院走廊。
作者有话要说： 沈冠岩连后悔都没有资格。
无法克制自己“邪念”的人不要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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